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抱回来的时候,他在哇哇大哭,漂亮的脸上沾满泪水,好像经历过什么非人的对待似的。
  录像里,院长庆幸地说:“还好我去的及时,要不然那辆车就从这孩子身上碾过去了。”
  “我跑的太匆忙,可惜了我的一根好拐杖,被卷在车轮底下压碎了。”
  小家伙的脚丫上穿着一个用粗线织出来的袜子,不知道被哪个坏人伤害过,满腿的血。
  画面停止了。
  是任白延让画面停止了。
  台下参加葬礼的人窃窃私语,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任白延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刚才还好端端的任白延露出这么可怖的表情。
  任白延却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的眼眶通红,充血的眼中格外吓人,仿佛看见了万万不敢相信的东西一般。
  弟弟脚上的袜子,是他亲眼看着织的。
  灯光下,他的妈妈问他,白色的袜子太单调了,加点可爱的东西吧。
  他揉着脑袋想了半天,最后说,那就在袜子上绣一个含羞草吧。
  虽然还不知道未来生下来的孩子是什么样子,但是他脑海中的孩子就跟含羞草一样,一碰就会蜷缩起来,咯吱咯吱的笑。
  好啊,那就含羞草。
  就这么绣吧。
  于是,于是...
  喉咙里溢出一阵血腥味,任白延好像站立不稳一般,需要支撑着什么才能勉强撑住自己。
  心脏仿佛破了一般,裂了个血淋淋的大窟窿。
  神啊....
  灯光下的谈话声历历在耳。
  “这么小的袜子啊,小婴儿的脚原来这么小吗?”
  “这袜子暖和,婴儿会很喜欢的吧。”
  他...
  任白延的嘴角溢出血来。
  他亲手杀了他的弟弟...
  第68章 坐轮椅的丑beta
  世界仿佛静止了。
  任白延疯魔一般盯着眼前的录像,双腿仿佛被埋进雪里,整个人如同冰雕一般,无法动弹分毫。
  台下的人在交头接耳。
  “他怎么了?”
  “不知道啊。”
  录像定格在冬歉被院长抱在怀里的最后一幕。
  答案从一开始就被院长交给他了。
  其实孤儿院里并没有明文规定要给孩子们准备录像,记录他们从小到大的成长。
  但是院长始终觉得,就算是在孤儿院里长大的孩子,他们的人生也值得记录,因为将来一定会有爱他们,珍惜他们的人存在,他们一定会想要这个东西。
  在冬歉被抱回来的那一刻,院长就给他记录了。
  院长说,他是一个坚强又幸运的孩子。
  从收养冬歉的一开始,院长就已经千珍万重地将答案交付在他的手里。
  所以他为什么没有看?
  院长极为认真地看着他,交代他一定要珍惜这段录像,因为那是你没有陪伴他的时光,也是冬歉珍贵的过去。
  所以他为什么没有看?
  任白延像是被淹没在极深极暗的海里,喉咙仿佛被冰雪封住一般,发不出半点声音。
  仿佛被毒蛇缠住,他几乎窒息。
  大脑一片空白,耳边是嘈杂的电子音....他甚至不敢思考。
  只要思考,冬歉当着他面前碎成粉末的画面就会再次袭来。
  他对着冬歉残忍地拿起手术刀的画面会成为挥之不去的梦魇。
  一帧帧,一幕幕,像是最钝的刀子,捅进心脏里,生生翻搅着。
  白年看着任白延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不会吧任白延,你不会真做了这么可笑的事情吧。”
  任白延目眦欲裂地看着他,拳头攥得生紧。
  他现在的表情实在是可怖至极,让人怀疑他下一秒会不会发起怒来,捏碎自己。
  但是白年现在什么也不怕了。
  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所以什么都不怕了。
  但是任白延不一样,前面等着他的,是比自己要恐怖一万倍的地狱。
  他狰狞地笑着,他甚至笑出了眼泪,他肆意嘲笑着,放声嘲讽着:“不是吧任白延,莫非冬歉其实是你的弟弟?”
  这句话一出,全场哗然。
  联想到任白延刚刚说的那些话,再结合录像上面的画面,真相居然昭然若揭,一时之间议论如潮。
  白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他笑得浑身发抖,他用最恶毒的语气刺激着任白延:“你活该啊任白延!是你活该!”
  他笑得实在是太用力了,这让他的面目显得有几分狰狞,脸上凝固在一起的皮肤似乎更痛了,但是他就像是无所察觉一般,连这些疼都顾不上了。
  现在他的,迫切的想从任白延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他笑够了,便肆意嘲讽道:“你但凡早点看一眼里面的东西,一切都会不一样。但你怎么会看呢,你骨子里那样冷血,你怎么会在乎冬歉的死活。”
  “可是啊任白延,但凡你看一眼,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的。”
  “你能从那个时候就及时止损,你从那个时候起就能找到自己的弟弟,你但凡看一眼....只要你看一眼。”
  任白延的脸色变得格外难看,本就惨白的脸此刻看起来竟然毫无血色。
  白年却笑得更加变本加厉了:“都是命!任白延,哈哈哈哈哈!都是命!”
  他完全疯癫了。
  任白延夺走了他的一切,他也夺走了任白延的一切。
  很公平,不是吗?
  白年字字诛心:“本来啊,他有机会成为一个在爱里长大的孩子,但你害怕了解他的过去,你不敢看他,所以你一次次的错过了他。”
  彻骨的寒冷席卷至任白延的全身。
  他能感觉到在全身流动的鲜血都仿佛冻成了冰碴子一般,由内到外地刺痛着他的皮肉。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任白延似是崩溃了一般,仿佛随时都会爆起发狂。
  白年却笑得愈发肆无忌惮:“任白延,是你害死了你的弟弟!是你亲手害死了你的弟弟!”
  “我让你不要说了!”
  任白延伸手掐住了白年的脖子。
  他像是穷途末路的困兽一般,只要稍稍用力,白年就会死在他的手里。
  白年却嗤笑道:“好啊,你杀了我啊。”
  “我可是被你当做弟弟,好好地宠爱了三年啊,我不吃亏。”
  “可你真正的弟弟,却死在了血泊里,死在了你的刀下,哈哈哈,任白延,你的命怎么跟我一样贱,一样可笑啊。”
  任白延的双目充血。
  明明是他掐着白年,为什么那种浓烈到致命的窒息感是从他的身体流出的。
  无垠的噩梦将他拽回那一天。
  那是他将冬歉带回白家的日子。
  那一天,冬歉扒在窗户上,小心翼翼地问自己,能不能叫自己一声哥哥。
  他问为什么?
  冬歉格外小声的说,因为他像亲人。
  命运的齿轮错误的运转着。
  可曾经有那么一瞬,有那么小小的一瞬间,它曾准确的严丝合缝过。
  像是命运微弱的反抗,哪怕它已经错得一塌糊涂。
  当时的他说了什么?
  他说,你不能这样叫我。
  他说,你可以叫我任医生。
  从那之后,神再也不给他任何机会了。
  再也没有了。
  从那之后,命运被他推着,一直错误的运转着,而他终于,亲手毁了他此生最重要的人。
  你瞧....他都做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