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月光,吕徽站在了原先的那片湖边。
她已经打量好了这些丫鬟将要走的路线。而且她发现,每次丫鬟的数量都不同。
所以她大胆猜测,其实旁人是不知道究竟有几个丫鬟要上车的。
只要悄悄跟在丫鬟的后面,再混上马车,帷帽遮住头脸,谁也不知道谁是谁。
这样想着,丫鬟就已经来了。
在幽深的月光下,丫鬟银粉色的衣服显得惨白,尤其是罩在白纱之下,愈发显得飘逸诡异。
要不是吕徽看过几回,心中早有准备,恐怕还是会被这样的场景唬一跳。
丫鬟走路寂静无声,像是受过了极高的训练,叫吕徽看着有些眼熟。
她总觉得这些丫鬟的形态太过熟悉,所以才会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待到最后一个丫鬟从自己身旁经过的时候,吕徽从旁边的灌木中静悄悄地走出来,跟在了最后一个丫鬟的后面。
她屏住呼吸,尽量让前头的人忽视她的存在。
吕徽想,要是她被发现了,左不过就是被单疏临训一顿,反正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想着,她的胆子更大了起来。
丫鬟走得无声,却很快,不过半刻钟就穿过了单府,走到了二角门旁。
她们一个个的踮脚跨出门槛,动作稍有僵硬,却仍旧规范。
这动作,叫吕徽也觉得很是眼熟。但她就是想不起来究竟为何。
除了太子府,她哪里也没有去过,怎么会看过和她们一样走路的人?
轮到吕徽的时候,她也学着前头的丫鬟踮着脚跨过门槛,却差点踩到帷帽的纱。
好在她眼疾手快,并未跌倒,却还是碰到小门,发出了声响。
这声响在周遭极其安静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大。吕徽心中一紧,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但没有人注意到她。所有的丫鬟都很自觉地上了马车,并且一个都没有回看。
吕徽愈发觉得奇怪。不过她也没有旁的动作,很快跟着上了马车。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才听见有人哒哒的脚步声过来。
似乎是个伙夫,脚步很沉重,不似女子的轻盈。
那伙夫爬到了最前头的一辆车上,挥鞭驱使马车前进,而后头马车的两匹骏马,也很乖巧的跟在了前头那辆马车的后面。
马车走得很慢,几乎感觉不到颠簸,坐在马车中,吕徽才发现这些丫鬟身上有一股奇异的香味。
很浓,而且和平常用的熏香味道不一样。
吕徽仔细去嗅,耸动鼻子,忽然想起这种味道像是什么。
倒像是她衣柜里头的香气。有些像防虫的香。
怎么会有人将香熏得这样浓?吕徽皱眉,觉得那个将驱虫丸子当做香料的丫鬟简直脑子有病。
很快,她就发现了这个想法不对。
不是一个丫鬟,而是所有的丫鬟。
所有丫鬟的身上,都有那股驱虫丸子的味道。
这点认知,让吕徽心生一股不妙。
她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来这一趟。
再转头看,她才注意到,所有的丫鬟都保持着一模一样的坐姿,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带着一模一样的帷帽,或许帷帽下的微笑也一模一样。
吕徽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
她害怕了。
但再害怕,她也不能跳车下去。
要知道,现在跳车,无异于自寻死路。
不管这些丫鬟是做什么的,这都是单家的一个大秘密,现在自己跳车,还没有等揭露身份,恐怕就已经被前头的伙夫给活活打死了。
所以,她保持着和其他丫鬟一样的动作,乖乖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地等着马车停下。
时间,似乎过得很慢。
吕徽的鼻尖上冒出一层细细的汗珠,将要凝结在一起的时候,听得前头一声‘驭’,马车停了下来。
吕徽松了一口气。
她不想再在马车里头坐下去了。这些丫鬟一声不吭,一动不动,静静坐在她身旁,叫她倍感压力。现在离开这个狭小的空间,不再闻着里头的虫药,她觉得舒服了许多。
跟着丫鬟们顺次下车,吕徽抬头,瞧见了外头的景象。
一处大宅子,没有挂牌匾,倒是挂了四个鸟笼大小的大红色灯笼,在这漆黑的夜色中显得很醒目。
大红灯笼给所有丫鬟身上白色的帷帽纱上覆上一层浅红,也染红了吕徽的眼睛。
瞧着马夫退下,没有进屋,吕徽咽了口唾沫,跟着丫鬟整整齐齐进了宅子。
她想,会不会还没有等她进去,就有两个拿着大刀的人冲出来,将所有的丫鬟都剁成泥?
毕竟,没有一个丫鬟在天明后回到了单府。
也就是说......自己天明后,还不知道在何处。
想象中的恐怖和血腥并没有出现。进宅子之后,所有的丫鬟都整齐站在了院子中。
吕徽这才发现,这宅子的院子很大,竟然站着五六十个丫鬟。
所有的丫鬟装束都一模一样,想来昨日前日的丫鬟,也在这里。
吕徽稍稍放下心来。只要不会立刻就死,那就还有缓和的机会。
院子里的丫鬟站了许久,直到吕徽的腿开始发酸,有些丫鬟才动了起来。
没有人唤她们,她们是自己离开的。
吕徽想了想,跟在她们后面,往屋子里头去。
她不想站在外头,看着一群一动不动的丫鬟,跟着一动不动站得脚酸。况且,她想要探听消息,还得跟着这些走动的丫鬟。
丫鬟离开的方向都很一致。朝着宅子唯一的一条路走去。
宅子里没有屋子,越往里头走越亮,丫鬟走动仍旧没有声音,吕徽耳尖地听见了里头的水声。
水声?
吕徽这才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湿润了起来。
水?
打量周遭景象,感觉到自己脚板微微有些发烫,吕徽惊愕:莫非此处是天然的地热?
合着这群丫鬟说来说去,还是来服侍人的?
天,那这个要丫鬟三更半夜来服侍沐浴的人,岂不是脑子有问题?
难道她要发现单家一个隐世的怪胎?
脚下豁然空旷,房屋之中果然有一个巨大的水池。
那里,有一个人背对吕徽站着,只露出一个漂亮精健的裸背。乌发湿润束在肩前,浸在水中,洋洋洒洒如水藻一般披散。
吕徽瞪大了眼睛。
倒不是因为裸背给她极大的震撼,而是......这裸背的主人,为什么会是单疏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