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想去碰绑在小腿上的剑,可手指一动,竟想着是否该先结果了自己,免得遭罪。在这种情况下,哪怕她豁出命去,也不一定能伤到景韬。
在李承平犹豫的过程中,景韬转身从马上解下一个小包袱,没注意到她眼中的杀意。
他将包袱轻轻的放在姐弟的面前,说道:“可别死了,带着你弟弟活下去。”
说完便拂袖而去。
李承平先是一愣,接着反应过来朝着景韬走的方向跪下连连说着:“谢大将军不杀之恩!”
景韬走远之后,悄声吩咐身边的两个士兵:“暗中盯着他们,有异样举动就杀了。”
何褚看热闹的说道:“贤弟如此铁汉柔肠,也难怪裴尚书的女儿苦守三年,盼你凯旋归来。仗是打不完的,不如回去迎娶娇妻吧。”
景韬白他一眼道:“你这么怜香惜玉,就自己去上门提亲,也算是行行好,帮了小弟。”
景韬突然顿了顿脚步,那姐弟俩互相袒护的样子竟让他有些触动。
他像是下了决心似的,又接着说,“何褚,我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从前是个草包纨绔的时候,他们嫌我无能。现在我能干了,又怕我太抢风头。”
景韬努力牵了牵嘴角,语气里是说不出的落寞。
何褚琢磨了一会儿,道:“大将军,月满则亏。”
北列皇帝好战,一生都想要侵占南方较弱的桓国。但太子景熙奉行反战求治的政见,而近年来景韬军功卓越,想来能完成他统一的大梦,他便有意废太子景熙改立景韬,本来北列皇子间兄弟和睦,他这一举便引得太子忌惮景韬。
景熙与景韬同为皇后所出,但皇后希望景韬收敛锋芒,于是派了何褚来督军,劝告他不要争夺皇位。
何褚拍了拍他的肩,没有再说什么。
父母兄弟都想让景韬按照他们的心意生活,可是从没有人在乎过,他想要的是什么。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承平和历风儿就坐在原地吃着景韬给的饼和馒头。虽然这饼吃起来五味杂陈……算他良善之心未泯好了。
她一边演着细心照料弟弟的姐姐,一边暗暗观察景韬一行人的方向。
景韬的人跟他们到深夜,看着姐弟两个歇息后才离去。
承平立刻起来拉着历风儿连夜赶路。
景韬没有率大军穿过良邑直逼涂州,而是带着轻骑暗中向东南方向行军,他是要做什么?
是这其中有变数,还是北列一早计划好的,难道景韬的目标不是涂州吗?
必须快些赶到涂州报信。
他们在山中走了整整三日,终于从涂州的一个村庄下山。历风儿带她去了一家相识的农户院中,李承平强撑着一口气托这家的妇人去向军队报信后,就直直的倒了下去。
良邑被破的第七日,直到夜幕降临,太守府才惊闻一声:“殿下!甘乐长史找到了!”
李承怿瞬间展露出了一个宽慰的笑容,一个月里,他真的快要忘记怎么笑了。
“她人在哪?可还安好?”
“回殿下!长史在一处偏远村庄的农家歇息,并无大碍。令人传来消息,说是在山林中遇到景韬带领的北列轻骑往东南方向前进,怀疑目标是中安郡!“
李承怿的笑容僵在脸上还来不及收回,眉头已经紧锁。
他立即走到地图前,喃喃自语了一会儿,说:“速召众将议事,快!”
李承平好似从混沌的梦魇中一脚踩空,她只能转转自己的眼珠,身体却动不了。突然像落入无尽的黑暗中,正要沉下去,猛然想起自己身处何处,浑身一震,灵魂归位,睁眼的一瞬间就在思索着自己还有什么事情还没做完。
“不对,这个情报会不会传到涂州对景韬毫无威胁!”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想挣扎着起来,可全身都是软的,后背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阿莱瞧见她醒了,愤怒地把手里的帕子一扔,想回头不看她,眼圈却是红了。
“阿莱,”她的声音竟然如此沙哑,根本喊不出来。
“阿莱。”她又喊了一声。
阿莱怒道:“原来平公子还记得有我这个人呢!要豁命去做英雄,和我告个别有这么难吗!”
她惭愧的笑了笑。
“……对不起,是我错了。我没想过还能活着回来给你道歉。”
阿莱扑过去抱住了她,呜呜的哭得像个孩子道:“我真以为你死了!”
李承平不觉眼眶也湿润了。
十三年来,她们是彼此的命门。
可到头来家国天下,永远比自己的性命,比珍视的情谊重要。
有人敲门进来,一个皮肤黝黑,但笑起来一口白牙的青年走了进来,他眉梢下垂,生得一副友善温和的样子。
“长史辛苦了,”他放下手中的药托,“阿莱,我说长史吉人自有天相,让你不要瞎操心,哭坏了眼睛,我还要多一个病号。”
一两句话,就能引得阿莱又眉开眼笑。阿莱长得比她好看,温婉可人,笑起来就更让人想给她摘星星摘月亮。
“这段时间有劳季医师了。”李承平对青年说。
季平道:“这都是小人分内之事,长史可别折煞了小人。”
承平望向他的眼神里还是充满了感激。如果不是有他,她也不可能放下阿莱独自赴前线。
她看着他们二人心心相印的样子,心里莫名冒出了一句,女大不中留啊。
自琅玉的妻子八岁买下阿莱给她作玩伴,两人携手与共,情同姐妹,怎么忽然有种“一腔真情,到最后,终究错付了”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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