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总是睡不好觉。
她总是会做梦,梦境中又总是一些令人痛苦的回忆,半梦半醒间总是辗转反侧,那些过往从不会轻易绕过她,以至于她经常在午夜梦回时分惊醒,然后陷入长久的精神恍惚。
不过奇怪的是,在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的当下,她竟然破天荒地睡了一个好觉。
梦境之中她好像被什么人抱着靠在凉亭里看着外面的狂风骤雨,四周的树被狂风拉扯似是要将之连根拔出,天空雷声滚滚,时不时有惊雷划过。这一切的一切都令她心驰神迷,为浩瀚的天穹,也为波澜壮阔。
那种雷声和暴雨带来的冷意一直萦绕在她的周身,甚至好像能闻到那种潮湿的气息。云栖缓缓睁开眼睛,耳边传来淅淅沥沥的声响,她静静地在床上又躺了一会,直到一阵风从吹开的窗户里涌出,她这才意识到,外面下雨了。
怪不得会梦到那样的场景,原来是因为外面也下雨了啊。
云栖就这么呆呆地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雨,暴雨之下耳边只能听到连绵不绝的雨声,隔绝了所有的白噪音让整个世界仿佛都形成了一片真空,这样的安静让云栖充满了安全感。
不过这样悠闲的时光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就在她目光放空的时候外面的门被一脚踹开,瞬间剧烈的声响打破了雨声的宁静,刺耳的声响让云栖的眼中泛起了些许波澜,但就像是一滴落入湖中的雨水,在涟漪泛开后又重回平静。
“云家大小姐,你还想躺到什么时候?”
破门而入的是齐桓——或者说除了他应该也没哪个人敢这样直接破门而入的,此刻的他已经换下了那身大红,转而是一身黑白,在这大红的喜房中看起来格外的突兀。他大步流星地走来,看向云栖的时候眼神微微一闪,眼前少女明明是一身大红,但却显得比白还要空洞,在她看过来的时候眼中没有任何生气,简直就像是一具行尸。
强压下心头莫名的情绪,齐桓径直走到她的面前,然后将手上的东西直接扔在了她的身上。那是一板厚厚的竹简,竹简就这么直接劈头盖脸地砸在了云栖的脸上,顿时额头和脸颊就被竹简的边缘给磕出了一道道血痕,血液顺着白皙到病态的皮肤滑落,在此刻竟然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你……”齐桓本来准备破口大骂的,但看云栖这副样子真的感觉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昨天晚上他拂袖而去就立刻调查了云栖的身份,在得知云栖竟然是云家大女儿的时候他是真的有些诧异,他从不知道礼部尚书竟然还有一个大女儿,还以为云栖就是云家分支的庶女被送过来挡刀的,结果没想到她还真的就是货真价实的嫡女。
怎么会有嫡女混到这份上?要不是这次他甚至不知道礼部尚书有这个女儿。在得知这个结果后他顿时感觉更加棘手,毕竟云家都把嫡女嫁过来了,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再继续追究,否则到时候皇兄估计会觉得他更胡搅蛮缠。
但这口气他又实在是咽不下去,在把所有东西看完后已经到卯时了,他拿着竹简就来找云栖兴师问罪。如果她露出惊恐害怕的表情或许他还能熄几分火气,但看她这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就更是怒火中烧。
“好啊,看你这副样子估计是什么都不在乎了是吧?”齐桓勾唇,露出了有些残忍的笑容:“云家既然能把你推出来而不愿让云挽画嫁过来,很明显早就已经放弃了你的命,既然如此那本王也不用在乎了。来人,把她扔到后院去!”
他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侍卫上前将还穿着一身大红嫁衣的云栖从床上架起,从头至尾云栖都依旧是平静如水地看着窗外,她的脸上没有任何害怕或者是其他的情绪,血液滑落下颚也没有在乎,就好像什么也比不上屋外降落的雨水好看一般。
明明是毫无生气的眼神,但不知为何齐桓却觉得非常刺眼,他转身走人,莫名觉得这间屋子沉闷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对了。”他看着那些侍卫将云栖带出大门,又说了一句。
“把她身上的嫁衣脱了,本王看着碍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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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啦啦——”
雨声连绵不绝,雨水从屋檐坠落,掉落的宛如散落的珠子,在地上砸出一个又一个浅浅的水洼。
云栖坐在有些阴暗的小房间里,也幸亏侯爷府确实够家大业大,以至于就算是后院这种偏僻的地方房间也依旧严实,虽然风还是会混杂着从缝隙投入,但她却觉得这样更好。毕竟开窗户会有点冷,关窗又感觉不到风,像现在这样才最好。
阴暗潮湿并不能让她生出什么负面情绪,或者说她一生的负面实在是太多了,要是遇到点什么事就郁郁寡欢,云栖觉得自己可能早就找个崖跳下去了。
不过说起来,她到底又是为什么活着?
拢了拢身上灰白色的长衫,她走到窗前推开了些许缝隙,看着飘落的大雨,瞬间就感觉情绪高涨起来。
在很久很久之前,父母还是爱她的;再后来,云挽画总是会处处关心她,她觉得只是为了云挽画也能继续活下去;再再后来……
又到底是为什么呢?
有些凌乱的刘海垂落,遮住了她的视线,于是那些雨水也带了些许色彩,像是不断纷飞的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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