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越识人无数,一个人待他是不是真心,他看得出。
  而且……
  宇文越凝视着对方颈后那一小片光洁的肌肤,缓慢伸出手去。
  触碰到对方的瞬间,消瘦的身体略微一颤。
  他今晚似乎的确不太舒服,就连这样都没醒得过来,只是梦呓般嘟囔了句什么,便翻过身接着睡。
  这一翻身,就压住了宇文越的衣袖。
  宇文越:“……”
  压住的衣袖正好在青年脑袋边上,宇文越小心翼翼扯了扯,没扯得动,反倒引得后者蹙眉:“别动……”
  宇文越顿时不再动了。
  这张新搬来的床很宽,谢让正好睡在中央,左右两侧再躺下一个人都绰绰有余。
  宇文越抿了抿唇,用极轻的声音道:“你再压着我不放,我今晚就要睡在这里了。”
  “给你一次机会,我数到三。”
  “……三。”
  他这声音细若蚊吟,青年自然是不会听到的。可不知为何,那声“三”刚说出口,青年忽然又转了个身,松开了他的衣袖。
  宇文越:“………………”
  片刻后,当今圣上熄了烛灯,面无表情爬上床,搂着自家太傅躺好了。
  第15章
  翌日清晨,谢让是被门外小太监的敲门声唤醒的。
  今天是举行朝会的日子,宇文越要早早起床做准备。谢让最终没忍心让宇文越自己去上朝,自然也得早起。
  他略微动了动,还没睁眼,就感觉到不对劲。
  睡前抱在怀里的汤婆子不知去了哪里,但被窝里并不觉得冷。他的双手似乎被什么东西包裹着,双脚也抵在某个温暖柔软之物旁边,从头到脚都暖烘烘的。
  耳畔有轻浅的呼吸声传来,谢让恍惚了一会儿,才意识到现状。
  ——他正被人抱在怀中。
  这一认知让他尚未完全清醒的大脑瞬间一凛,身体下意识挣动一下,睁开眼。
  对上了一张熟悉的睡颜。
  少年显然睡得不沉,被他一动便弄醒了,迷迷糊糊睁开眼。
  四目相对,谢让问:“你怎么会睡在这里?”
  宇文越:“……”
  宇文越飞快从刚睡醒的混沌状态清醒,正色道:“昨夜你喊冷。”
  谢让:“?”
  “我来给你盖被子,你喊冷,还拽着我的衣袖不放。”
  少年泰然自若,果断将锅甩了回去,还扯了扯不知何时又被谢让压在身下的宽大衣袖:“你看,现在还压着。”
  谢让:“……”
  理智上,他不愿相信自己睡着之后竟会做出这么失态之事,但少年神情正经,实在看不出半分说谎的模样。
  他轻轻舒了口气,侧身将身下的衣袖抽出来:“抱歉,可能昨晚着凉了……你没睡好吧?”
  宇文越睡得其实还不错。
  虽然这人夜里又开始手脚冰凉,而他嫌弃这人抱在怀里的汤婆子碍事,在躺下的时候就偷偷把东西扔了出去,只能换做亲身上阵,将人搂在怀里暖了大半宿。
  青年看起来瘦,身子又凉,抱起来却软得很。
  总之,是很不错的睡眠体验。
  宇文越当然不敢将实话说出口,正想敷衍几句,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浑身一僵。
  谢让注意到他神情有异,凑上前去摸他的额头:“真没休息好?头疼不疼,有哪里……”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宇文越竭力往后挪了挪,咬牙:“你别再靠过来了。”
  意识到自己大腿正抵着什么的谢让:“……”
  青年神情难得空白,许久才重新做出反应。他不动声色挪开了腿,翻身坐起来。
  “咳,没事。”谢让轻咳一声,努力让自己声音保持平稳,“你这个年纪,这样是正常现象,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会这样。”
  宇文越:“……”
  谢让:“……”
  他在说什么东西。
  谢让按了按眉心,起身披了件衣服:“你自己……处理一下,我先去梳洗。”
  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宇文越:“……”
  .
  宇文越整个早晨都尴尬得没敢和谢让说话。
  朝会在卯时开始,二人要在这之前到达紫宸殿。
  不过,天子与朝臣入殿的路线不同,不能一同前往。这正好方便宇文越躲人,少年换好朝服后,甚至没与谢让打个招呼,就独自乘上御辇跑了。
  倒弄得谢让有点无奈。
  果然还是个孩子,这点小事就害臊成这样。
  虽然……那分量已经不能算是个孩子了。
  这就是乾君的优势所在么?
  谢让感觉男人的自尊心受到了那么一点微妙的冲击。
  卯时将至,宫门大开,紫宸殿前的广场上围聚了不少官员。御辇停在路边,谢让被小太监搀扶下了车,立即有人上前朝他行礼。
  本朝每十日举行一次朝会,上次朝会正巧赶上谢让头疼晕倒,在寝宫养病。他原本想让宇文越独自上朝,但后者没同意,因而那次朝会最终是取消了。
  所以,这其实是谢让第一次参加朝会。
  也是宇文越第一次上朝。
  谢让今日也穿了正式的朝服,暗紫衣袍上绣着仙鹤,腰间是御仙花纹金带,垂着一块玲珑环佩,就连头顶的官帽亦是嵌金带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