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骥简短地说了这么两句, 大家还都以为傅敏跟胡蓬关系匪浅, 但随后听了他的解释,所有的事情才被串连在一起。
原来当年胡蓬会救傅敏, 却不是出于好心,而是傅敏在逃跑避难的时候自己不小心摔倒在了路边, 为了让别人救她,她便自己嚷着是永定侯夫人,大司马的妹妹, 许诺只要能把她护送到安全的地方去,以后升官发财不在话下。
只是当时人人自顾不暇,管她天皇老子都是自己逃命要紧, 更何况傅敏的话还不知道真假,因此并没有人理会, 直到偶然遇见了胡蓬。
胡蓬当时正是逃窜到晋国不久的时候, 无处可去, 傅敏的话正好敲中了他的心事。胡蓬武功高强, 也不怕这点叛军, 就把人给救了,又替傅敏随便偷了个孩子顶替。
其实在此之前,陆屿也曾经想从胡蓬身为一个异族人却能够成为暗卫所掌令的原因入手,调查他的行踪,只是多年过去, 资料散佚, 他没有找到确切的证据, 只能凭感觉推断,胡蓬很有可能就是靠着傅跃的关系上位——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傅敏和陆茉一起出宫,随着人流逃走,所以最后生产的地方距离也不算远,但是当时傅敏却没想到会那样巧,这个孩子居然就是陆茉刚刚生下的盛家公子。
陆茉想着当时的情景,好好的一个孩子居然就这样落在了他们手中饱受折磨,恨的连牙齿都要咬碎了,她根本就不想多听半句傅敏的声音,只向着陈妈妈喝问:“那她后来又是如何知道的?”
傅敏狠狠地瞪着陈妈妈,陈妈妈却根本不敢抬头看她,跪伏在地上说道:“后来,后来大公子……啊,不是,是白指挥使将近三岁的时候,夫人有一天跟京兆尹夫人小聚,依稀是说了盛家找孩子的事情,具体的奴婢并没有听清楚,后来夫人回去之后,就……”
盛家找寻的那个孩子胸口和肩膀上都有胎记的事情并没有大肆宣扬,但是因为托付了官府找寻,京兆尹肯定是知道的。陆屿隐约猜出,心中一痛,厉声道:“回去之后怎么了,还不说清楚!”
陈妈妈道:“回去之后,就……把白指挥使身上的两处胎记用碎瓷片给划下去了。”
她还记得,其实傅敏甚至几次想干脆把白亦陵给毒死的,只是白亦陵打小就不馋嘴,再加上经常被当时还在世的老夫人带在身边,傅敏毒死他容易,想要不留下破绽可就难了。
就是那次划掉胎记的事情,傅敏还特意伪造了一个丫头看管不利,让大公子摔倒在打碎的碗碟上面划伤的故事,杖毙了好几个下人,谢泰飞当时还一直在旁边安慰她不要动气。
白亦陵听到这里,忽然站起身来。他冲着在场的人点了个头,神情平静地说:“当年旧案与我有关,我理当回避。诸位听吧,我出去转转。”
这个借口找的不太充分,但他不想在这里听也是件好事,盛铎小心翼翼地说道:“大哥陪你去吧?”
白亦陵冲他一笑,摇了摇头,离开了大厅。
盛铎跟了两步,又怕他不高兴,停下来转身去看自己的父母。这时陆屿说道:“还是我去看看他吧。”
盛冕想起刚才的事,知道这位淮王殿下跟幼子的关系非常好,白亦陵现在大概也不太想见到盛家人,要是他跟去也好放心,于是说道:“有劳殿下了。”
陆屿彬彬有礼地说道:“应该的。”
盛冕一怔,他已经也跟着走了出去。
他出去的时候,盛知还在恼怒地跟陈妈妈说道:“也就是说,你根本也早就知道小弟的身份了?”
陈妈妈吓得连声道:“奴婢不知道,奴婢真的不知道,主子做了什么事,咱们看在眼里,但原因究竟却是不敢问的!”
傅敏何等多疑仔细,那些事就连贴身心腹也没有告诉,陈妈妈这么多年把她的作为看在眼里,倒是猜出了部分真相,但白亦陵居然真的是盛家的幼子,她也是没有想到。
傅敏一开始还假充着气壮,直到现在却再也撑不住了,眼见陈妈妈将往事字字道出,她的呼吸也跟着粗重起来,似乎不大口地喘气,就根本就无法呼吸。
她只觉得四面投来的眼神都对着自己含有无尽的怨恨与敌意,仿佛偶然的噩梦当中一个个前来索命的冤魂,带着压逼而来的敌意将她包围。
在这一刻,傅敏甚至没有想到她的兄长,而几乎是习惯性地向着自己身边的谢泰飞投去求助的眼神,谢泰飞则一眼也没有看傅敏,而是立即冲着陆屿和盛冕等人说道:“殿下,你们都听见了,这件事与我毫无关系,我也是一直被这个毒妇蒙在鼓里二十余年。如今我可以当场写下休书,跟她断绝关系。”
傅敏红着双眼瞪向谢泰飞,嘴唇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被咬破了,从伤口处渗出的腥红血液沾染在雪白的牙齿上面,看上去说不出的狰狞可怖。
她恨声道:“谢泰飞,你也算是个男人!”
谢泰飞毫不畏惧,反唇相讥:“你先想想自己都做了什么吧!这件事明明是你一手策划而成,刚才却像把罪名都推到我和那个丫头身上,蛇蝎心肠的歹毒妇人,我跟你这么多年的夫妻,真是……瞎了眼!”
天知道他刚才听陈妈妈说话的时候,心里面简直害怕极了,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不是担心接下来陆屿他们会如何责难,而是后怕这个曾经二十多年夜夜躺在他身边的女人。
她曾经无数次地吹起枕边风,不着痕迹地让自己按照她的心意做事。
傅敏气的脑子里都在轰轰作响,她这辈子算计不少,但对待两个亲生儿子和起初对待谢泰飞,却偏偏都是真心的,或者可以说,傅敏的算计也大多数都是为了他们,然而现在她却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儿子指责她,丈夫要抛弃她!
傅敏忍不住扑上去,拼着命就要撕扯谢泰飞:“你这个王八蛋,你可对得起我!”
这边的问罪还没有结束,另一头的夫妻俩居然先就厮打起来了,几个下人连忙过去要把他们拉开。傅敏被一个婆子抱住,却还是挣扎不休,硬够着要去打谢泰飞。
而就在这时,她的身子忽然被一股大力扯过去,紧接着“啪”地一声,她耳朵里面嗡嗡作响,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耳光。
傅敏的头都被打的侧了过去,只觉得晕头转向,嘴角一股温热的液体流出,竟是被这一巴掌打出了血。
她气怒交加,转头一看,发现打自己的人居然是陆茉,忍不住尖叫着要上去撕扯:“又是你!你居然敢打我!”
身后的人几乎拉不住这个疯狂的女人,陆茉却冷声道:“放开她!”
傅敏一被放开,就冲着她冲了过去,被陆茉一脚踹到肚子上,痛的摔倒在地,对方却根本不停手,拽着她的头发拎起来,干脆利落的又是两个耳光。
一连串的巴掌下来,别说傅敏这个挨打的人,就是旁边者看在眼里,都隐隐觉得脸疼。
她一开始还倔着不肯在陆茉面前示弱,但是脸上身上都实在太疼了,傅敏的满脸泪水几乎是止不住地落下,连滚带爬地向后躲去,惊惶道:“别打了!别打了!”
傅敏做下的这些事情,就算她哥哥傅跃都不完全知晓,当初妹妹要找个男婴代替亲生子,他本身就不赞同,但是木已成舟,傅跃总不能叫她把自己那个残疾的孩子在弄回来,只好帮着打点,扶持胡蓬上位。
但是他今天才知道,白亦陵竟然是盛冕的孩子,这么大的事傅敏都不跟自己这个亲生兄长知会一声,眼看已经彻底将盛家和淮王给得罪了,傅跃的心头也恼怒异常,再被妻子拉着,刚才就一直远远站在一旁没有开口。
但他眼下却是实在看不下去了。
陆茉那几巴掌打的不光是傅敏,还有他的面子——居然还有这样的,自己还站在这里,陆茉就能亲自动手,当面暴打他的亲生妹妹,这是丝毫没有把傅跃当成一回事啊!
他忍无可忍,走上前去,厉声道:“端敬公主,请你适可而止!”
盛冕袖着手挡在了傅跃面前,淡淡地说:“傅司马,请问这件事你参与了没有?”
他这声音不算高的一句话,顿时把傅跃给问熄火了,连忙道:“镇国公,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当然……”
盛冕略略提音,打断他:“我的意思就是,如果你参与了,这笔账算你一份,我盛家跟你没完。如果你没参与,此事与你无关,请你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看着,不要干扰我妻子。傅司马,请。”
傅跃张口结舌,在盛冕的逼视之下,竟然真的又一步步地退了回去,颓然坐倒。
傅敏眼看着连兄长都退缩了,简直感觉自己失去了最后的希望,疼痛几乎让她失去了最后一点骨气,手足并用,一边哭着向后爬,一边尖叫道:“别打了!别打了!”
陆茉朝着她走过去,傅敏眼角的余光能够看见她脚上穿着一双月白色的靴子,靴头正中缀着一颗明珠,随着脚步轻晃,折射出五彩华光。
对方在走,而她在爬,但此时的恐惧已经压过了往日的不平愤恨,傅敏的全身都在疼,陆茉逼近的一步步仿佛踩在她的心上,让她心惊胆战,不住发抖。
陆茉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傅敏,对方的眼神当中全是恐惧慌乱祈求,这反倒更加激发了她心里的怒意:“怎么,你居然这么快就害怕了,只不过是几巴掌而已,你觉得很疼吗?那你对我儿子都做了什么,剐了你我都嫌轻的!”
傅敏听到她最后一句话,身体不由的哆嗦起来,要是以前她可能还觉得陆茉纯属在吓唬人,可是今天看着她这一副狠劲,傅敏觉得还真没准。
陆茉冷笑道:“就凭你这个德性,还想跟谁争长论短的,你算个什么东西?以前没动手,是因为我觉得你不配,早知道你敢这么对我儿子,我先弄死你。我丈夫和儿子跟你这么一个妇道人家纠缠不好看,你还就蹬鼻子上脸,真当没人奈何得了你了是吧?今天我来!”
她厉声道:“来人,把我的马鞭拿过来!”
傅敏不禁浑身颤抖起来,她看着陆茉的眼神像是见到了这个世间最恐怖的怪物,强烈的恐惧感让她忍不住尖叫起来:“你还要干什么!就算是我对他不好,但是他也没吃亏,他的官位比我两个亲生儿子都高,而且现在甚至连侯府都是他的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盛铎在傅敏的尖叫声中,亲手将马鞭递给了自己的母亲。陆茉接过来之后抖开,说道:“乖,一边站着去。”
盛铎退后,陆茉一鞭子就用力抽了下去,傅敏惨叫一声,衣服被抽裂了一条口子,露出里面雪白细嫩的肌肤以及一道鲜红的伤口。
陆茉道:“侯府值几个钱,永定侯算什么东西?你喜欢的那些破烂,还以为别人也一样稀罕不成?我这一鞭子就抽你明明自己没本事,却硬要怨恨嫉妒他人!”
她咬着牙,又是狠狠一鞭:“这是为了我儿子被你割去胎记!”
傅跃怒道:“你怎可滥用私刑!”
盛知道:“傅司马,我父亲都已经说了,如果不关你的事就不要插嘴。想打群架吗?盛家可不比傅家人来的少。”
傅跃气结,心里除了对无礼的盛知有气,更加责怪傅敏,惹什么事不好,偏偏她就惹上了盛家!盛家人平时护短都是出了名的,何况白亦陵是他们找了多年的亲人,人人都觉得心中有亏欠的小儿子,这事能善了才怪了。
就算陆茉亲自上手打人这件事冲动了一些,但是皇上又怎么可能为了圣宠已失的永定侯府去责怪自己的妹妹?更不用提还有个淮王殿下在呢!
就算要救傅敏,也不能是现在,绝对不可以再跟盛家正面冲突了。
傅跃想到这里,索性借着盛知的话,做出一副勃然大怒拂袖而去的样子,转身走了。
傅敏大惊,连忙喊道:“大哥,大哥!你不管我了吗?!”
回答她的是劈头下来的又一鞭子,傅敏的发髻一下子被打散了,披头散发,十分狼狈:“这是因为你将我儿子送给胡蓬!”
“这是将他在暗卫所受的伤,回报给你!”
一鞭子一鞭子的抽下去,陆茉下手越来越狠,直到傅敏昏过去了,她才将鞭子往地上一扔,说道:“给她梳好头发,换一身衣服捆起来,咱们进宫面圣去!”
盛冕扶住她,轻轻拍了拍陆茉的后背,说道:“你先歇歇,明天再去。”
陆茉怒道:“歇什么歇,有什么可歇的,孩子受了那么大的罪,我都要疯了你知不知道!”
她一边说,眼泪就一边掉下来了:“我真没想到陵儿就是咱们的孩子,我这个当娘得实在是太失败了。我一刻都不想忍,刚才恨不得活活打死那个女人。我要进宫让皇兄杀了她……阿冕,你别怪我恶毒,你不许拦着我,我实在是……”
她的语速越来越快,盛冕轻轻拍着陆茉的肩膀,柔声道:“你放心,我都知道。一点都不怪你,我身为男人,让妻子流泪,孩子受苦,是我的不对。”
他缓声说道:“但是现在已经不早了,我知道你心里急,但是也得想着圣上那边怎么个说法。淮王殿下那些证据够了,但是准备的太急,只能证明永定侯府亏待了陵儿,这个罪名不够。”
陆茉抬头看着自己的丈夫,惊疑道:“所以你……”
盛冕淡淡地说:“勾结胡蓬,滥用暗卫所职权,其罪一;偷盗孩童,形同拐卖,其罪二;陵儿是你我的孩子,实为皇亲,却被他们如此虐待,等于藐视皇权,其罪三。只有这样的罪名,才能让他们付出足够的代价!”
他的声音虽然轻,但是每一个字当中都充斥着凛然的杀意,隐藏在心里的恨这才隐约泄露出来。陆茉可以当众抽打傅敏出气,但盛冕身为父亲,身为所有人的支柱,他却不能歇斯底里,他一定要保持冷静,争取将整件事情处理到最好。
所谓的“最好”,不求功,不求利,求的就是为他心爱的小儿子狠狠出了这口气,让他的人生从此以后再无阴霾。
陆茉了解自己丈夫的性格,沉默片刻,神色渐渐缓和下来,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柔声道:“辛苦你了。”
盛冕道:“这些事,咱们早该做了。这是咱们欠孩子的。”
这句话提醒了陆茉,她转头道:“铎儿,你弟弟回来了没有?你也不去看看,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盛铎道:“刚才我和二弟都出去看了,小弟在后山那里跟淮王殿下说话,我们就没有过去。”
他顿了顿,低声道:“娘,您也别太急了,他刚刚知道这些事,总得有些时间缓一缓。毕竟这么多年……我怕小弟心里难受。”
儿子的话有道理,陆茉默然不语。盛知道:“反正能找回来就是好事,咱们以后好好补偿他!大哥,咱们不如想想,怎么给小弟补个风风光光的加冠礼,还有他的住处家里一直留出来了,不管他愿不愿意回来,这次都得重新收拾一回呀!”
盛铎笑了笑,道:“你说得对。人找回来了,不该再想那么多,总之咱们对他好就是了。小弟……很不容易。”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其实陆屿也才刚刚找到白亦陵不久。
谢家的宗庙四面花木扶疏,景色极美,出门之后就能感觉到一股草木清气迎面而来,只是陆屿急着找白亦陵,却也没有心情欣赏。
他对这里不熟,顺着小路绕了好半天也没找到对方的影子,正着急的时候,忽然听见一座假山后面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陆屿心念一动,转过去看了看,就见到白亦陵正背对着自己,独自坐在席位上。
这次冠礼上的宾客着实不少,因此考虑到大厅之内坐着局促,因此原本打算在正式典礼结束之后布置的筵席露天而设,摆在了这个背靠假山,面向花树的地方。
只是此刻宾客们都走光了,徒留一排排空着的席位,被渐渐倾斜的金黄日光映着,拖出绵长的影子,几乎给人一种亘古以始,这副景色就已经存在了的错觉。
白亦陵的背影有些单薄,但身姿很美,他正将席上早就摆放好的酒壶提起来,徐徐地倒酒,动作不紧不慢。
随着他手腕轻压,清亮如银的酒线就自玉制壶口中优雅泻出,将酒杯填满,白亦陵将杯子向远处的日头遥遥一举,随即饮尽,如是再三。
陆屿不由摇了摇头,心中无奈与温柔交织,就要走出去叫他。
他刚刚向外迈了一步,白亦陵却一扬手,将空了的酒壶扔在了桌子上,酒壶转了几个圈,自己立住了,他则跃起身来,锦袖凌空一挥一卷,已将旁边的花枝攀折了一根在手。
陆屿驻足,见白亦陵轻轻一抖手,枝上恋恋不舍的花朵四散飞扬,恍惚如梦。
白亦陵把花枝当成剑,刷刷两下刺出,口中和着剑招吟道:“江水侵云影,鸿雁欲南飞。携壶结客何处?空翠渺烟霏。”
剑势如虹,不带杀意,招式中就比平时多了三分潇洒:“尘世相逢难一笑,况堪簪花满头归。风景今朝是,身世昔人非。”
“身世昔人非”五个字出口时,语气有种莫名的怅惘,他凌空翻转,身上未曾换下的华服衣摆飞扬,就如同一株在春日里蓬勃盛放的黑色花朵。
“酬佳节,须酩酊,莫相违。人生如寄,何事辛苦怨斜晖。”
白亦陵声音一提,手中剑招更是意气挥洒,恣肆淋漓,暖阳剑意与落花交织,将空气中的三分酒香激至十分:“无尽今来古往,多少秋月春芳,把酒却问团圆月,独缺好风光!1”
他陡然转身,动作快的出奇,人影晃动之间,花枝一绕,已经虚虚地点在了陆屿的咽喉之上。
陆屿不慌不忙,注视着白亦陵,眼中逐渐带了笑意,目光慢慢下移,然后就蓦然看见这根树枝的顶部,一朵浅紫色的小花正颤巍巍的开着。
陆屿轻轻将那花朵捻下,托在手心里,问道:“是给我的?”
白亦陵含笑收回手来,一手抚胸,一手持枝,彬彬有礼地道:“这一回,多谢淮王殿下劳心劳力,几番奔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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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出自朱熹《水调歌头》,为了更符合00心境,有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