尚且过得去的容貌可以利用,阿塔尔对他的兴趣也可以利用。
  偶尔的叛逆和倔强自然可以激发上位者的兴趣,但如果一直这样冥顽不灵,那就会惹人厌烦了。
  冬歉一直妥善的把握着这个尺度。
  他还不能让阿塔尔对自己失去兴趣,至少现在不能。
  其实外人说的也不错,他一直在用这种手段苟且偷生。
  只要能讨那位欢心,不管用什么手段都可以,他要的只是活下去。
  他必须要坚持到,血契结束的时候。
  他知道自己的生存之道很恶心,但是他必须要坚持下去。
  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了从泥潭里在爬起来勇气。
  他知道,没有人等着他,也没有人能接受现在的他了。
  艾森沉默的注视着他,不知是不是哄着他,桀骜不驯的他居然真的开口唤了声:“主人。”
  冬歉似乎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听话,微微愣了愣。
  那一刻,他的眼中居然闪过一抹局促。
  不过,很快这种情绪就被他完美的遮掩起来,戏谑地道了声:“很好,这才听话。”
  “现在你是我的血仆,按照这里的规矩,我应该给你烙上属于我的印记。”
  “你喜欢....烙在哪里?”
  他的手指缓缓触碰上艾森的脸颊,笑道:“不然就显眼一点,烙在脸上,如何?”
  一般提到烙印的时候,都是血仆最为恐惧的时候。
  烙印不光意味着疼痛,更意味着从此以后,他将彻底沦为吸血鬼的附属品,再也没有自由和人格可言。
  而且,被烙上印记的血仆地位普遍都比较卑微。
  只有冬歉是一个例外。
  阿塔尔乐意给予自己的血仆尊贵的身份,他将冬歉的烙印烙在比较私密的位置,正是他浓烈的占有欲的标志。
  当初阿塔尔亲自为冬歉封爵的时候,所有吸血鬼都好奇究竟是怎样的血仆让sevetia亲王如此痴迷。
  但是,当他们领教过冬歉的魅力后,就会觉得应当如此。
  他这种人,根本不适合待在黎明那种不解风情的地方。
  他就应该堕落在此,沦为玩物。
  他就应该这样,被最至高无上的吸血鬼享用。
  但尽管如此,被烙上印记的时候,冬歉也如同任何一个血仆那样,流下了疼痛的眼泪。
  滚烫的烙石落在身上,灼烧着细嫩的皮肤,腿上轻轻颤抖,冬歉被蒙上眼睛,任由眼泪沾湿蒙在眼上的黑绸,在生死与晕厥中交替。
  记忆中,阿塔尔那次对他格外狠。
  因为他在意识模糊中,无意中唤出了凯英的名字。
  他哭着呢喃:
  “凯英...好疼,我好疼。”
  “救我....凯英,我怕...”
  看着自己的爱奴流着泪唤别人的名字,这无疑触怒了阿塔尔。
  阿塔尔是这世间最至高无上的吸血鬼,千年来,无数吸血鬼争先恐后想爬他的床,他都厌倦至极。
  如今,难得遇到一个能让他稍微感到兴趣的人,却一直心心念念着别人的名字。
  阿塔尔从来没有跟别人分享某个人的习惯,他想要的东西,必须身心都是属于自己的。
  所有,他在冬歉的身上深深烙下了印记。
  他要让冬歉从此以后,好好地记住他。
  但无论如何,冬歉那次无意识喊出凯英的名字,让阿塔尔发了好大的火。
  那天之后,冬歉发了高烧,阿塔尔亲口吩咐,任何人不许过问他,如果有谁胆大包天去冬歉的房间照顾他,那他就是不要命了。
  被阿塔尔初拥后,冬歉就成为了血族的一员。
  一个血族还不至于被区区发烧给折磨死。
  但是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阿塔尔还是悄悄来到了冬歉的房间,亲自照料着他。
  冬歉发出无意识的梦呓,阿塔尔抚摸着他被汗水濡湿的头发,轻叹道:“都已经被同化成血族了,怎么身体还是跟人类一样脆弱。”
  那时候,冬歉还以为是凯英来了,脸颊不自觉地往阿塔尔的掌心上轻轻蹭着。
  阿塔尔以为冬歉在依赖着自己,冰冷的脸上不自觉地沾了点笑意。
  他的指腹轻轻蹭着冬歉的脸颊,慵懒的语气里染了淡淡的温柔:
  “你乖一点,我就不让你疼了”
  但无论怎样,在身体上留下烙印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一件值得畏惧的事情。
  只是艾森却是个异类。
  无论冬歉怎样威胁他,从始至终,他的反应都很平淡:“随意。”
  若是别人说出这句话,给人的感觉很像是挑衅。
  但如果是艾森,就会让人觉得,他似乎真的无所谓。
  冬歉看着他,目光露出了一丝兴味:“你这个人,还真是有点意思。”
  他放下了鞭子,微微扬了扬眉:“好了,接下来要考虑另一个问题了。”
  “你晚上打算怎么睡?”
  冬歉并没有准备艾森的房间,现在房间里只有一张床,艾森现在要么是跟冬歉睡在一起,要么就是睡地上。
  倘若艾森十分介意他的存在,冬歉也考虑过要不要给他安排到别的地方去。
  不过,这一切都要看艾森自己的意思。
  冬歉并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有外人的时候可以对艾森严厉一点,但是私下里,也可以在开始的时候先给艾森一点自由。
  因为他淋过雨,知道那种没有说“不”的权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堕入泥潭的感觉有多么窒息。
  至少在他这里,他希望能给艾森一点喘息的机会。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这句话放在艾森的耳朵里多么像邀请。
  他目光复杂地看了冬歉一眼,直接道:“床上。”
  这倒是让冬歉有点意外。
  “你确定?”
  艾森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冬歉忽然有了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错觉。
  ....
  烛火熄灭了。
  艾森和冬歉躺在血红色的床上。
  这张床足够大,两个人互相挨不到彼此。
  冬歉的脑袋刚沾在枕头上就阖上了眼睛,仿佛这一天让他十分疲惫似的。
  不过,他也的确应该疲惫。
  被那位折腾了那么久,任何人都受不住。
  听说阿塔尔的花样很多,以前有一些撬不开嘴的叛徒落在他的手中,不出一天,就会哭爹喊娘地将所有的事情都老实交代了。
  待在阿塔尔的身边,就意味着生不如死。
  那个他进不去的房间里,究竟每天都在发生什么呢?
  正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会有无尽的遐想。
  艾森借着微弱的月光注视着冬歉的脸。
  这一天的相处下来,他发现冬歉似乎并没有传言中的那般自私冷血。
  传言中,冬歉背叛黎明,贪生怕死,为了生存,懦弱地跪趴在阿塔尔的脚边,苟且偷生的活着。
  这些日子,阿塔尔给了他一点权力,他就立刻忘记自己是谁了,仅有的人性都被吞噬。
  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他也说不出那里不一样,只是本能的觉得,如果真的放任冬歉一个人在这个古堡里不管,有一天,不用任何人动手,他就会自己碎掉。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生出这样的感觉。
  明明他们也没有相处多久,明明阿塔尔虽然把他当成自己的血仆,但也给予了他常人难以想象的宠爱。
  只是艾森觉得,倘若冬歉真的如传言那般贪生怕死,爱慕虚荣,那么得到了这些宠爱和权力的他,应该会活的很开心吧。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从冬歉的脸上,从来看不到发自内心的笑意。
  就好像连笑对他而言,都只是取悦别人的手段。
  就好像,他早就已经是一具行尸走肉,只是努力给别人自己还活着的感觉。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如此荒唐的想法。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开始莫名其妙地在乎起冬歉的感受来了。
  他告诉自己来这里是为了什么目的,他绝对不能因为别的什么人和事分心。
  艾森这么告诫自己。
  夜深人静的时候,不知过了多久,艾森感觉躺在自己身边的人坐起来了。
  他缓缓睁开一只眼睛,看着冬歉正背对着他,目光复杂的看着窗外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