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的影子透过镂花窗户,向屋子里投了一片昏黄的斑驳。
刚过了正月初十,随着年味的沉寂,万事万物又开始运转。
这座位于上京城西北五十里外的红楼,便是起鸳楼,北列江湖的情报中枢。
起鸳楼分布于各州府的精英,每一个人都是只手可翻覆一方的豪杰,皆赶赴于此参加会议,如往日里一般,皆是指点江山、激荡风云的气势。
一个小小的议题被拎出来。
“和我们抢生意的对手出现咯。”
“豫州坛主想说,西一阁?”
“那桩佑民寺的生意,他们竟然想卖给西一阁,西一阁算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们的头儿是谁?”
“这他娘的谁知道?”
“一群贩夫走卒,不成气候。只怕背后有朝廷的人。”
“呵,朝廷。鉴镜司还得仰仗着我们,朝廷有何可惧!”
这场谈话兜兜转转传进了李承平的耳朵里。
由于景韬十分碍手碍脚,她不得不将与安叔的秘密接头转移到了王府的账房里,一边弹弹算盘一边狡黠着笑道:“将近一年,我们的招牌终于打出去了。”
安叔纠正道:“一曲堂早在三年前便扎根在上京,不过有了公主亲自统领,得以蒸蒸日上。”
李承平道:“咱们别抢生意挡人家财路,免得得不偿失。做点小买卖就行,江湖各大门派的事情,尤其像佛骨舍利这样能捅出大篓子的,别掺和。”
安叔道:“诶。可是运转西一阁,也需要很多资金呐。”
承平道:“缺钱啊?没关系。我还有一个金库。”
安叔心想:“公主嫁妆都快花完了,准备贪污了么?”
一国公主,还能被穷难住么。
一天后,李承平笑眯眯的去找景韬:“云琛,我好想买东西,陪我去逛铺子吧!”
景韬一听,终于到他展现人傻钱多的魅力的时刻了,赶紧麻溜的跟上。
李承平一反以前什么都瞧不上的样子:“这个这个这个这个这个全部都要,包起来哦。”
店小二满意地高喊:“如意头蓝地绣花鞋一对!矾红彩描金堆塑螭虎胆瓶一对!乌金花松鹤纹犀角杯一只!天青釉猫儿枕一个!狮报平安铜烛台三座!”
“天呐,那个好漂亮。怎么会这么好看?”
“我现在突然觉得买东西好快乐啊!”
“海兽葡萄纹,仙雀纹菱花,鸾凤瑞草纹镜各一面!”
“这些东西全部都要带回去。”
“冬青釉如意长颈瓶,钧红釉贯耳方瓶各一支!”
结账的时候,景韬抽抽嘴角:“为什么这么贵?”
李承平作吃惊状:“这么贵,你一个王爷,说这话合适吗?”
景韬犹豫:“可是.......这个花瓶只是青白瓷的,真的不值这个价钱吧。”
李承平黑了脸。
“承平,我跟你说,买东西可以,但是——”
她继续黑着脸道:“别说了,买不买?”
景韬:“买。”
景韬最可贵的是大度。他胸襟宽广,对人足够慷慨不计较。
只要她高兴,就当破财免灾了。
李承平当然高兴了,因为她在这些铺子买的东西,本来就是她自己的。
让景韬花钱卖她堆在库房里的东西,东西一样没少,景韬的钱还都进了她的口袋。
还有什么比在账房里数钱更快乐的事情?
李承平做这些“变卖家产”的事情,灼桃是知道的,她不禁感慨:“公主,王爷对你也太好了吧!全天下的夫人都得羡慕您!”
承平哼哼道:“傻丫头,如果一个人有一百两银子,给你一两,那不算好。如果只有一两银子,却全部都给了你,那才是好。”
灼桃感觉公主最近愈发恃宠而骄,变得更有人情味儿了,兴奋得又重复一遍:“不管,反正王爷对公主好!”
承平心里愤愤道:“我为了他把下半辈子都砸在北列怎么没人看见?好像很应该似的,我大好的人生凭什么就给别人当媳妇啊。”
她应和道:“是,为了维持他的这个好,我得尽量帮他保住他这一百两银子,以防以后一两银子都分不到。”
灼桃鼓着脸道:“可是灼桃觉得吧,王爷是把一百两银子都给公主了。”
李承平:“不可能,他手里肯定还有很多私房钱。”
随口一句话,却引起承平从前的疑惑——景韬的俸禄,王府的所有资产都在她眼皮子底下,他的钱到底是从什么地方补上的呢?
凡是带兵,钱乃第一要义,就像北列停止攻打南桓,不是打不下来,是没钱打了。所以各方将领,说谁带兵带的好,多半是会搞钱。景韬虽然明着不动声色,但是以他皇子身份,和跟首富朱家的关系,肯定很会搞钱。而其他白手起家的将领没有搞钱的门路,带兵打仗自然比不上了。
想到这里,她发现她对景韬的势力一无所知。
想到他在家里如何的体贴温和,竟然让她感到害怕。
景韬在她面前吃瘪,不过是他玩耍的一种方式,弄得她总是忘记,当她在家中喂鱼遛狗,和夫人小姐谈论衣裳首饰的时候,男人的世界要比她大得多。景韬本来年长于她,自小位高权重,天赋和资源远高于她,他手上的买卖和权力,露给她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她不过是靠着一些阴谋诡计和他给的偏爱恩宠,才得以苟且为生。
相形见绌,贻笑大方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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