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兰琪,至今未满十四岁,莫兰·哈尔斯不知从何处收养的beta义女。
艾栗从手里的资料,以及莫兰子女的证词中得知,这位beta养女在家中地位不高,不受宠爱,不然也不会费尽心机在与莫兰小儿子的游戏中假装输掉,以此讨得对方的欢心。
本就是不受重视的养女,莫兰在家族时还好,家主会在夜晚偶尔召见她,但当莫兰·哈尔斯外出,不在家族之内时,莫兰夫人不知为何厌恶看见她的存在,勒令她不许踏出房门半步,每天只允许送一顿饭。
……而且,从莫兰所犯下过的猥亵幼童的罪行,结合哈尔斯家族的佣人对布兰琪外表与平日生活水平的评价来看,这其中或许藏着令人不忍听闻的真相。
“有趣,”泽菲尔拿过艾栗怀里的资料,随意翻看一眼,挑眉嗤笑,“那老东西表面上做慈善,他友人却骂他是极端的阶级主义者,评价真属实的话,这玩意儿怎么会收养一个平民出身的beta?”
艾栗:“……”
“可以了,泽菲尔。”
塞因特注意到艾栗沉默的神情,轻声唤止同伴。
三人不知不觉间已经快走到布兰琪的房间前,询问过她之后,所有人给出的证词加上泽菲尔在后花园中寻到的凶器,最终的真相便能水落石出,他们这次试炼就能了结。
可艾栗此时,却不想踏出那最后一步。
她心中有些难受,看少年们的表情,他们估计与她想得大差不差,莫兰·哈尔斯与妻子关系不睦,而她的妻子在旅途之中保存着外人的定情戒指,恐怕他的外遇就是莫兰那些随同好友的其中一位。
……在两者都无心维持夫妻关系的情况下,莫兰又没有外出,这种超星级酒店内也不会有特殊服务,他半夜所召见的,最有可能便是他抱有恶心心思的养女。
“艾栗,”塞因特蓝眸注视她抿唇的神色片刻,道,“如果有困扰之事,或是心中想要诉说什么,想说便说出来,向身为同伴的我们倾诉吧。”
艾栗:“……你们说,布兰琪那么小的个子,她怎么可能杀害得了一位男alpha呢?真正的凶手其实另有其人吧?”
泽菲尔碧眸瞥向她,淡淡回驳:“别忘了,哈尔斯老头五十多岁,身体早被酒色掏空得差不多,别说十四岁的beta,只要抓牢机会,再小一点也能压制得住他。”
“别说大话,你小豆丁的时候难道能打过一名成年男a吗?”艾栗不服气地顶泽菲尔。
泽菲尔凉凉笑了一下,换了个悠闲的站姿,指腹按着剑柄,吊着眼角看她:“我十二岁就在雪原上和熊搏斗了,有问题?”
艾栗:“……”
打得过熊了不起啊?艾栗本来怒气冲冲的,转而一想还真的挺了不起的……可恶,这群超级赛亚a!
“不论如何,我们去想布兰琪做最后的询问吧。”
塞因特带有笑意地看完两人的争执,蓝眸微垂,轻声道:“……情感的因素暂且放在身后,我们首要去执行法律的公义。”
“可是,我觉得那老头该死!”艾栗咬牙恨道,根据目前获得的线索,她捋顺了整起案件的始末。
布兰琪就是那老头豢养把玩的鸟雀,他将她当做漂亮物件养在身边,却没想到无害的宠物也会噬主,表面看起来是一场凶杀案件,实则背地里都是哈尔斯自己造下的恶果。
最可笑的是,他的好友妻子,包括子女,内心都心知肚明他因何而死,却没人站出来为他说一句话。
“我们非要查下去不可吗?”艾栗虽然心中清楚事理,但她还是忍不住地、抱有渺茫希望地抬头看向两名少年,这么问了一句。
“恶人必被自己的罪孽捉住.”
塞因特闭上双眸,轻轻将手抬起,搭上少女的发间,温和喟叹,“而他也必被自己的罪恶如绳索缠绕。”1
“无需担忧,艾栗,如果需要调整心情,最后的问询,就由我和泽菲尔前去。”
“好好休息吧,今天辛苦了,我们身负试炼任务出门,晚上不必急于赶回宿舍。”
“稍后,我们可以商量去哪里放松一下。”塞因特笑着安抚她道。
艾栗无力点点头,心中知道塞因特是在转移她的注意力。
最后艾栗还是选择前去和塞因特他们面对真相。
布兰琪是位娇小柔弱的少女beta,当他们站在她面前时,甚至还没有展示出小队伍里获取的证词记录和证物,她便像是预知到什么般,平静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若说动机和缘由的话,是因为我很害怕。”
布兰琪神色木然,坐在椅子上眼珠转动,看向他们:“他每一次让我在夜晚去到他的房间,我都很害怕,曾经我担心惹怒他会让自己在这个家中失去立足之地,但现在想想,我只恨我为什么没有早些去做。”
说着,少女拉开手臂上的衣袖,露出上面遍布狰狞的疤痕。
“这样我就不用带着这些,死也是轻松的。”她语气没有起伏地说道。
艾栗三人沉默:“……”
“你的第一刀位置扎偏了,没伤到哈尔斯老头的动脉。”泽菲尔表情冷淡,碧眸瞥了一眼对方腕臂上的伤疤便移开,拽了下领口的披风。
她身上的痕迹并不能引起常年在雪原中生存的战士注目,他接着开口问道:
“但你第二刀和第三刀落点很稳,之后又往他身上扎了几十刀,为什么?你有凌虐癖好?”
布兰琪将目光移向他,想了想,随后满是纯真意味地笑起来:“如果您问为什么的话,我还是会回答,因为我很害怕。”
“说实话,把他扎成血窟窿时,我都会担心莫兰老爷会再站起来,”她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似乎想起那时被鲜血勾出的兴奋,眼眸越发明亮,“所以我没有意识地,一直、一直在向他诉说我的恐惧,哭着问他为什么不理会我的求饶。”
“他最后死透了,整个人变成蜂窝,哈哈可惜你们没有看到,真是太好了!”
艾栗:“……”
看来因为长时间的压抑,布兰琪的性格变得神经质了……艾栗对此无法做出任何评价。
泽菲尔:“好了,我没疑问了。”
他耸耸肩,与艾栗一起,两人的视线移向塞因特。
布兰琪面孔上完全没有她口中所说的惧怕,看向房内那个沉着俊秀的白色身影;“您就是做出裁决的大人?我会获得什么刑罚,会死吗?”
塞因特注视着女孩子,嗓音流淌着平和的韵律:“你想活下去吗?”
布兰琪:“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如果不让我再遇到莫兰老爷这样的人,我当然想要活下去!”
塞因特笑着肯定:“嗯,那就好好活下去,但在此之前,为了日后更好地生活,您需要一次休息,以及一场精神上的治愈和恢复。”
听到他的话,不仅是布兰琪,就连艾栗也有些讶异地望向塞因特。
塞因特:“这或许需要很长的时间,您能接受吗?”
布兰琪愣住,视线盯着身穿白金军服的少年,片刻后,像是听话的学生般乖巧点点头。
“等完成这些,”塞因特道,“便不用理会公诉的事,到时会有人替您解决,等身体恢复之后,您便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生活吧,布兰琪女士。”
窗边的日影模糊少年修长挺拔的身姿,而骑士的蓝眸如同湖水般清澈。
艾栗怔怔看着他,隐约听到耳畔有湖水的气泡声“咕嘟嘟”地上升、破裂——
直到警方进门,将布兰琪带走,她都有点呆呆的,是泽菲尔伸手掐了一把她的脸,随后淡淡问身旁的塞因特:“喂,你又要出手揽麻烦了?”时,艾栗才晃晃脑袋,恢复神志。
她也抬头,眼神亮亮地朝塞因特看去。
塞因特承认:“布兰琪女士尚没到法定的追责年龄,并且莫兰犯下的罪行在先,如果事情顺利,她便能脱离哈尔斯家族,恢复自由身。”
泽菲尔面无表情提醒:“哈尔斯家族是帝国中心的子爵,在北地你倒是可以……算了。”
似是知道提醒这个将助人本能刻在行为准则里的骑士同伴是白费功夫,泽菲尔放弃多余的劝说。
“有麻烦叫我。”
塞因特笑了:“嗯,当然。”
等他们对话结束,艾栗才抱着心里小期待问:“所以说,塞因特你会帮助布兰琪脱罪吗?”
塞因特指节轻扶剑柄,单靴后撤,微微俯身回答她:“布兰琪女士本就无罪,这仅是莫兰自作自受,自食了他所犯下的恶果罢了。”
艾栗:她喜欢这个回答!
艾栗被银杉的气息寂静温柔地包裹着,想了想,她认真道:“感谢您的出手相助,如果您在这过程中遇到什么麻烦,我也可以帮忙的!”
“虽然我不是贵族,但我会尽我所能!”
塞因特没有拒绝她的好意,笑意柔和地应承下来:“好,谢谢你,艾栗。”
艾栗心情高兴起来。
案件来龙去脉已被理清,他们将证物和卷宗交回给警方,录完口供后,莫兰·哈尔斯那一家子的破烂事跟他们再无关系,余下的调查则全部交给从中心域匆匆赶来的警力。
布兰琪承认自身的罪行,被警方暂时控制起来,有塞因特吩咐的人手看照,她的饮食起居不会被减少克扣,等警方调查完案件到开庭审判,这中间至少隔着数月时间,后方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在此之前,他们的试炼任务算是告一段落,可以好好放松一下了!
一切结束,时间来到晚上八点。
他们踏出解除封锁的棕榈树酒店,迎面吹来夜间带有凉意的海风,椰树与华丽的路灯立在宽敞的道路两侧,艾栗神清气爽,将手掌横在眼前,远眺看见昏暗天幕下的海面。
“有想去的地方吗,艾栗?”塞因特没有忘记刚刚安慰艾栗的承诺。
“太晚了,别浪费时间。”泽菲尔单手叉腰,拢了拢肩上的披风,对此兴致缺缺,“随便去哪,找点饭吃。”
艾栗歪歪头,刚刚泽菲尔没说还没感觉到,对方说完,她就听到耳边响起“咕噜噜”一声,她立刻尴尬地捂住肚子。
塞因特从后方清楚看到少女从黑发间露出的耳垂通红,忍俊不禁:“说得也是,那我们……”
骤然涌起的海风吹散少年的话音。
后方有一道纤细的人影,踏着金碧辉煌的灯光缓步走来,三人听到一个有些耳熟的娇柔女声唤道:“塞因特……”
塞因特站定,侧眸看去,艾栗和泽菲尔也一先一后转身,向身后的女性投去目光。
迎着三人的视线,夏莉自始至终只注视着塞因特,看着那梦中人舒缓温柔的眉眼,她笑起来,心中反复告诫自己不要显得太激动、太失礼,导致让塞因特察觉到些什么,再像之前那一年一样,拒绝回避着她。
“父亲和母亲现在都在餐厅中呢,听说你来的消息,他们都很激动。”
夏莉温柔说:“你忙了那么久,是不是还没有吃晚饭?如果不介意的话,要和同伴们一起来棕榈树餐厅用餐吗?我请客,诸位都不用客气。”
塞因特听着她的邀请,微微皱眉:“夏莉……”
艾栗抬头,和泽菲尔面面相觑。
夏莉:“塞因特……!”
她焦急尖声打断他的话,不愿让他将拒绝说出口。
迎着塞因特的目光,夏莉极力平缓情绪,攥紧指尖道:“母亲在几月前生过一场重病,病愈之后,她的身体一直都很虚弱,现在听到你来的消息,就请你见她一面。”
“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而且你可以带上你的同伴,就一会儿,好吗?”
夏莉声音微颤,几乎是用尽全部气力地祈求道。
……
三十分钟后,棕榈树餐厅,后厨。
一道修长矫健的身影利落从窗台翻身进来,随后手臂往窗外伸出,冷静地将外面一团神秘物体也提了进来,艾栗脚尖落地,抹抹头上的汗小声问他:“我们真的不会被发现吗?”
“发现怎么?又不是不给钱。”
泽菲尔挑挑眉,抱起双臂,目光在后厨内搜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