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带一个苹果过去，要是饿就吃。等中午的时候，奶奶给你送饭。你到你们学校后墙这里，奶奶在墙外面给你递过来。你中午放学就自己过来拿。”
温老太太温萦整理好衣服，把书包给她挎在身上，叮嘱完就让儿子送温萦去学校。
温韶钰骑着自行车，顶着寒风，把闺女送到学校大门口。
他从兜里掏出五分钱塞给温萦：“萦萦上学好读书，读不好也没关系，以后爸爸赚钱养着你。要是学校里有人欺负，你回来跟爸爸说，爸爸找他们算账。这个钱你拿着，想吃啥就买点啥。自己攒着也行。”
温萦第一次有零花钱，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爸爸，看到爸爸弯腰，她很识趣地跑过去，亲了他爸脸颊一口。
“谢谢爸爸！”
温萦手里攥着五分钱钢镚，刚打算蹦蹦跳往学校里走，就想起自己前几天不能来学校是因为脚扭伤了。
不能跑，不能跳，不要随便出去玩。
一定要健健康康的，不生病。
温萦才在心里默念完，就狠狠地咳嗽两下，咳嗽的她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萦萦，你来上学啦！”宋丽颖背着书包，高高兴兴地跑过来。
“嗯。”
温萦咳嗽的太厉害，脸色泛白，看上去很不舒服。
宋丽颖好奇的问：“萦萦，你是不舒服吗？你要是不舒服就回去呀？你不知道你不能来上学，咱们班好多同学都特别羡慕你。我们也不想来上学，只想在家里玩。”
“上学不好吗？上学可以学知识，我在家里只能自己看书，很多知识都不会。”温萦很苦恼，她觉得自己被同学落下很多课，期中考试肯定考不到一百分。
到时候奶奶肯定觉得她又笨又爱说大话。
这样不好。
“学知识有啥用？反正我只想玩。”宋丽颖背着书包，撅嘴说，“我今天还是值日生，早上要扫地。我先走啦！”
宋丽颖话都没说完，像风一样朝着教室跑去。
温萦很羡慕她。
宋丽颖妈妈不喜欢她，还特别重男轻女。她爸爸却不这样，对她也很好。她妈妈还用很粗的木头打她的背，她脱下衣服背上都是一片青紫的痕迹，看着好可怕。
跟她比起来，奶奶以前最多刺她两句，从来不戳她一手指头。
宋丽颖像杂草一样生命力旺盛地生长着。
她却失去了这种资格。
不过能换梦里的哥哥知道自己已经死亡的真相，温萦觉得非常划算。
她不想让哥哥继续寻找自己，知道真相伤心也好，难过也罢。哥哥以后就会做自己，过自己想要的日子。真正为自己而活。
而这辈子的哥哥，有她守护，一定会更好的！
温萦走进教室，把奶奶给做的小垫子放在椅子上，然后摘掉棉手捂子放在课桌上。再摘下书包放进桌洞里，才坐下整理自己的书桌。
她刚坐下，后面就有人用笔戳戳她的背。
温萦转过身，疑惑地看着男同学：“有事呀？”
男同学叫陈宝乐，个子不算高，一张小圆脸，长的白白净净的，学习也不好。但是性格好，在班级里十分活跃。
他趴在课桌上问温萦：“你真的被人贩子拐跑啦？”
上次温萦来学校的时候，他家里人给他请假，不让他来上学。他奶奶担心他也被人贩子拐走，每天恨不得拴在裤腰上，走哪儿都带着他。
要不是公安局说，人贩子抓着一个，另外一个跑了，陈宝乐还不能来学校上课呢。
温萦点头：“对呀。”
她说完转过身，打算拿出课本来预习功课，谁知道陈宝乐又戳戳她。她只好回头，等着陈宝乐先说话。
“听说你自己逃出来的？真的假的呀？”陈宝乐满脸好奇地问。
温萦不可能告诉别人自己是怎么逃出来的。
她说自己做了梦，梦见自己会死。梦见人贩子要出去一两个小时才回来，所以她才能趁机逃跑的，别人肯定不相信。
“不是我自己逃跑的。芝芝和我一起逃跑的，芝芝很厉害。”没有芝芝，她肯定逃不出人贩子的手掌心。
说到芝芝，温萦又想芝芝了。
也不知道芝芝回家没有？
芝芝的哥哥看起来很厉害，她有点害怕芝芝的哥哥。但她能感觉到，芝芝的哥哥跟哥哥一样很厉害。他也很喜欢芝芝，所以他一定会保护好芝芝，不会让芝芝再被人贩子拐走的。
温萦想事情的时候，看起来呆呆地，像个小傻子。
换做之前，都没人愿意跟她玩，甚至还想欺负她。
要不是陈宝乐有很多话想问温萦，他才不会跟温萦说这么多话呢。
“喂，温萦，芝芝是谁？”
温萦认真地告诉陈宝乐：“芝芝是个很厉害的人！”
她就不告诉陈宝乐到底是谁。芝芝的名字很女孩子气。陈宝乐肯定会笑话芝芝的。她要保护芝芝！
“听名字就是个臭丫头片子。”他才不稀罕知道呢。
温萦也不解释，反正只要她不搭茬，陈宝乐就不会继续讨论芝芝。
她才不要告诉陈宝乐，芝芝是个长的很好看，还特别聪明的男孩子呢！可惜，芝芝跟她一样，都长的不高。
宋丽颖也把笤帚丢在讲桌下面，跑回来在温萦身边坐下。
她回头抓起陈宝乐的橡皮说：“借我用用。”
用完又给扔了回去。
陈宝乐伸手抓宋丽颖的头发：“谁让你用我橡皮的？我让你用了吗？”
“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又欺负温萦了！”宋丽颖拍掉陈宝乐的手，把课本卷成筒，对着陈宝乐说，“你要是再欺负温萦，我就告诉老师。”
正说着，上课铃响，老师走进来。
温萦拉了拉宋丽颖，宋丽颖转过身假装认真听课。
老师讲课，比自己在家里学要好的多。
温萦发现老师讲的内容，她现在听起来一点都不觉得难，而且都会了。
还有几分钟就中午放学了。
宋丽颖小声问温萦：“你中午吃的啥呀？我妈给我买的蛋糕，让我每天拿来两块，到学校里来吃。我早上就想把它给吃掉。”
温萦认真在听课，不想说话。但是宋丽颖说了，她就小声回一句：“真好。”
宋丽颖完全听不下去课，手放在桌洞里，拿出饭盒里的蛋糕，捏一小块趁着老师不注意，迅速放进嘴里。
蛋糕很甜。
宋丽颖恨不得咬两大口下去。
终于熬到下课，宋丽颖迫不及待把蛋糕拿出来吃，其他的同学也都是如此。温萦站起身，戴上帽子围巾，又把棉手闷子拿起来戴上才往教室外面走。
她走的很快，因为中午休息就半个小时，半小时后还会继续上课。
温萦穿过高年级的教室区，又走了十几米，看到学校后墙上露出一个脑袋。
她高兴地走过去，跟老太太撒娇：“奶奶，你是不是等很久啦？我们老师下课我就来了！”
温老太太看着温萦穿的很暖和，满意地把抱的紧紧的饭盒递给她，不耐烦地说：“赶紧回去吃饭，我走了。”
“奶奶，你慢点呀！”
温萦知道奶奶是担心饭冷了，让自己快点回去吃，免得一会儿上课吃不完。
她看着奶奶并没有走，而是转过身走了一步就回头看她。看到她还没走，立刻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她一点都不怕。
还觉得这样的奶奶真好。
温萦想哭。
她想起这样的奶奶，就会想到梦里的奶奶。
梦里的奶奶明明可以长命百岁，却因为她被人贩子拐跑，早早就死了。
温萦红着眼睛，抱着饭盒回到教室。她打开饭盒，默默地开始吃。宋丽颖凑过来看到，羡慕的都流口水啦！
“萦萦，你怎么有饺子吃啊？”
所有同学都看过来。
温萦立刻身体前倾，护着自己的饭盒，小声说：“这是我奶奶给我送过来的。她中午刚做的。”
宋丽颖抱着自己的蛋糕，羡慕地说：“你奶奶真好！我奶奶就喜欢我大爷家的那俩孩子。明明我大姐也是女孩儿，她还是只喜欢我大姐不喜欢我。”
“你爸爸不是很喜欢你吗？”温萦瞅着宋丽颖说。
“也对，只要我爸爸喜欢我就够了。我才不管别人喜不喜欢我。他们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们。”
宋丽颖狠狠咬下蛋糕，喝着茶缸里的白开水，含糊不清地说：“我以后也会包饺子。我妈说，今年过年教我包饺子。”
温萦满脸羡慕：“真好！我奶奶从来不让我碰面，她说我太笨，啥也不会，只会吃。”
“我会做饭。”
宋丽颖很骄傲。
可是下一秒，她就说：“我也不想做饭，我想玩。可我玩，我妈就打我。”
温萦软乎乎地安慰她，“你还有妈妈打你，我都没有妈妈。”
“对，你比较惨。”宋丽颖忽然被治愈了。
温萦低头吃饺子，发现饺子里竟然有猪油渣，这下可把温萦高兴坏了。她不想让人知道奶奶给她包的饺子里有猪油渣。她一口吃掉一个饺子，脸颊鼓鼓的，看上去像个可爱的小仓鼠。
宋丽颖在旁边笑话温萦：“你吃饭咋是这样的？”
“我饿。”
温萦吃了十五个饺子就吃饱了。
她到班级后面，用暖瓶倒点热水，放在桌角，等凉后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