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静默了好一会儿,对于李承平的不服从,李承怿还没有勃然大怒。
“不管你想做什么,都先在公主府住下吧。”
他想用缓兵之计先将李承平留在身边,再慢慢给她甜头招揽她。
“皇兄,不必了。我会跟师傅回怀南的筱云剑庄。”
此时,李承怿眼中已经有了愠色。
“李承平,你就这么想要离开皇家,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是的,她曾经九死一生的赚取功名,为的是报仇,为的是能够让皇位上的人看见她,看见她的母亲。可这件事情已完成,她所求之事,早已不再是追求权力和地位。
她和李承怿僵持不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个结果,届时他以皇帝的身份压住她,就真的走不了了。
李承平心里暗暗叹气,只得先答应下来:“多谢皇兄美意,那这公主府,我便暂时住下了。”
李承怿的神色这才松快下来。
“要是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你只管说。”
淮安城向来是以繁华著称,最为气派的便是大桓的皇宫。从皇宫的正大门出来,向西北方向,沿着青砖道一直走便会看见一座清幽精致的府邸。
这座府本来已经废弃多年,可随着一位新贵人住进去,也跟着热闹起来。门楣上悬挂着一块纯黑为底金边描绘的匾额,上面可是当朝皇帝的御笔,写着肆意张扬的“将宁府”三个字。
这便是当朝天子最为看重的妹妹,北列英王之妻,李承平的公主府。
李承怿照旧给了李承平理行府官居三品的行人职位,主管外交事宜,权力和地位一个都不少她的,可是李承平躲在这新的公主府里不肯出门,竟然在春光甚好的花园亭子里练起字来。
李承平刚专心致志地写完最后一笔,身后忽然传来了苍老的声音:“这是杜随的《杂诗》。”
李承平回头,盯着眼前的老者一会儿后,才惊呼道:“......老师!”
老者捋了捋下颌上花白的胡子,念到:“儿时仰星光,举手若能摘。于今七尺身,天高不可即。”
“非也,非也。”老者看着李承平,笑了笑,道:“你还不到说这种丧气话的年纪。”
曾被誉为“清风明月”的美男子如今已年逾花甲,被花白胡子掩盖的五官依然挺拔,他的体型不再似以前那般矫健有力,略有一些富态。但是身上那股如孤竹般谦逊又淡雅的气质却未曾改变。
李承怿登基之后,便立刻将琅玉迎回了淮安为相。
便是自前朝起就颇受皇帝倚重,被文坛尊为天下无双的琅玉居士。琅玉作为学博天下的一代宗师,受召入朝教习皇子,这位兄妹二人曾经的恩师,终于随着李承怿登基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承平抬起头,眼角眉梢都是时隔九年又见恩师的笑。
琅玉先是像从前那样轻轻唤她“承平”,而后突然说道:“老朽还未拜见将宁殿下。”
说完便马上行对公主的跪拜礼,承平连忙将琅玉扶起:“先生......一别九年,这些年来,您过得还好吗?”
琅玉微微一笑:“还好,还好,成了一把老骨头。”
“先生,承平真的很挂念您,还以为此生无缘相见。”
李承怿是嫡子,却不是长子,当年李承怿因为与大皇子暗中争夺太子之位,让先皇大怒,牵连甚广,琅玉在友人的帮助下连夜带着夫人逃离淮安,才逃过一劫。而李承平则与阿莱流落街头,直到白敬仪将她们带回了筱云剑庄。
琅玉仔细瞧了瞧承平,胸口闷闷一痛,他丢下李承平逃走时,李承平才十二岁,而今却也出落的亭亭玉立了。
琅玉端着手,面带苦涩的看着她道:“我没好好照顾你,心中有愧,实在是没有想到,竟然让你浪迹江湖。”
“先生,这与您无关,是承平的命数。”
九年前他家被抄,李承平东躲西藏不肯回宫的事情他虽然知道,却也实在顾不上她。两年前她被迫去北列联姻,他也只能远远的望着她出嫁。如今,他是一人之上的丞相,却依要劝李承平回到皇宫,回到无休无止的争斗当中。
琅玉沉吟着道:“命数......承平,为师给你取了这个名字,倒像是成为你一生的枷锁。”
李承平向琅玉拱手道:“先生......承平却从未这样想过!”
“名字是先生所赐,可是路,却是承平自己选择。”
琅玉一听,语气带了几分急切,上前一步道:“公主真的要选一条与所有人都背道而驰的路么?”
李承平轻叹一声,幽幽道:“我还未做决定。”
琅玉道:“公主躲着皇上,皇上这几日正脸色不佳呢。”
承平回道:“偷点清静罢了。”
承平垂眸,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请琅玉坐下,琅玉落座后,她吩咐灼桃将笔墨撤下,换了两盏茶来。
“老师也认为此时应当攻打被北列占据的三座城邑?”
琅玉道:“一拳打得开,免得百拳来。皇上眼下刚刚继位,就算我们不主动出击,也难免会被其他人盯上。”
在李承平的印象里,琅玉一直还是那位风度翩翩的饱学之士,他对于朝局的把控,向来是细致入微的。却不曾想,他也愿意豪赌一把。
眼下的局势,南桓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与北列断交,再与西楚联盟,趁其不备夺回边关被割让三邑,一血国耻。二是继续依附北列,借机将所有的摩擦都推到西楚的阴谋上,与北列一同击退西楚,重新结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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