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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彩光蚀火
  崎嶇的山路与细雨惹得疾驶过弯的驾驶神经紧绷,深怕因路面湿滑及与对向来车交会碰撞而跌落山脚。不断灌入全身的肾上腺素,使他的理智与情绪不停拉扯,看着仪表旁显示的时间,更像催促他不能停下脚步,就算晚了一秒也可能造成内心永远的遗憾。
  时间已经来到即将深夜的十一点二十分,由于速度的推进终于使他开出山道,回到山脚下与郊区边境衔接处,山间的雨势停歇,空无一人的联外道路没有任何人车,在这个时间点加上情势所逼,坤隆左右张望后立刻踩下油门,他心里不停估量剩下多少时间能回到警界前辈的所在处,也从一离开当地后就大概计算到达时间可能会接近午夜。
  为了调查「火迷宫」一案,在调查黄家一家之主过去任职的建筑公司线索未果下,他与搭档,也是在警局的前辈高芥诚,决定两人开始朝不同方向寻找案情的突破口。在他们与坤隆的过去同学巧遇警局的讨论结果,高芥诚决定先摸索曾经与黄家长子接触过,也是火灾案情中主动提供资讯的向人延行踪。
  会有想要跟踪小孩子这种荒唐计画,是考虑到整起案件的怪异氛围浓厚,同时也是苦无任何进展所想出的下策。三人中则只有坤隆的同学强调,须将对方的身份以对等看待,如此才有可能在其身上找到蛛丝马跡,而且必须拋弃成人一般对小孩固有的传统思维。
  这样的认知也率先建立在黄家内部是否曾经有眾人口中绘声绘影与向人延提到过的怪物,也是从黄信扬与两人接触这个动机下去判断。
  对方在暗处观察过两个小孩藉由杀狗来发洩心中不满,因为由此可以得到自己需要供养「某位人物」的食粮,所以才让三人有了交集。
  既然杀狗一事从向人延口中,还有黄信扬与之接触这点成了接近百分之百的事实,那为了证实这点为确实存在的事实,高芥诚就必须由自己的双眼或是找到直接证据,促使这所有怪异发生的根源可以成立。
  也就是残杀流浪狗行为及被埋藏的尸体,如此一来,整起「火迷宫」的搜查动机、疑点、各项人物的诡异行为才能优先成立,所以他们三人都没有想错,向人延确实在本起命案佔有格外重要的份量,就算没有跟案件有直接关係,肯定也能从其身上找到什么线索,光是可以证明案件有「某位人物」的存在,就已经是很大的突破了。
  当然,在所有怪异起始的条件须具备同时,也不能放弃一般案件的搜查方针。由于上头本来就不看好高芥诚及陈坤隆两人要求的火灾疑点重啟调查,所以怪异点的成立,而且证实其真实存在为首要重点,接下来对人物背景、交友状况等等资讯,都可以成为补助破案线索的材料,如果最后找到其中的关键要点,自然整起案件就能导向正轨,顺利结案。
  一般的搜查方针自然就由另一名搭档坤隆负责,其中也是因为他仍秉持这起案件即使诡异,却也没有任何再追踪的必要。以整体来看任谁都会认为这是起意外或自杀案件,这之中的缘由或人情世故根本就不重要,与其浪费时间继续调查跟跟踪小鬼,不如提交报告书就此结案。
  这点坤隆的同学也提到过,他指出整起案件不是让它尘埃落定,就是会因为后人的行为再掀起风尘,一切就看要以警察身份或是一般世人的眼光去看待。这名在警局巧遇的年轻人採取中立看法,以当下的角色他也只能选择继续当个旁观者,不过他也劝两人不要太过深入。
  有些看似理所当然的怪异,必定有它存在的理由。那些怪异成就了整起事件的色彩与价值,它拿来偽装在外的那些理由,可以造就自身的毁灭或是抵御来者侵略,若要真正深入核心慢慢的抽丝剥茧,就必须有正视这一切的勇气,或者承接所有伤害的心理准备,更有可能……自己也会陷入其中而迷惑、迷惘出现胆怯,造成加诸在内心深层的阴影,最后也许可以走出,但也可能万劫不復。
  因为无论是隐藏强大或是脆弱的起因,都是建立在随时会面临毁灭的前提之下。
  坤隆跟芥诚都了解对方想表达的涵义究竟是什么。他提醒若要深入这起案件就需要有一定的觉悟,除了是整个事件框架给人的领略,同时也是尽忠职守还是安分守己的选择议题,一边是风起云涌的探险,另一边是平静无常的生活。
  高芥诚最后选择前者,在以身为警察身份的使命,陈坤隆从一开始就选择后者,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单纯感觉是没有必要的麻烦,但由于自己的伙伴是警界前辈同时也是唯一搭档,才迫不得已做出选择。
  然而,坤隆也在随着不断深入调查案件,在被一个个谜团阻挡在外同时,开始感觉所有一切有越来越趋向诡异的氛围,这点使他远走黄家过去居住的故乡,负责调查家族背景与人物的交友状况,而这股氛围在今天晚上终于令他从泥沼中喘一口气,甚至差点在村人的热情邀约下共渡晚餐,如果不是在收到高芥诚那封奇怪的简讯前。
  「原来一切都是虚无……不论是我们还是他们……向人延……」
  简讯止于那他们再熟悉不过的名字,坤隆走出屋外不断拨打高芥诚的手机,却只能收到无法收讯的冰冷通知,直到他最后再按下拨号键,空洞的响铃声终于被剧烈碰撞及爆裂声取代,但无论坤隆怎么呼喊对方姓名,只有不停灌入话筒内的现场动静与古怪回声回应,接着不到几秒时间,他以过去身为警察的直觉用村民的家用电话拨回警局,并急迫地请对方利用反侦测系统找出高芥诚的所在位置,他也在半小时前藉由自己借来的村民手机得知前辈的所在位置。
  是案发地点那座小镇边缘的空旷地带,坤隆藉由同事提供的线索得知那是一处已经荒废许久的港口村庄,诸多疑惑瞬间灌入他的脑袋,但他也立刻联想到为何一名小学生会在那样的时间点移动到如此偏僻地区,莫非那是对方的藏匿流浪狗尸体的地点,同时芥诚也顺利找到直接证据了?
  但在随着简讯与发信地点的疑惑袭来同时,更多的不安才是此时使他心烦意乱,并不断踩下油门赶往该处的主要原因。
  芥诚现在肯定仍跟踪在向人延附近,如果如此,那确实可以撇除无法直接使用手机与他联系并进行对话。况且,对象是一名小学生,若不幸被发现又或者是面临突发状况,也不会出现无法通话的理由,除非两人的距离使他无法这么做,或者是所面临的情势使他必须只能用传简讯的方式告知自己的处境。
  只是,一名小学生会让身为刑警的他有什么连手机都无法正常使用的突发状况?排除会被发现与行动进行中的可能,那就只剩下出现连他身为警察都无法反应的严重情形,严重到这件事必须当下就告知给他,而且情况十万火急。
  因为假如不是十分情急之下,怎么可能会有断句如此怪异的简讯?所以那是连有携带配枪的芥诚前辈都无法应付的棘手状况吗?
  现在的情况,莫非是使他连手机都无法使用或根本就遗落在现场呢?这样岂不就说明对方的情势十分危急?
  坤隆似乎没有时间思考警界前辈简讯内容的用意,只能不断闯过红灯及拐入巷弄,并不时观察时间的流逝。
  时间已经来到深夜十一点五十分,而他终于也看到熟悉的镇上景物映入眼中,他将车速减慢,最后来到向人延向他们供述的那座与黄家长子相遇的公园前,由于公园已经是镇上车子可以行驶道路的尽头,接下来就必须藉由步行穿过一旁林间小道,才有可能到达高芥诚所在的镇上边缘地带。
  坤隆关上车门,检查手上的配枪一点也不敢大意,即使是平常就急性子的他,此时也只能更加冷静,仔细观察四周围环境的变化,将自己的警觉心提高到认为有假想敌正在暗中潜伏,而且相信高芥诚现阶段仍可以应付遇到的突发状况,他由衷祈祷着。
  只是一道庞大的火光自树丛后方发出,那道光芒照亮深夜的天空,可以看出自己已经离芥诚的所在位置越来越近,他藉由感受不断吹拂在身上略带有咸味的凉风,以及踩踏在砂砾土地上的触感,知道即将来到沿岸地带。
  原本的丛林小径慢慢宽敞,而他也在准备迈开脚步急奔而前同时,被一颗大石给绊倒,但也因为这个失误,让他在想重新站起身来同时,彷彿被人下了咒语,全身沉重到无法动弹。
  不过,他却完全可以知道为何自己全身像被千斤重的枷锁牢靠在地,就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冷汗滑过额头及脸颊开始让他视线模糊,但他却又无法忍住牙齿打颤及睁大双眼的举动,只能这样直盯着地面,手握住腰间配枪,迟迟不能拔出。
  一抹暗影不知何时站在他身旁,不,更切确来讲,应该是在他跌倒当下就来到面前,只是恐惧使他感觉週遭的时间趋于停滞,才会有对方此时正静止站在他面前的错觉,然而对方却是用缓慢的步伐正准备经过他身旁,坤隆看到自己的身体被对方整个垄罩在内,即使自己没有受到任何攻击,但却已经丧失大半力气,那样宛如寒风冰冷,凝结温度的妖异气息,巨大且如蠕虫般吃掉自己灵魂高攀在后脑勺的目光,就如同自己是不小心暴露行踪的猎物,只要对方愿意,随时都能让自己体验绝望的降临。
  那宛如浑沌的黑色雾团终于划过自己身后,直到坤隆回过神来举枪面对来者时,只剩下空无一人的小道及不断飘自面前的阵阵热意,他最后总算振作起身跑到海岸处的荒屋群落前,目击一场冲天大火正在眼前上演。
  原来自己并非第一位到达现场的人,海滩上早有许多住在附近的居民围观聚眾。他可以听见眾人谈论眼前这场火警,却没办法从任何人口中打听到这场火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烧起的。
  海岸边有大大小小的废弃屋舍,但这片火海却只垄罩在其中一间,坤隆可以直觉知道,那间屋子里面肯定有过什么东西、什么人物,而自己再熟悉不过,前不久还传过简讯给自己的搭档,可能不久前还待过该处,或是……根本就来不及逃出。
  他听到救护及消防车队来到附近,从慌乱的吼叫及环境吵杂声他知道消防人员正想办法要搭建管线准备扑灭火势,只是比起刚刚面临令他全身无法动弹的恐惧,此时巨大的无力感再次使他无法动弹,他就只能这样眼睁睁望着火舌窜入天际,却在这瞬间他意外联想到是否有人在黄家发生火警当下,也正用这样的心情,面对内心不敢接受也无法置信摆在眼前的事实。
  那个人会是向人延吗?或是一开始存在黄家内的那号人物?还是……无情火焰的製造者?
  无意中他被某道在脚边斜前方不远处,埋藏在沙堆里的微小闪光给吸引,他立刻走向前去,发现是一个已经几乎生锈的四方铁盒,满腹的好奇促使他打开,在那一瞬间一顿重击敲击他的心房。
  一道道随着火光划破夜空的璀璨烟火飞升而起,色彩繽纷的光辉突兀的加入照耀地上人们身影的行列,陈坤隆却只低头盯着藏在铁盒里头的高芥诚仍在通话中的手机,还有被压在底下的三张破碎纸片,最后他则用颤抖的双手将之取出,他睁大双眼差点忘记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