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小说网 > 历史 > 但我拒绝感化反派 > 第80章
  想想十六七岁的年纪,确实也该到叛逆期的时候了。少年心气总是高些,他小时候听话,不代表他能一辈子听话。这次明知有锁灵阵,还一头往危险之中撞,这次他在还好,若是下次宿淮双再往火坑里跳,他不在呢?
  然而这一次,宿淮双却不说话了。
  江泫几乎敢肯定,他对个中原因肯定心知肚明,自己问话他却缄口不言,不能正面顶撞,便用沉默之态表示拒绝——就是打定主意不听话。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察觉到这个事实,江泫感觉更头大了。
  他向着宿淮双身前的位置走了几步,见弟子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攥紧长袖,一言不发地垂着头,才蓦地反应过来,自己似乎从未对他用这种语气说过话,他受了训斥,心中难过了。
  江泫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有些心软,斟酌词句道:“淮双,你……”
  他停在了宿淮双面前,看清少年苍白的脸色之后,神色微微一变。宿淮双似乎身体不适,然而手中还牢牢举着灯笼。江泫回想起来,对方向自己走来的时候,似乎原本是想把它递给自己的。
  木制长柄微微一颤,被江泫的灵力从宿淮双手中拽了出来,安稳地悬浮在半空中,铺映少年苍白得有些脆弱的容颜。江泫在他面前屈膝蹲下,抓住他的手,灵流顺着经脉流淌,谨慎地寻找自己弟子脸色苍白的原因。
  封灵阵后遗症?还是方才来找自己的路上被哪个疯子伤到了?他的剑在自己手里,但这暗道中的人都行动不便,理当不会伤到他才对……
  少年抬起眼睛,长睫上撒着些细碎的暖光。垂眼时眼瞳被淡淡的阴影蒙住,一旦抬起眼睛,清凌凌的瞳底便全是江泫的影子。他跪得笔直,任由江泫抓着手,视线如飞羽一般轻柔,锲而不舍地落在江泫面上。
  若江泫抬眼看他,他就立刻抿唇垂下眼帘,若江泫不看他了,他便又抬头小心翼翼地观察。方才原本低落惶恐的心情被江泫这一抓打散得一干二净,对方的体温虽然不高,但仍能透过袖口察觉些许,这点暖意如同浮梅一般落进少年澈净的眼底,漾起几纹浅浅的、动人心魄的涟漪。
  封灵阵的后遗症并没有那么严重,他从进到这里便脸色不好,是因为他畏寒。原本在净玄峰的时候,总要多加一件里衣、时时运转温体的心诀,可到了封灵阵内,灵力被封印的瞬间,那股森冷寒气便阴魂不散地盘绕上来。
  他很怕冷,而这种阴冷让他想起了风氏虫鼠肆虐的柴房。就算封灵阵解除,灵力也会滞涩一段时间,心诀无法运转的时候,他的身体总还是冷的,冷到江泫一贯温度低的手都算得上是温热。
  少年浅而淡的目光落在那只手上。
  江泫没能在他身体里找出异常,却本能地发现宿淮双现在的体温很低。想来是封灵阵未破时的严寒侵损了他的身体,所以才会脸色苍白——他在心中细细思索,方才的无奈与严肃早不知道被丢到哪儿去了。
  他握紧少年的手腕,想要渡一点灵力过去,却见少年小心翼翼地盯着他的手腕半晌,最终竟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握住,下一刻,冰凉的侧脸便贴了上来。
  宿淮双半张苍白的面容埋在他掌心,额边的碎发垂落下来,被江泫的指尖勾出柔软的弧度。少年阖着眼睛,喷洒在手掌的呼吸尚且温热,他轻轻地道:“淮双错了,师尊不要生气。”
  “我找到了另外两个入口,但是洞里很黑……我怕师尊没了灵力,看不见路,找不到出口……找不到我。”
  江泫神情微微一怔,指尖不自觉缩了一下,指腹划过少年冰凉的脸颊。它像是一片雪、又或许宿淮双本身就是一片雪,只要他一垂眼、一抿唇,露出与平日截然不同的示弱之态,就能把江泫心头的火浇灭得一干二净。
  这是猎人尚未成型的武器,也是猎物心中埋下的一根软肋。
  然而此刻江泫尚未察觉到这一点,只无奈地松开紧锁的眉尖,道:“……没有下次。”
  *
  凭着玉令的指引,江泫和宿淮双找到了方子澄的位置。他有些倒霉,被扔下来的地方有点偏,既不在阵中,也不在阵沿;但严格来说,倒霉的点只有江泫在第一轮搜索的时候没找到他,实际上他所在的位置受封灵阵影响相较于其余地方要小一些,这也是他能撑过数月的原因。
  他原本靠着墙闭目养神,按照心诀运转灵力好让灵台早些回归状态,却察觉到另一道熟悉的灵力波动,正是不久前同自己用灵识交谈的那位师弟。他立刻停止运诀,睁开眼睛抱拳礼道:“多谢师弟相救。可否等我一个时辰?此时灵力尚且滞涩,怕是有些行动不便……”
  一个冷淡悦耳的声音道:“把他背出去。”
  另一位少年声音道:“是!”
  不知为何,方子澄总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恰好面前晃来柔和的灯光,他顺势慢慢睁开了眼睛,看清了自己面前站着的两个人。一个一身黑,看体型似乎是少年,一个一身烟青色,看体型……
  青年的视线移到对方的面容上,仿佛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登时清醒了。他扶着墙侧过身体,不假思索地恭声示礼道:“见过伏宵君!”
  与此同时,他心下骇然无比。方才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他确确实实和江泫对上了目光。上次同岑玉危一同下山找人的经历还历历在目,现在面前之人已不像当初那般虚弱,反而面色冷凝、气势迫人,眉间沉着皑皑霜雪,一双眼瞳若深色琉璃,垂眼看人时,透着令人心惊胆战的不近人情,似乎千百年来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