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干嘛？”陆小妹推着不肯收。
“给你的, 你拿着吧！”赵小刚说着要把钱票往陆小妹手里硬塞。
“你干嘛！”陆小妹一把甩开赵小刚的手道：“赵小刚, 你当我陆小妹什么人啊, 你乡下还有爹娘要养呢, 这些钱，你拿去孝敬老人去。”
“这......你还是收着吧，厂里都关饷, 过年那大半月我都帮不了你，万一债主上了门, 你家里粮食不够，孩子又生病了，你该怎么办？”赵小刚一脸担忧的说道。
“呸呸呸！”陆小妹往地上连吐了几口唾沫, 竖眉道：“姓赵的，你这是在咒我家春霞呢？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了是吧？”
“我没.........我没那意思！”
“行了, 你也甭说了，赶紧拿着你的钱给我滚蛋！”陆小妹将钱票往赵小刚手里一搁，将人推出了车间。
明珠看的一头雾水：“什么情况啊，你两之前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翻脸了。”
陆小妹扒拉了一下头发，愤愤道：“谁让他不盼着我好来着，前些日子他来我家找过一趟，瞅见我正在认字，我就劝了几嘴，让他也多识字。他不听就算了，还劝了我来着，说什么女人别把自己弄得太累，我这一级工干干就成了，让我再等他三年，等他升工级了，他来养着我和春霞。”
“他说让我别识字等他三年，你说这话气人不？我不识字我一个月就拿二十七块五，他养得起我们母女两吗？他凭什么让我等他三年，这话他都说了几年了，五年前他就开始说，那时候他就是文盲一级工，五年后他还是个文盲，还想着要考三级工什么的，做他的青天白日梦去！”
明珠也就知道这两人之间有些苗头，但不知道这两人因为识字闹翻了。
她试探着问道：“你们两个是真吹了？”
“吹什么吹，我两又没好过！”陆小妹瞪了眼车间大门的方向，有些丧气的说道：“我能怎么办？他自己不上进，还要拦着我上进，他就是一扶不上墙的烂泥巴，我总不能拉着闺女跟他一块等死吧？他是个好人，但我这情况，再好的男人他不上进那也是白搭，反正也就吃了他几顿饭，我全给记账了，等以后老娘有了钱，全还他就是了！”
明珠瞅着她那一副要奋发图强的样子，赞同的点了点头道：“你这想法是对的，靠山山倒，靠水水流，靠自己永远不倒！”
陆小妹点了点头，回到机床上掏出自己的记账本开始写写划划，她现在把记账当做练字的一个锻炼，她已经识了不少字，虽然写的难看，但好赖也能看得懂。
明珠看了眼陆小妹的记账本，在边上提醒道：“今年过年每个人都有半斤花生三两瓜子的定量，你把这也给记上，写大点，别给忘了！”
之前陆小妹在她面前翻看副食本的时候，明珠就顺势瞅了一眼，因为陆小妹之前不识字只能靠死记硬背，好端端的鸡蛋票和芝麻酱票全都临了期也不知道，好在有明珠提醒，她才匆匆的把票给用了。
陆小妹听明珠这么一说，才感觉添上，等她写完才想起来：“这不是快过年了嘛，我们家刚打的芝麻酱，这个月的芝麻酱就给省下了，正好我们家还有一些肉票和糖票也快到期了，回头我把副食本送到你家去，你把东西都给换喽！”
明珠想了想，也就答应了：“也行，那你大年三十来我家一块包饺子，我买两块钱的馅儿。”
“买五块钱的！”一个声音从两人身后响起。
曹问柳是来厂里领肉菜的，顺道就来车间看看明珠，刚巧就碰上两个人在商量着过年的事情，她是个爱热闹的，索性就道：“我们家出三块，人多热闹，到时候咱们三家一块过。”
“那敢情好啊！”陆小妹也不扭捏：“那剁馅和面我都包了。”
“行，这事就这么办了！”曹问柳笑道：“我肉炖的不错，回头也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说完曹问柳就冲明珠使了眼色道：“明珠丫头，你出来一下，我这有话得跟你交代。”
明珠停下手头的工作，跟着一道出去。
曹问柳拉着明珠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小声问道：“苏家那两姐妹来找过你没？”
明珠纳闷道：“她们不是还在牢里蹲着吗？”
曹问柳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道：“都给放出来了，我听说她们母女三把事情全给推到了她们家那老太太身上。”
“那苏老太太怎么说？”在明珠的印象里，这位可不是省油的灯。
“药是医院给她开的，酱油瓶上又有她的指纹，她还能怎么说啊，她就这么一张嘴，人家母女有三张嘴，她斗得过人家母女三嘛她！”曹问柳撇了撇嘴道：“上头已经给判下来了，这苏老太太劳动改造二十年，李桂兰说自个儿不知情，但她确确实实拿了介绍信去报道了，算是从犯，得劳动改造五年，要是有你这的谅解书，还能减少点改造期限。”
明珠无语道：“他们家该不会是想找我出示这谅解书吧？”
这帮人怎么不用他们那瓜子大小的脑仁想想，就从他们两家的关系，她怎么可能给李桂兰出这份谅解书？
曹问柳就是联想到这种可能，她还特地跑到车间提醒明珠：“我估摸着就是，这姐妹两烦起来也恶心人，你可别被她们给赖上。我刚刚出门的时候还看到来丹丫头瞪着你屋的方向，那眼神别提多吓人了，这两天你们一家子都得小心点，别被人背后使了坏。”
“她们敢！”明珠轻哼一声，亮出了自己的秘密武器之一。
曹问柳看了，一乐：“你这孩子，你怎么往鞋底焊那么多铁掌呢你！”
“我和陆小妹研究出来的，她苏来丹要是敢来烦我，看我不踩死她们。”明珠说着用力的往地上踩了踩，发出重重的响声来。
“这办法好。”曹问柳眼前一亮：“明珠丫头，你改天帮我们思棋思书也给焊上几个，苏家那两小王八蛋天天逮着我家两闺女欺负，回头要是再敢欺负人，我就让我家两丫头直接就踢回去。”
“也成。”明珠估算了一下时间：“问柳婶子，现在还没到下工点，您要是没事的话，就回家去把鞋给拿来，我就给您焊上，不然今天厂里关了饷，等到下回开机床可就得年后了。”
“说的也是。”曹问柳又交代了几句，就拎着布袋子往家去了。
曹问柳走后，明珠就回了机床。
陆小妹好奇道：“问柳姐都跟你说了啥？”
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明珠就索性说了：“没什么，就是我院里那些事，之前那个给我全家下药偷我介绍信的寡妇判了五年，她怕人闺女怨上我，特地跑过来让我注意点。”
“这一家子可真成，难怪能入他管大鹏的眼！”陆小妹不屑道：“就那管大鹏，以前我打菜的时候，让他多打一点，他颠勺就算了，还不阴不阳的拿话刺我，说瞧不上我这种女人，我还以为他眼界有多高呢，合着他挑来挑去就挑中一个劳改犯。”
明珠打开机床道：“你别这么说，你比那李桂兰好多了。”
陆小妹是真瞧不上李桂兰这种偷鸡摸狗的人，撇了撇嘴道：“也是，我才不跟她比，大过年的晦气！”
明珠笑了笑，低头研究自己脚上的靴子，想着能不能再给焊上几块铁片什么的，
陆小妹也替她担忧：“以后上下工我来送你，她们要是敢来烦你，看我不骂死她们！你也甭跟我客气，回头多教我几个字就成。”
明珠看着她，心里暖暖的：“那行，那我就不客气了。”
陆小妹说到做到，下了工后真就把东西往袖子里一揣，开始护送起了明珠回家。
两人刚走到胡同口，就听到一阵小孩嘀咕的声音。
明珠转头一看，发现明成和蔡小华两个带着小明玉正排排坐在别人家的门槛上。
“明成、明玉、蔡小华！”
一听到姐姐的声音，明玉就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姐姐的小腿，甜笑道：“姐来了！”
明成和蔡小华也纷纷起来喊姐，明珠挨个揉了揉脑袋，笑道：“你们三不进屋，在这干什么呢？”
明成气鼓鼓的看着家的方向道：“我懒得进院子，苏来丹她们姐两回来，这都没到小年，苏建国他们两个就在院子里放了一下午的炮。”
明珠以为这孩子是眼馋了，叹了口气安慰道：“你别管他们，等到了小年，姐也给你们买，你也甭羡慕人家了。”
明成昂着脑袋道：“姐，可是我还想要一本小人书。”
“不行，只能二选一！”明珠果断拒绝。
明成觉得有些扫兴，微微垂首。
边上的小明玉拽了拽哥哥的衣角道：“哥，我不敢放，回头我的给你，你帮我放！”
明成眼睛一亮，抱着妹妹狠亲一口：“明玉，你可真是哥的好妹妹，哥以后肯定都对你好！”
蔡小华也是一脸羡慕的看着明成道：“真好，我也想要一个妹妹了。”
明成抬头挺胸，一脸的自豪。
明珠揉了揉小家伙们的脑袋道：“行了，都别杵在这了，先进屋吧。”
这话一出，明成和蔡小华的脸色微微一变，两人都有些欲言又止，相互看一眼后，垂着脑袋跟着明玉一块进了院。
第27章
等到了院子门口, 明珠就明白了明成和蔡小华那欲言又止下想表达的是什么。
还没进院呢，大老远就见苏家的房门大敞着，苏建国哥俩捏着一把小鞭一边往院子里甩一边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
明成紧紧捂住妹妹的耳朵, 看了看姐姐道：“姐, 要不咱在外面再待会儿吧？”
“怕他干什么？他们还能吃了你？”明珠说着就要领着三个孩子进屋。
只见她脚还没迈进院子，一个小鞭就在她脚下炸开, 吓得明玉哇哇大哭起来。
明成紧紧捂住明玉的耳朵，大声道：“你们两个再敢吓唬我妹妹，信不信小爷我给你们一板砖, 让你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做肝儿颤？”
明玉哭着喊道：“王八蛋，坏人，打他！”
蔡小华也跟着从地上捡起一块碎板砖示威警告。
苏家哥俩丝毫不怕，嬉皮笑脸的拿着小鞭继续往明珠一伙人脚下砸，嘴里还念叨着什么没爹死妈丧门星之类的话。
明珠一想到这两王八崽子在院里冲着她弟弟妹妹不干不净的骂了一个下午还把小鞭往弟弟妹妹身上招呼, 这气就忍不了啦！
明玉还那么小, 要是真的被伤着了, 可怎么办？
当下, 她就冲着弟弟妹妹们笑了笑：“你们先进去，姐来处理。”
说完就把三个小孩给推进屋去，关上门。
明珠和陆小妹在同一张机床共事那么久, 也学会了几分陆小妹的彪悍，两人也算是有了几分默契, 明珠一拿扫帚，陆小妹就掏出东西跟了上去。
苏家小哥俩一看这架势就给吓得躲到了自家煤饼堆后边去。
明珠懒得理这两工具人，带着陆小妹一块进了苏家。
屋内, 苏来丹正拿着梳子梳头，看到明珠来了还歪着脑袋笑了笑, 打招呼道：“明珠回来了，吃好了吗？”
明珠懒得和她闲扯，一把将扫帚给甩到苏来丹面上，二话不说直接问道：“能不能管好你们家那两小王八蛋”
苏来丹的脸被扫帚刮了一下，有些生气，抬起头想反击，然后就看见明珠身后的陆小妹漫不经心的从袖子里露出一把尖刀，推开刀鞘露出一小段反光的刀面，然后歪着脑袋眯眼打量着她，好似在看哪一块方便下手一般。
这蒋明珠她都交的是些什么朋友？
一时之间，苏来丹就像痰卡在喉咙一般，死活憋不出一句话来，缩了缩脑袋，做出一副鹌鹑样来。
苏家那两小子也给吓得小鞭撒了一地，躲在煤饼堆后头不敢吱声。
就这胆子，还敢掏坏？
明珠见煤饼堆后面有水迹慢慢散开，心里鄙视。
院子里，黄老太太听见声响，掀开门帘忘了出来：“明珠，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明珠也不心虚，脆声道：“老太太，我们没干啥，我这不听说苏来丹刚出了狱，作为街坊邻里来看看她呢，我说苏来丹，我好心好意的过来看你，你这不说好茶好饭招待着，怎么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了？”
苏来丹心里怄的要死，但一看陆小妹又往她身边凑了凑，她还是硬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谢谢......我真的很感谢你们。”
一旁的苏建国胆子倒是大了些，冲着黄老太太喊道：“老太太，您别听我姐的，蒋明珠她们拿东西吓唬我们来着！”
黄老太太听了一下午这两小子放炮骂人的声音，早就烦死他们了，于是就眯着眼睛，开始装聋：“来丹丫头，既然是来看你的，那你就得好好招待招待，你家没个大人但也不能太没规矩不是？”
说完，就拄着拐杖回了屋去。
黄老太太屋里的门帘一落，明珠和陆小妹就抱着手臂冷笑着盯着苏家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