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她在……在山洞里。”秦嘉树努力的止住哭。
许娇娇放下他：“带妈妈去找她好吗？”
“好。”秦嘉树立刻点头，拉着许娇娇的手往外走。
许娇娇跟着秦嘉树走出知青点，沿着上山的路走，期间拐进一条小路，路上周围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
“这里。”秦嘉树伸手将遮挡小山洞的棕榈树叶拿开，一个小小的洞口就出现了。
山洞里，三狗子正陪着秦接弟，小姑娘没什么太大情绪的抱着自己的膝盖。
过了个年，秦嘉树已经大蜕变，长高了也长肉了，秦接弟似乎还和原先差不多，甚至瞧着更瘦了，肉眼可见的瘦。
“小树你回来了。”三狗子正拿着一根小树枝在戳火堆。
秦嘉树点头，蹲在山洞里回头：“妈妈，你进来吧！”
“阿婶来了？”三狗子就看到许娇娇猫着腰走进山洞，很诧异的开口。
“……”秦接弟也意外的看着许娇娇。
山洞里的两个小孩都没想到，许娇娇会出现在他们的秘密地盘里。
但两个孩子也都没有任何排斥的多余想法。
这山洞不大，许娇娇钻进来就挡住了大半的光线，山洞里变得更加的暗。
许娇娇蹲在山洞里小心的挪着步伐，根本都直不起腰来。
山洞很矮，倒是挺宽的，秦嘉树和三狗子几人平时来山洞，进出都是佝偻着腰。
“这是你们的秘密山洞？”许娇娇知道这三个孩子有个自己知道的小天地，却不知道只是个荒废的小破洞。
她猜测这小洞，之前应该是村里人特意挖来储藏地瓜土豆或者蔬菜的，只是可能储藏效果不好，就荒废了。
“嗯，妈妈你坐这儿。”秦嘉树点头，拉着许娇娇坐在他平时坐的石头上，小家伙依赖的靠着许娇娇旁边蹲着。
许娇娇看看三狗子，又看看秦接弟，伸手在小火堆上烤烤手。
“肉干很好吃，谢谢阿婶。”秦接弟感激的冲许娇娇说话。
她吃过的所有好东西，都是小树妈妈给她吃的，穿过最好的衣服，也是小树妈妈给她穿的，看到过最好，最漂亮的妈妈，也是她。
秦接弟是很喜欢许娇娇，她甚至做梦，每天夜里蜷缩在小角落里睡觉时，想的都是她。
大概是只有想到她，在寒冷的夜晚才能感觉到一丝温暖。
许娇娇伸手摸摸秦接弟的脑袋：“小树说，你爸妈要把你卖掉？”
“嗯。”秦接弟低垂下眼帘，沉闷的嗯了一声。
许娇娇看得心疼不已，不过是孩子，却已经承受了这世界太多的苦难与不公，而这些苦难还都是她的血脉至亲给予的。
“你能和阿婶说说吗？”
“我弟弟把隔壁秦东东的脑袋砸破了，要赔钱，家里没钱，我妈就想把我卖掉。”秦接弟说话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
她弟弟秦天宝从小就很凶，还没学会走路就已经学会抓挠人了，刚长牙时，肉都吃不了就会咬她了，会走路后脾气更是凶，她喂他吃饭挨打，给他当小马骑也挨打，她几乎没有一天不被打的，还被他咬得一身的伤。
但以前的秦天宝只打她一个人，可那天她去河边洗衣服，秦天宝跟隔壁邻居秦东东玩儿，玩着玩着突然就吵架了。
秦东东比秦天宝大一岁，却被秦天宝抓破脸，还用石头把脑袋给打破了。
两家人为这事闹得很厉害，闹了好几天，秦东东家里人多也厉害，要她家赔钱，她爸妈没钱也不敢不赔。
可赔钱家里又没有钱，怎么办？思来想去，就想着把她给卖掉。
“你知道买你的是哪里的人吗？”许娇娇想先了解一下买家。
“说是富溪的一户人家，听说他家有好多儿子，想要个女儿，合适的话以后当小媳妇儿，不合适就当女儿。”秦接弟说着语气还挺期待。
秦接弟被两个小伙伴叫出来时，她的情绪没有太大的起伏，也决定接受自己将被卖掉的命运。
她对父母没有依恋，也没有不舍，知道自己要被卖去给人当童.养.媳时，她反而松口气。
比起在家里这样受苦，秦接弟宁愿去不知道什么家庭给人当小媳妇儿。
只要能让她吃饱饭，能穿暖和的衣服，只要比现在的日子好过，她都能接受的。
而且被卖掉就算过得也很苦，估计也不会比在家里日子过得还苦。
“富溪村？”许娇娇知道是哪里，是镇上那边的一个小村子，但许娇娇没去过。
“阿婶明天帮你先打听打听情况。”许娇娇想着，明天抽空去一趟富溪村，了解一下对方要买孩子的真正目的。
秦接弟圈住自己的膝盖摇头：“明天他们就来带我走了，阿婶，你知道富溪村在哪里吗？远不远？我挺想去的，就是舍不得小树和狗子哥，其他无所谓的。”
她比谁都更想离开令人窒息的家庭，哪怕迎接她的，有可能是更可怕的地狱。
“富溪挺远的，阿婶也没去过。”
“这样。”秦接弟点点头。
空气里安静了下来，三狗子皱着眉，秦嘉树也抿唇不说话，两个小男孩都在为小伙伴担忧发愁。
“今天接弟要不要去阿婶家吃晚饭？阿婶给你做好吃的。”许娇娇不知道具体秦接弟会是什么命运，但至少目前，她想稍微做点能温暖她心灵的事情。
如果她没办法改变她被卖掉的命运，那么许娇娇也希望，她留在秦家村这边最后一顿晚饭的记忆是美好的。
“阿婶，那能让狗子哥也一起去吗？”秦接弟语气渴望。
她想和家人一样与阿婶还有狗子哥、小树一起吃顿饭。
“当然可以。”许娇娇点头。
本身秦嘉树出门时，就是下午三点多，来回折腾，现在也差不多到做晚饭的时间点了。
“走，跟阿婶回家做晚饭。”许娇娇笑笑招呼三孩子。
三狗子也意识到可能会要分别，所以许娇娇喊他们去知青点吃饭，三狗子也没拒绝。
不过，秦接弟是直接跟着许娇娇和秦嘉树回的知青点，三狗子却跑回家和家里人交代，天黑了，不回家吃饭，也得回去说一声，不然家里人会担心。
三狗子跑回家一趟，过来知青点时，手里捧着一个大碗，碗里放着五颗鸡蛋，是三狗子阿爷让拿来的。
“阿婶，我阿爷给的。”三狗子把鸡蛋递给许娇娇。
许娇娇感慨这年头孩子的懂事，也没拒绝三狗子家的好意，她接过鸡蛋继续做晚饭。
“煎泥鳅火不能太大，太大会煎糊的哦。”许娇娇和灶台前的秦嘉树说话。
许娇娇家里也没什么丰盛的菜，邀请孩子吃饭，就临时把秦胡贵家养了几天的泥鳅买了来，做干煎泥鳅吃，也算一盘荤腥菜。
三狗子还拿了五个鸡蛋，许娇娇便又做一份鸡蛋煎饼，再炒一盘土豆片，煮萝卜丝。
许娇娇想让三个孩子吃得满意，还把仅剩下的那点腊肉切丁做了蛋炒饭。
“今天你们都要吃饱饱的哦。”许娇娇给三孩子都装了一碗蛋炒饭。
“唔，饭好吃。”三孩子夸赞。
“泥鳅也好好吃。”继续夸赞。
明明都是简单的饭菜，哪怕是炒土豆片，许娇娇加了不少调味料的缘故，都比他们吃过的要好吃。
秦接弟也难得吃了一次饱饭，吃过饭，秦接弟还抢着要帮忙洗碗。
许娇娇没让，自己收拾好碗筷。
“送你们两个回家。”许娇娇整理好厨房，牵起秦嘉树的手和三狗子秦接弟说话。
外头天并不是特别黑，但许娇娇还是想送两个孩子回家。
先送的三狗子，三狗子家离得近一点，拐过来才送的秦接弟。
“讨债鬼，你还知道要回来，你怎么不死外边，我让你在家照顾好天宝，你没看好弟弟，还害得天宝打人要赔钱，现在要把你卖了抵债，你还敢使性子是不是？”李小麦看到秦接弟回家，就怒气冲冲的戳秦接弟的脑袋。
秦接弟一回到家，整个人情绪就蔫吧了，像是失去灵魂的木偶，随便李小麦打骂都没有任何反应。
李小麦看秦接弟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就窝火：“装哑巴是吧！哼，我还以为你多有本事，都不用再回家了，怎么还是要灰溜溜的滚回来？”
李小麦语气是嘲讽的，嘲讽中还夹杂着对许娇娇的恶意。
大概是自己日子过得不如意很窝火，看到秦接弟回来，李小麦骂完就拿起一根竹条要抽打秦接弟。
李小麦本来不想打人的，看到在门口站着的许娇娇和秦嘉树后，她就更想教训秦接弟，把竹条抽向秦接弟时，还暗暗看许娇娇。
不是喜欢做好人吗？她偏要打给她看。
秦接弟很习惯这样的生活，被竹条打得很疼，可她还是哼都不哼一声。
小姑娘紧紧咬着唇隐忍着，她其实很不希望，这样的场面被许娇娇看到。
“哦，打，打死小贱种咯。”秦天宝在旁边高兴的拍手。
他打了人要赔钱，他没有丝毫的影响，秦接弟反而成为他施暴后的可怜人。
许娇娇只见过一次秦天宝，当时这孩子埋在李小麦怀里吃奶。
现在这会儿可以说是第一次看到秦天宝的长相，她的眼神在他那淡淡的眉毛停留，再看他叫嚣享受的嘴脸。
这一刻，许娇娇隐约明白了什么。
这秦天宝似乎并不是恶劣，也不是被父母养坏，他的长相很符合超雄综合症小孩的特征，长相就格外的凶狠暴戾。
许娇娇是知道的，知道这种孩子本身就很难控制，据说属于天生的坏种，怪不得小小年纪就开始会打人。
“妈妈，打她头。”秦天宝还怂恿着李小麦。
秦嘉树生气了，小孩难受的紧握拳头，还打算冲进去阻拦。
许娇娇眼疾手快的拉住秦嘉树的衣服领子，呵护的搂着秦嘉树耐心安抚。
“妈妈……”秦嘉树眼睛都红了，略带哽咽的抬头看许娇娇。
许娇娇摸摸他的脑袋。
“你不怕把她打坏了卖不出价钱吗？”许娇娇冷冷开口：“她已经很瘦，人家花钱买小媳妇儿，也不会想要买一个又瘦又弱还带着一身伤痕的姑娘。”
许娇娇没办法阻止李小麦的暴行，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的废话，李小麦也根本就不会听。
在李小麦看来，秦接弟根本就不算是孩子，甚至也许都比不上一罐五块钱的雪花膏。
许娇娇选择对症下药，她说的话，还是有些效果的。
李小麦打秦接弟的手顿了顿：“要你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