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冷?”
  “不怕!我穿厚衣服。”
  项晨不怕冷, 但季眠却担心他受凉。
  “哥哥……”项晨放软语调,凑到季眠跟前央求。
  “……最多半个小时, 堆一个小的。”
  “耶!”
  项晨在沙发上高兴得直蹦跶。
  季眠笑了笑,叫住他:“小晨。”
  项晨听季眠喊自己,停下来扑进他怀里。
  “喜欢你骆野哥哥吗?”
  “喜欢, 骆哥哥长得好看。”项晨小小年纪就已经颇具颜狗风范。
  说完, 又立刻补充了句:“但是哥哥你是最好看的!”
  倒是挺会端水。
  季眠心想, 还好没让这小崽子看到去年暑假染的那头红毛。
  “那你想跟骆野哥哥一起玩吗?”
  闻言,项晨微微犹豫了一下,因为骆野今天总共就只跟他说了几句话而已,他不确定骆哥哥会不会想和自己玩。
  迟疑两秒,他还是点点头:“想。”
  季眠弯了弯唇角。“想跟哥哥玩,就去叫他好不好?”
  “好!”没等季眠再开口,项晨就自己穿好鞋子,跑上楼梯去叫人了。
  系统:【我看是你想跟反派玩……】居然利用六岁小孩!
  季眠没否认。
  他向后靠到沙发靠枕上,把有些凉意的手垫到颈后暖了暖。
  从他第一次见到骆野,到现在也有快半年了。
  骆野不像项晨,有点什么情绪就会表露出来,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不露声色,性格也沉。
  季眠沉默着,想到了之前在骆野额头上看到的伤。
  被人欺负了,也不会吭声。
  想到自己在未来会成为骆野悲剧人生的推手,季眠就免不了一阵心揪。
  *
  项晨实在很会撒娇,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几分钟后,居然还真把骆野叫下来了。
  骆野被他牵着手来到客厅,撞上季眠的视线,又默默移开。
  项晨想跟季眠邀功:“哥哥,我把骆哥哥叫……”
  “去戴手套。”季眠连忙打断他。
  “哦……”
  沙发沿上,静静躺着两副厚手套。
  项晨给自己拿了一副戴上,看看季眠的手,又看看身边骆野的,有些迷茫该把剩下的那一副给谁。
  “还有你。”季眠冷淡的目光望向骆野。
  “……”
  骆野默默把剩下那副戴上了。
  出门前,季眠给两个孩子一人加了件厚外套,从自己的屋子里翻出来围巾和护耳,把两个崽裹得严严实实,几乎有些行动不便了。
  骆野还好一些,但项晨个头小,被季眠这么一裹,立刻就成了一个球,胳膊动一下都费劲。
  三人下去。外头的雪积得挺厚,一脚踩下去,雪能漫到鞋口上面。
  季眠先踩了一脚,脚腕登时一凉,立刻转身,蹲下身子把两个孩子的裤子往下拽了拽,挡住鞋口,免得雪进了袜子里着凉。
  他脱了手套弄的,给骆野拽裤脚的时候,指尖伸进去碰到了骆野的小腿,冷得后者腿肚哆嗦了一下。
  骆野低头看着季眠动作,疑惑怎么刚从屋子里出来,这个人的手就这么冷了。
  这是季眠经历的第四个世界,除了上辈子路舟的体质不错,其他包括项念在内的身体都有畏寒的毛病,一到冬天,手脚就没暖和过。
  等季眠直起身子戴手套的时候,骆野瞧见他的指尖泛着红,眼神闪了一下。
  项晨迫不及待去了雪地里撒欢,跑得急了扑通摔一跤,也不疼,快速爬起来接着跑。
  他穿着黑羽绒服,季眠和骆野则站在楼下,静静看着一个小黑球在白茫茫的雪地里滚来滚去。
  两人默契地看了眼彼此,一个抬眼,一个低头。对视的一瞬间,骆野不经意看到季眠眼中的笑意,险些以为那笑容是给自己的。
  骆野转回视线,找了块雪最厚的地方,捏了一个小雪球,然后在地上滚雪球。
  项晨去卧室里叫他的时候,用的理由是要他一起堆雪人,骆野便尽职尽责地滚雪球了。
  季眠的雪球滚得比他好一点,不仅大,而且还比骆野的圆。
  最后加入滚雪球大队的,才是项晨。他撒丫子在楼下逛了一圈,把干净无暇的雪地上踩出一圈脚印,这才被季眠喊了回来。
  半个小时后,三个大小不一的雪球依次堆在了一起,项晨的最小放在最上面,其次是骆野和季眠的。
  别人家的雪人都是两个球,项家的有三个球。
  三个白亮的雪球叠在一块,像是几何模型的结合体,怎么看都没有雪人的样子。季眠想了想,把自己脖子上的红围巾扯下来,挂在了雪人的脖子上。
  稍微好看点了。
  项晨见状,也急急忙忙扯下自己脖子上的。但雪人的脖子上已经有了一条,项晨的那条围巾便绑在了雪人的腰上。
  不伦不类。
  季眠没忍住笑了声,项晨看他笑,也咧开嘴跟着傻乐。
  骆野站在两人身边,唇角翘起一点细微的弧度。
  过了几秒,他摘了自己的护耳,挂在了雪人的最上面。
  ……
  季眠给戴着两条围巾和一个护耳的雪人拍了张照。
  “哥哥,你低头。”项晨对季眠招招手。
  季眠弯下腰。
  项晨踮起脚尖,在季眠的脸颊上啵了一口。
  “嘿嘿,喜欢哥哥!”
  季眠怔了一下,一旁骆野的眼睛则是倏然间睁大了。
  他反应太大,季眠下意识看了骆野一眼。
  目光一对上,骆野迅速往后撤了老远。
  季眠:“……”
  *
  项晨在项家待了一周多,年前梁明萱让司机来接他回去,准备回外公外婆家过年去。
  一周前的雪早就化了,雪人只剩下一个歪歪扭扭且有点丑的形儿。季眠把围巾和挂耳都收了回来。
  临走的前一天晚上,项晨就有点闷闷不乐了,要哭不哭的,连最喜欢的糖都不乐意吃。
  季眠没办法,陪着项晨睡了一晚。
  第二天,梁明萱的司机一大早就过来了。
  项晨一看到司机那张和煦的脸,喊了句“叔叔好”,终于忍不住开始嚎啕大哭。
  司机:“……”
  他尴尬地坐在客厅里,尽量回避开项晨的视野范围。
  项晨先跟骆野道了别:“骆哥哥,我要走了。”
  眼睛里噙满泪花,汪亮亮一片。
  骆野抿了下嘴唇,也有点儿不舍。
  正要开口说什么,脸颊上猝不及防被项晨亲了下,还不小心沾到了一点项晨的眼泪。
  那湿漉漉的感觉直叫骆野打了个激灵,实在不习惯这种过分亲密的举动。
  或者说,拥抱、亲吻,诸如此类表达情感的举动,他都难以接受。
  骆野还记得,更小的时候,他在过年时被尚未离婚的父母带去爷爷奶奶家,许多他认识或不认识的大人对他又亲又抱,即便反抗也无济于事。
  从那些带着烟酒气息的拥抱和亲吻中,他无法体会到任何温情。
  “……”
  骆野不明白项晨到底是从哪儿学来的这种告别方式。但一想到项晨要走,他又自己把心里的那点别扭按了回去。
  项晨眼睫毛上挂着泪珠,跑去找季眠,抱着人哭个不停。不想走。
  季眠只好哄他:“哥哥过完年了就去看你。”
  没两天就过年了,从现在算算到过完年也就十天左右。他也挺久没有见到梁明萱了,过完年正好过去看看她。
  项晨的哭声还没止住,但是听见季眠的话声音小了点,“真的?”
  “真的。”
  司机在客厅里等了半晌,下午梁明萱还有别的行程安排他。
  他只好起身,说该走了。
  项晨扭头一看他,哭声骤然又增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