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苏泽的第一眼，高珍还以为是苏叶故意把苏泽带过来找她，但当她看见苏叶与沈彻在一个饭盒里夹菜就知道不是这么一回事。
可是怎么这么巧！
高珍没理会苏泽，她走到郭正义的病床旁，柔声道：“我来晚了，你饿坏了吧。”
“还好。”郭正义让年轻男人回家去，而后他看向一直眼巴巴望着高珍的苏泽，问高珍：“他是你儿子？”
高珍垂着眼睑：“对。”
郭正义对苏泽招了招手，语气温和：“你过来，叔叔这儿有糖吃。”
苏泽没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高珍。
苏叶好似没注意到，自顾自地和沈彻吃饭。
沈彻觉得这样的场面对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太过残忍，正想把苏泽叫过来，刚开了个头，一块炒鸡蛋就堵了他的嘴！
“吃你的饭，”苏叶一个冷眼甩过来：“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沈彻现在一切都要依靠苏叶，只好乖乖闭嘴。
郭正义也觉得苏泽看起来太可怜，他对高珍道：“把他叫过来吧。”
高珍却道：“一会儿你吃完饭我就去找护士，给你换一个病房。”
郭正义不是一切都要依靠苏叶，可他喜欢高珍，也拿高珍没有办法。
苏泽一直盯着高珍不放，但除了刚开始喊了一声妈妈，他再没有开过口。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收回了目光，从病床尾走到苏叶身边，低头，沉默地扯着苏叶的衣角玩。
苏叶放下筷子，从包里拿出一颗巧克力递到苏泽面前。
苏泽抬头，露出微微发红的眼眶：“姑姑？”
姑姑不是说这个是苦的，不好吃吗？
苏叶剥开外面的包装纸，直接把巧克力喂进苏泽嘴里。
东西一入口，苏泽首先尝到的就是微微的苦味。
他最不喜欢吃苦的东西，跟药一样，但他还没来得及皱眉，苦味就变成了甜味。
他眼睛微微睁大，惊讶道：“姑姑，这个不是苦的。”
苏叶笑了下：“好吃吗？”
苏泽扑进苏叶的怀里，仰着头道：“好吃。”
吃完巧克力，苏泽恢复了平日里的活泼，叽叽喳喳地给苏叶讲沈彻受伤的过程。
沈彻偶尔补充一两句。
苏叶这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沈彻上午去洗衣服了，遇到钱丰，对方说新的锅昨天下午已经买回来，中午他就把沈彻的铁锅送过来。
沈彻觉得他又不忙，没必要让钱丰跑一趟，就自己带着苏泽去知青点拿锅。
曾亮一直不满意沈彻把食材拿走了，即便那些东西本来就是沈彻的。
见沈彻过来拿锅，他先是一阵阴阳怪气。
沈彻想着他身体不行，又带着苏泽，不宜与人起冲突就没搭理曾亮，但曾亮却得寸进尺，还骂起了苏叶。
这点是苏泽说出来的，说的时候小小的脸蛋儿尽是气愤。
沈彻没忍住还了两句，曾亮就动了手。
但即便曾亮动了手，沈彻也没想着和他纠缠，只想着赶快带苏泽回家。
至于他挨的那两下，等苏叶回来，肯定会帮他出气。
不想他都走出一段路了，曾亮会突然从背后推他一把。
若只是摔在地上也没什么，偏偏脑袋就撞上了石块。
“是我不好，”沈彻反省道：“我明知道曾亮看不惯我，我就不应该带着苏泽去知青点。害了自己不说，也把苏泽吓到了。”
“不是沈叔叔你的错，”苏泽撅着嘴，气鼓鼓地道：“是那个坏人不好。”
沈彻摸摸苏泽的小脑袋：“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事沈叔叔自己也有责任。”
“我又没怪你，你忙着认错做什么。”
苏叶一边说着一边夹起最后一块粉蒸排骨放到自己碗里。
“再说了，你是君子吗？”
第28章 028
吃完饭, 苏叶去水房洗碗。
等她回来的时候，郭正义和高珍已经搬走了。
沈彻在给苏泽讲故事，小家伙捧着脸颊, 大大的眼睛扑闪扑闪的, 听得十分认真的模样。
但他到底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还不太会掩饰自己的情绪。
大概也是因为这样，沈彻才会给他讲故事, 明明她去洗碗之前让他闭眼睡觉来着。
“不讲了, ”苏叶走过去，不容置疑地道：“你沈叔叔流了太多的血，需要睡觉休息。”
沈彻想说什么，苏叶一眼看过去, 沈彻顿时闭了嘴。
苏泽看看沈彻, 又看看苏叶, 捂着嘴角笑了起来。
苏泽若是像上一次那样哭个不停, 苏叶还不会怎么样，甚至可能会觉得烦躁，但是他没有哭泣, 反而装着很开心的样子, 苏叶的心就有点软了。
放好碗筷, 苏叶在放在墙边的凳子上坐下，然后对苏泽招了招手。
苏泽走过来，声音软糯：“姑姑？”
苏叶把他抱紧怀里, 声音轻而温柔：“是不是不高兴了？”
苏泽嘴角僵了一下后又扬起来：“姑姑，我没有……”
苏叶打断他：“在姑姑面前不用说谎。”
苏泽嘴角又沉下, 他望着苏叶，眼圈一点一点地变红, 但就是没有眼泪落下来。
苏叶无声地叹了口气：“你还有姑姑，姑姑会一直陪着你，永远不会丢下你。”
“我知道，”苏泽紧紧抱住苏叶，声音有些闷：“姑姑，她为什么不要我，她是不是不喜欢我？”
苏叶摸摸他的后脑勺：“她不知道她是否喜欢你，但相比于你，她肯定是更爱她自己。”
说实话，苏叶并不觉得更爱自己有什么问题，高珍再嫁也没什么问题，只是她不该把家中所有的钱都带走，那是不给苏泽留活路。
苏泽沉默了一会儿后轻声道：“这样啊。”
苏泽正要安慰他几句，就听到他又道：“那我就不怪她了。”
苏叶：“嗯？”
苏泽抬起头，眼神濡慕地望着苏叶：“因为相比于妈妈，我更喜欢姑姑。姑姑才是对我最好的人。”
苏叶愣了一下，虽然知道苏泽口中的姑姑更多的是指原主，但她还是感到高兴，至少原主对苏泽的付出，苏泽是感受到的。
“你知道我上午去哪儿了吗？”苏叶道。
苏泽摇摇头，他从早上起来了没看见姑姑，问了沈叔叔，沈叔叔说姑姑有事。
苏叶：“你爸爸是军人，他牺牲了会有抚恤金，这笔钱你妈妈离开时被她带回去了。”
苏泽歪了歪脑袋：“姑姑去找妈妈要钱去了。”
“真聪明，”苏叶一笑：“今天是你妈妈再婚的日子，刚才那个病床上的叔叔就是你妈妈再婚的对象。我想着等你妈妈正式再婚后想要拿回钱就更不容易，就今天早上赶着去了。”
苏泽着急：“那姑姑，你拿到了吗？”
“你外公外婆和你妈妈不愿意给，但姑姑拍塌了他们了的桌子，他们害怕就把钱给我了。”苏叶道：“你现在很多东西还不懂，姑姑只是把这事告诉你，让你知道。等你长大了，慢慢就会明白！”
“我明白的，”苏泽道：“我知道是妈妈把钱拿走了，我没钱看病，姑姑你才会去山上找野山参，才会受伤。”
苏叶将苏泽抱起来，让他坐在她的腿上：“是这么一回事，但姑姑已经把钱要了回来，她毕竟生你一场，以后她不欠你你不欠她。”
苏泽哦了一声，然后突然道：“我不欠她可是我欠姑姑。”
他都知道，他是小拖油瓶，都是因为他，姑姑才过得这么苦！
“姑姑，你等着，等我长大了，我一定好好孝敬你。”
“好，”苏叶笑得灿烂：“姑姑等着。”
她要的不就是这个。
苏泽：“姑姑，我困了。”
苏叶抱着苏泽睡觉，过了一会儿，闭着眼睛的苏泽忽然睁开眼睛：“姑姑，我和沈叔叔，你更喜欢谁！”
“当然是喜欢你，”苏叶毫不犹豫：“在姑姑心里，你永远都是最重要的。”
苏泽害羞的笑了，但眼里全是满足。
“姑姑，我也最最喜欢你，所有人都比不上你。”
和苏泽亲香了一会儿后，苏叶抬头，发现本该睡着的沈彻居然睁着眼睛在看她。
她疑惑地看过去，有事？
沈彻脑袋有伤，不能摇，只笑了一下，然后重新闭上眼睛。
另外一层楼的一间病房里，郭正义在和高珍讨论苏泽，他问高珍要不要把苏泽接过来。
高珍沉默片刻后突然掉起了眼泪。
郭正义连忙问怎么了？
高珍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问：“你是不是觉得我把苏泽丢给他姑姑养太狠心了？”
郭正义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他喜欢高珍，就想要讨高珍高兴。他觉得高珍是当妈的，肯定舍不得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