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你们忙完了不？不知我有没有荣幸，请李姑娘几位去同福酒家吃一碗汤面？”张辅笑道。
“好啊。”李小寒痛快应声道，“爹，荷花，张公子吃我们去同福酒家吃热汤面。”
“哎。谢谢张公子。”李贤东和李荷花便没有这么自然了。李贤东还好一点，毕竟在府城相处过，李荷花更拘谨一点，这偏偏贵公子实在是平山村少见的人物。以往人多远远看着还好，如今人少，看着实在不好接近。
虽然张公子看起来有点高贵，但是张公子请吃的面却非常的接地气，说热汤面便是热汤面。
热腾腾的一大碗，碗中微黄色的细长面条，上面铺着分量十足的炖羊肉，带着一点枸杞的红和葱花的绿，李小寒先和一大口浓汤。啊，只觉得一口热乎乎的汤水下去，汤里姜气甚浓，满身寒气都被驱散了出来。
张辅也跟着她们一起吃，甚至那碗中的分量跟他们也是一样的，并没有因为是贵公子就吃少一点。
四人埋头吃面不说话，吃完最后一口，只觉得整个人都是又软又暖的。因着这一顿热汤面，李荷花李贤东二人终于觉着没有那么拘谨了：贵公子也跟他们差不多嘛，吃的也不少。
抽出手帕来擦一擦嘴，李小寒整个人才算活过来，“府城这边如何？”
“挺好的。前边平稳了。”边境前线稳住了，没有什么大问题。
“粮价也没再涨了。”江南的粮食运到了，粮价也平稳了。
“你那边如何？”
张辅说得很隐晦，但是李小寒都听明白了其中之意，双眼亮晶晶，“那很好啊。我这边也很顺利。对了，明天大家酿的第一批酒准备出来了，你要不要过来试一试？”
说的是李贵前这些人学酿的第一批酒。
“好的。”
“那你问问叶帮主，他有没有兴趣也过来看看。”
“……成。”
第103章
泰和二十四年冬, 十二月十六，平山村李贤东家。
“怎么样？”李小寒看着张辅和青帮主问道。
周围李贵前等六人也在忐忑不安的看着张辅和青帮主二人。今天是他们这些人泡的第一批番椒酒开坛，虽然李小寒说问题不大, 但是这六人还是觉得心里没底。现在就看张辅和青帮主这两人试酒后的反馈了。
张辅咽下最后一口酒, 并不马上说话, 而是神色凝重的回味了一下，方慎重开口说道, “与以前的并无二致。”
此话一出，围观等待结果的众人都笑开了，再没有比并无二致更好的评价了。
说口感说味道说余劲，都有可能是客气而不真实，唯有说与以前的并无二致，才能安了大家的心。不求更好, 不希望更差, 只要是跟以前一样, 那就十分值得开心了。
原本在想说辞的青帮主余光看一眼张辅, 这个瞬间里觉得自己果然是适合打打杀杀。
“叶帮主？”李小寒转移视线，这一个还没有回答呢。
众人的笑容又稍稍收住了, 带着期待的目光看过来, 虽然已经稳了大半的心, 但毕竟还有另一个人。
“并无二致。”青帮主说道, 的确是没有比这更好更适合的评价了。
此话一出, 众人的心一起放下来了。
“好了, 这下放心了吧, 我跟我爹都说没有问题, 你们还不相信。”李小寒笑着调侃道。
“小寒，咱们不是不相信你, 只是你和贤东毕竟是自己人，万一你们看着怎么样都好呢。”李贵前不好意思解释道，“当然咱们不是说你们不好，只是还是张公子和叶帮主也看过了，咱们就放心了。”
“是。我明白贵前伯的意思。只是这酒也尝完了，大家去忙活去吧。”李小寒含笑对着大家道，然后转移话题，“贵前伯，我记得你们家今天还杀了一头猪？”
“对，早前杀了一头，还留了一头，今天杀。”李贵前看着李小寒和张辅、青帮主邀请道，“你们过来吃杀猪宴啊。还有张公子，叶帮主，不嫌弃，一起来吃一顿粗茶淡饭？”
他们家毕竟分家，以前一头猪就够吃了，但是现在一头猪要分两家，尤其如果李贵后年后要建房子的话，请人建房吃饭要熬猪油、要吃腊肉，这些都是得提前预计好的。像李贤东家他们建房子的时候，现买新鲜肉煮饭的花费是一个不小的负担，懂算计会持家的人家是不会这样做事的。
因此，干脆他们家今年留多一头猪，年前宰杀好，到时候刚刚好给李贵后分家后用。
“你们要不要过去？我二伯祖父家杀猪还挺好玩好吃的，别有一番滋味。”李小寒嘴角含笑问道。
事实上，她现场问李贵前杀猪的事情就打的这个主意，毕竟是她请过来的人啊，按理说大老远的过来肯定得请人吃午饭，看样子族长得陪一陪吧，起码得做几个菜吧。
但是，现在是十二月啊，何大娘又已经回家过年了，天寒地冻的，李小寒想想要洗菜切菜煮饭，完了还得收拾洗碗，有人帮忙李小寒也不想动。
于是，她便想出了这个主意。把张公子和青帮主带过去，二伯祖父家肯定是欢迎的，而且他们家人多，现成的杀猪宴，她去蹭一蹭省时省力。
现在就看张公子和青帮主的意思了，这正宗农家人的杀猪宴，不知道他们感不感兴趣呢？
张辅和青帮主对视一眼，“那就过去叨扰李老爷子了。”
“不叨扰，不叨扰。”李贵前连连摆手，笑裂了嘴，然后又转向李小寒道，“那我先回去准备着，小寒你等会带张公子和青帮主过来哈。”
“好。我们先跟族长这边商量一下事情，待会过去。”李小寒应道，解决了一件事，心里高兴，“大家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我们明天再继续。”
于是围观的人羡慕看一眼李贵前方舍得离去，多有面子啊，张公子和青帮主到他们家吃饭，自己也想去啊，如果能到自己家更好了。
早知道张公子和青帮主这么平易近人，还对杀猪宴有兴趣，自己也把年猪挪后一点再杀了，这个时候也能开口，说不定张公子和青帮主后天、大后天什么的也想吃了。
到时候可以跟子孙后代吹一辈子，府城张将军家的二公子还有青帮主来我家吃过杀猪宴席，多有面子。
可惜，自家年猪早杀完了，其余人心中极可惜，却只能依依不舍的离去。
“族长，张公子，叶帮主，咱们到这边来。”李小寒说道，确定这边的番椒酒的质量没有问题，关于来年的规划也可以再确定一下了。
几人一起坐下，荷花帮忙倒上茶便退下了，李贤东在旁边当个粗壮黝黑的花瓶，李小寒给大家添茶，开口挑起话题，“族长，先说一说族里准备明年种番椒的情况吧。”
番椒酒的最重要原料之一就是番椒，这个东西必须自给自足，不然脖子吊在别人手上的绳子里。
李族长轻轻清了清嗓子，开口道，“目前为止，来我这里报名明年种番椒的田亩数，达到了一百零三亩，根据荷花给我提供的数据，估计能产新鲜番椒约九万斤，晒干后约两万斤。这只是初始报名的人亩数，等咱们最终确定了酒坊的需要量之后，咱们再按比例酌情减少。”
来年种番椒的的人数预约一直是李族长那边管，李小寒参与不多，因此李小寒差点被吓了一跳，“有没有把我家那十亩番椒地算进去了？”
“没有。”李族长道。
李小寒心里算一下，以前在商量杜仲一事的时候，族长和三叔公透露过，族中有约六十二户人家，约七百亩的水田，八百多亩旱田。李小寒相信族人不会舍得拿水田来种番椒，但就这样，就已经占了八分之一的旱田。
太受欢迎了吧，太看好了吧。只是这也太多了。
“这么多人报名？”李小寒问道，她可没有怎么宣传。
“嗯，你今年种的那十亩地，从五月份就开始采收，一直到九月底，产量实在太好了，还不难伺候，不像棉花，收割的时候万一遇到一场雨，那真是一年的辛苦就浪费了一半。”李族长答道，“而且，番椒酒肉眼可见的受欢迎，大家都觉得能成。”
这还是自己引起的。李小寒心中苦笑。只是这个品种的番椒的确是不错，亩产居然能达到大几百，李小寒前世知道番椒产量高，三五千的都有，因此以为时代原因，这大几百的亩产量应该算平常。
没想到，这大几百的产量，现在看起来也很了不起。
不过，有一件事还是得澄清的，“番椒好种，那是今年运气好，事实上，这东西也怕病虫害。”
“哪样庄稼不怕病虫害。”李族长感叹一句。
“太多了。”李小寒皱眉道，酒精和烧酒其实用不到番椒。
“其实也可以。”张辅和青帮主插话道，“李姑娘你少看了番椒酒的受欢迎程度。”
不就是十倍的地嘛，再来十倍都没有问题。
“不成，”李小寒缓缓摇头，时局不稳，酒这个东西毕竟没有活命的粮食重要，“有些人家占用了麦地了吧。把这些都砍掉，只有用棉田来种。”
“成，我也是这么想的，再怎么说也没有粮食重要。”李族长赞同道。
见这两个人达成一致，张辅和青帮也不插话，李小寒的稳两人都心有体会，“只是这样，那原料可能还是紧缺。”
“没事，番椒酒缺了，那就做烧酒，这个可以走高价路线，也不受番椒产量影响。”李小寒说道，“只是外边这烧酒受不受欢迎？”
“这一批赚得比番椒酒更多。”张辅说道，这段时间烧酒多是同福酒家在售，“只是已经有人在怀疑烧酒跟番椒就不是一样的配方。”
李小寒咋舌，这些人的舌头真灵，不过，“先咬紧都是番椒酿制，只是配方用料不一样。话说，咱们这酒，一直叫番椒酒是不是不怎么好听？”
“的确是。”其他人赞同道。
“那起个什么新名字呢？”李小寒心中后世名酒的名字一一闪过，但又都不合适。
众人都陷入了沉思。
“这酒有入口灼烧之感，不然就取同一个系列名，然后三种不同的酒再取不同的细分名字，这样也好干扰视线说都跟番椒配方有关。”张辅缓缓开口道。
李小寒几人纷纷看着张辅，示意他继续说，张辅被架在梁山之上，只能继续说到，“入口如灼烧，那就是跟火或有关，统一叫烈焰如何，那浊酒可以叫焚火，醇酒可以叫烧喉，烧酒可以叫灼心。”
“焚火、烧喉、灼心。”李小寒喃喃念道。
这真的是对应了三种酒的感觉，浊酒因为酒味最淡，因此番椒味道是最浓的，入口就火辣辣；醇酒好一点，因为酒和番椒等药材的融合，因此反应略慢，入喉之后才有感觉；最后的烧酒，其实跟番椒没有关系，那就是酒精浓度上来之后，整个人感觉暖洋洋的熏陶陶的，古人不说大脑反应，只说心里憋着劲。
这个名字，听起来就比他们的番椒酒有品位多了，当然，卖的贵也说得过去了。
“我觉得挺好的。”李小寒点头道。
她是番椒酒的创始人，一个人占了五成的分成，她说可以，大家都没有意见。
于是，经过酒坊所有人的同意，番椒酒从此就改了名字。
无人注意的地方，张辅嘴角轻轻带上了一丝笑意。
把番椒酒，哦，不烈焰酒的名字改好，再把明年的原料定好，李小寒再问，“族长，酒坊的地方选好了没？”
这个地方也是李族长去选的，没有人比李族长更了解族里的情况了，而且建房子这些文书也需要族长去办，所以说，给族里这一成分成，其实真的是几方互赢。
“选好了，就在你们家再过去，村里的小池塘旁边。”李族长说道。
小池塘其实就在村里最偏的地方，后边就是族里山地了。当时李小寒怕酒坊大量酒精万一失火甚至爆炸什么的，便让族长选一个离村里远一点的地方，最好还离水源近一点。原本李小寒想着打一口井，如今看来没有比小池塘边更适合的了。既远离了人群，又自带水源。
“那地方挺好的。”连李贤东这种不出声的人都赞道。
番椒种植数量定了，酒坊选址选好了，连名字都改了，几人再核一下这段时间的数据，没有问题，这个事情便这么定了，只能年后正式动工。
“好了，也差不多时间了，咱们去吃饭吧。”李小寒站起来说，完了一件事，又不用自己做饭便有好吃的，李小寒心情十分好。
一行人来到李生义家，果然这猪已经杀得差不多了，厨房里，炊烟袅袅，猪杂汤已经煮上了。
李族长走在前边，他作为一族之长，去吃杀猪宴带人走到前头那是应当的，不过在李生义家堂屋的时候，李族长还是把张辅和青帮主让出来。
“两位来了，欢迎欢迎。”李生义豪爽笑道，他最近人逢喜事精神爽，两个儿子顺利的分了家，大儿子学了手艺，小儿子一家眼看也能找到路子，李生义自认自己已经安排妥当了，因此见到张辅和青帮主这两个带来好运的客人那是发自心里的欢迎。
“老爷子，又过来叨扰了。”
“不叨扰，不叨扰，坐，坐。”李生义招呼人坐下，“等一会就可以吃了。”
几人一起坐下，然后马氏端上来几碟子炸猪皮、油渣子和清茶，茶是农家茶，炸猪皮和油渣子都是刚刚炸的。原本这个炸物是下午炸的，如今看来，是提前炸了。不过约莫也是刚刚炸好不久，还带着油温呢。
这样待客，的确是热情而不超过自己的承受能力。
“这个炸猪皮不错的。”李小寒拿起一块，介绍道。
张辅和青帮主跟着拿起炸猪皮，放入口中，慢慢咀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