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士卒策马飞奔进了涂州城内,马重重地受了最后一鞭子,长嘶一声,便倒地不起,口吐白沫。
那位士卒也从马上滚落,未能起身。
看热闹的百姓围过去,满身是血的士卒拉住一人的衣袖,撑着最后一口气,绷着脸道:“宿关守将开城献降......不战而败!谭将军战死........五万、五万士卒不肯投降,皆被屠杀!”
话罢,士卒便咽了气,一双暴突不闭的眼睛,看着长街上的百姓慌乱地四散逃离。
“宿关完了,北蛮子要打进城啦!”
“涂州要打仗!大家赶紧逃啊!”
这是南桓天青十九年冬末。
北列三皇子景韬领西路军三十万,一路攻城拔寨,大破南桓北境,现已攻下瓶底关、宿关等地,奔涂州而来。
涂州,是南桓继宿关之后仅剩的军事重地,若涂州再破,则无险可守,南桓危在旦夕。
冷风又吹烂一处蜡黄的薄窗纸灌进来,正好对着甘乐坐的位置,她握着毛笔的手都已僵了,还是坚持写完最后几个字,呵了几口气暖一暖。
连年征战,男人越打越少,连着女子也能在军中挑一担子,甘乐便是青州军管理后勤补给的军长史。
甘乐所在的青州军刚刚来到涂州支援前线作战,有许多后勤事务需要交接,不眠不休地忙了一天一夜,她揉揉酸痛的腰,从面前如山般的簿册里抬起头。
她脑海里忽然浮现了一个遥远的画面,她从堆积的习题册里抬起头,正看见教室的黑板上方挂着“力挫群雄,舍我其谁”八个鲜红的大字。
她轻叹一声:“怎么管个军队后勤,比备战高考还累?”
没有人知道,其实她是个平凡的戏剧学院的学生,在二十一岁生日的前被人杀害。
也许是没喝孟婆汤,她带着前世的记忆转世在一个女婴身上,机缘巧合之下参军,成为一个人微言轻,负责管军队后勤的军长史。
离晚饭还有一个时辰,饥饿却已经阻止她的思绪,又累又饿的甘乐踱向伙房,发现额前发髻散落了一大缕,干脆解下玉簪重新束上。
此时,迎面走来一个男人,停下脚步不怀好意地看着她道:“姑娘看着好面生,是哪支军队的?”
自北列太曦皇帝继位以来,穷兵黩武,二十年来一直妄图吞并较为弱小的南桓。战事告急,除了甘乐所在的青州军,全国的军队都聚集到与北列作战的前线涂州。
甘乐扬起头打量对面的人,是个年轻的小白脸,轻浮草莽,想必是继承了父兄在军中职位的草包。
她不扮男子,穿着改制成方便行动的女式常服,不小心显现了女子的身段。
她只好先把玉簪握在手里,任头发散成高挑的马尾髻,回道:“青州军。”
那人贱兮兮的笑道:“哦,我就说咱们涂州军里哪有这样的美人。”
军中无女是老传统——这人恐怕把她当作随军的营妓了。
甘乐心想:涂州马上就要打起来了,他们还有心思消受美人恩。
话说着他便向甘乐走近一步,甘乐眯了眯眼睛,忽然心生一计。
正好涂州军的老狐狸不肯向她透露真实的粮草储备,哭穷喊惨,多分一点东西给青州军都像要上吊,连给过冬的袄也拖拖拉拉。管后勤的,可不就惦记着让将士能吃饱穿暖去打仗?演个美人计,牺牲一下色相也无所谓。
这个小白脸看上去是个官职不低,正好让她套点情报。
她一身的演技,戏眨眼就来。
甘乐眼眸一转,娇羞地轻掩脸颊,对他微笑道:“军爷谬赞了。青州军清苦,哪里比得上涂州军顿顿好酒好菜美人相伴。”
那人心中大喜,开始和甘乐炫耀起涂州军的好日子,比如说,连最普通的士卒作战时都能领到白面馒头。
甘乐作十分震惊状,一双疑惑又期待的眼睛望着他,声音柔柔道:“涂州竟然如此富饶,眼下北列正在攻打宿关,马上便兵临城下,也不省些粮草吗?”
那人要被甘乐一双眸子吸进去,什么大实话都敢往外说,套起情报来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省什么粮草?要知道涂州向来富庶,‘天下十分粮,三分出涂仓’,不然,北蛮子盯了这块地界二十年!我们营里中午还宰猪杀鸡,准备庆贺除夕呢。”
甘乐越听心里越想把涂州军长史揍一顿,她的兵还在挨冻啃干粮,他们倒是会享受!
那人觉得时机差不多了,道:“难得的兴致,不妨去同饮一杯?”
情报套完了,逗留还有什么用。
“不要。”甘乐冷声拒绝,间那人面带惊讶,接着冷声道:“你不配同我喝酒。”
那人见她翻脸快过翻书,方才知晓被设了套,恼羞成怒道:“真是给你脸了,知道爷是谁吗?”
甘乐斜望了他一眼道:“无名小卒,不必知晓。”
软的不吃,那就来硬的,一个随军的营妓还敢蹬鼻子上脸!
他的手向甘乐的脸蛋伸去,正巧涂州军的一位将领路过,他与甘乐交接过军务,便来管一遭闲事。
他对那小白脸喊道:“不得无礼,这是青州军的军长史,甘乐。”
这娘们居然就是甘乐长史?
小白脸咬牙盯着她,那个十七岁参军,奇袭乌番,驰援襄城,两年就成了青州军中的一号人物......
甘乐心里还惦念着赶去伙房拿窝窝头,抱拳致谢后便走,哪知那位解围的将领又多了句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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