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禔:什么叫做还没走呢就开始想念了, 人就在眼前想念什么,想念汗阿玛的大巴掌吗?!
太子依依不舍, 不放心地殷殷嘱咐:“北面寒冷, 眼看夏天过去要转秋了,北去一路汗阿玛一定要保暖。”
胤禔:去出征的是他吧?汗阿玛北巡顶多到吉林就返回了,之后去往龙兴江城的是他啊!
肚中腹诽, 还不能表现出来, 稍有嫌弃,汗阿玛就瞥过来冷飕飕的眼神瞪他。
胤禔:所以, 汗阿玛就是想听太子念叨, 黏着他呗!
简直比额娘送他出门前都要唠叨。
胤禔嫌弃更甚:油腻腻!
胤礽又伸出手去抱抱老父亲, 给他送上了自己的腰带, 红着脸说道:“上次汗阿玛将腰带给儿臣, 让儿臣能够睹物思人, 今日儿臣将自己的腰带给您,这样您看到腰带,也能想到儿臣。”
胤禔:......我简直没眼看!
周围随行的臣子似乎见得多了, 帝王随行礼官与太子随行礼官是见识最多靠的最近的, 他们脸色平淡, 眼观鼻鼻观心, 其他人也就只能将诧异之色暗藏在心中。
康熙感动地主动伸手去抱住儿子, 拍拍他的后背:“不必挂念, 照顾好自己, 也要对自己有信心,朕之太子是最优秀的,足以应对如今的朝廷政务。”
帝王交托出去的信任令人眼红又心酸, 朝臣都不敢看大阿哥铁青的脸色。
朝臣:太子殿下这下马威, 可真是明晃晃打在大阿哥脸上了。
也难怪,帝王准许大阿哥带兵,而太子留京未能跟随北上,怨不得太子会心存危机之感,急于展现自己受宠信。
胤禔已经没心情去羡慕太子与汗阿玛父子二人之间的亲情,他被他们的腻歪举动弄的牙根发酸、眉眼抽搐,甚至还起了鸡皮疙瘩。
太子与帝王惜别后,抬眼瞧见胤禔,也瞧出了他显而易见的嫌弃: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太子。
胤礽:孤表现的很浮夸吗?
小美将胤礽刚才与帝王之间依依惜别的动作做成了动图重复播放,就像是在食物里倒入致死量的糖,腻歪得胤礽尴尬症都犯了。
脸皮厚如城墙的胤礽率先笑着对胤禔道:“大哥此去万事小心,孤等你旗开得胜,凯旋归来。”
胤礽:只要孤脸皮够厚,那么尴尬的一定是别人。
提起出征,胤禔脸色顿时就变了,眸中光芒骤现,扬起了自信的笑容:“承太子吉言,我必会全力以赴,为大清迎来大胜!”
兄弟二人对视,一切皆在不言中。
告别了北巡队伍以后,胤礽回到了乾清宫,先是坐在自己座位上将政务处理完,接着一有时间,忙将胤禛给叫了过来。
胤礽屏退众人,拿来纸笔与小本本,端坐在胤禛对面。
“老四,咱们说好的回想一下有用的信息,你说你一个重生之人,藏着掩着干什么呢?孤要是能有上辈子的记忆,早就将能弥补的遗憾都给弥补上,将曾经不敢想的事情都去做个遍,重活一世,还怕什么?你已经有过一辈子的人了,再白白得到一辈子,为什么要让条条框框束缚你?”
胤禛目光落在书桌上的铅笔与橡皮之上,还有那记录纸,竟不是宣纸,而是更硬的纸张质地,想来这些也是太子让研究院搞的。
这一世的太子,沉迷科学这等小道,即使这些小道既能造大炮亦能改善民生,那也不是治国之道。若想获得文人拥戴,得天下归心,儒之一道可不能舍去。
他深深看了胤礽一眼:“太子二哥希望我与你坦诚相待,那么你呢?你诈我多次,又哪里用坦诚的一面来面对臣弟?”
“孤以为,你会继续试探下去,”胤礽拿笔的姿势一顿,诧异道:“从我此前对你的观察来看,你心思细腻,善于隐忍,不是会直爽坦言的性格。”
“我若是隐忍有用,我也不会一再被你戏耍,”胤禛的眼中似有小火苗在喷出。幼嫩的小孩儿身体中却藏着一颗小老头的灵魂。
“既然无用,我又何必继续忍耐。”
按理说活到他那把年纪,也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应当有不同的见解与心胸,然胤禛表现出的却是疲倦与执念。
生生累死,临死前身体沉重、病痛压着,手脚无法行动,嘴巴难以说话,那是这辈子都忘不掉心理阴影。
或许也因他五十余岁就死掉的关系,他也远远还未到达如杜太师般七十而从心所欲的积累。
胤礽轻咳一声,笑道:“当然是因为老四惹人喜爱,孤才忍不住想要逗你。”
“孤知道身体对心智是有影响的,你未成年,激素水平还没发育完全,恐怕得重新经历一世的儿童期与青春期。”胤礽眨眨眼,对胤禛身上的矛盾之处示以谅解。
“所以,咱们是否能够坦诚一些呢?”
胤禛可不会轻易就给他三言两语地说服,而是抬起眼,直视着胤礽,以不同于以往的郑重态度,冷声问他:“既然如此,太子二哥先说说自己如何?”
“您想要与臣弟坦诚,何不率先做出表率呢?”
“你别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嘛,孤之前做事没把握分寸是孤不对,那也是因为孤太喜欢你了呀!”
“孤也不会害你,你重生之事孤嘴巴牢牢的,谁都不告诉。”胤礽眨眨眼,眼眸含笑:“这回可不是诈你,也不是诱骗你,孤拿出诚意来牵你手,毕竟老四是孤最喜欢的弟弟之一嘛!”
胤禛怔了怔,在他真诚的眼神下别扭地撇开了脸,面无表情道:“说什么最喜欢,你反正每一个都喜欢。你知道自己没分寸,下回还不是会这么干。”
胤礽歪了歪脑袋,恍恍惚惚:“这个表情,才是老四应该有的正常样子啊……”
“在孤记忆里,你应该是个棺材脸,”胤礽脑海中有关于成年后老四的片段,一会儿是老四来向他禀告政务,一会儿又是他们对峙时的冷酷样子。
胤礽苦思冥想,实在想不出更多了,这些记忆片段之中的情感,他都无法感同身受。
他能看得出自己对老四不听话不配合驳了自己面子很生气,可是他现在看这些记忆片段,全盯着老四的胡子和三儿长大以后被女/色影响出现的眼袋上了。
胤禛观察太子,见他用笔盯着自己脸颊戳戳戳个不停,好端端的白皙脸颊边都给他戳红了,神色苦恼又忧愁,似乎深受困扰。
他试探问道:“印象中?你都不记得了?”
“孤觉得孤也是重生的,”胤礽肯定地点点头,还自豪地挺挺胸:“不然孤不会从小就聪明机灵惹人喜爱。”
胤禛抽了抽嘴角,竟然被他的厚颜自恋噎得无言以对。
他就不该对太子的嘴有所期盼!
这样真的靠谱吗?真的靠谱吗?真的不会被他带沟里吗?!
胤禛承认,他期待着改变,期盼太子走出不一样的路,能不再重蹈覆辙,而他也不想再经历一回一废、二废太子时的血雨腥风,更不想再与那些糟心的兄弟们你死我活的算计半生,九龙夺嫡。
再来一回心力交瘁,可太累了,早做准备早将那些事扼杀在摇篮中。
而这一切的关键,在于太子......
“臣弟明白了,太子二哥是全忘记了,”胤禛不忧反喜,若非是全部忘记,太子胤礽岂不是会受到上一世的影响?
不记得才好呢!
若真是上一世的太子,谁知道曾经跌入深渊含怨而病逝的他能干出什么来。
胤禛观察胤礽,对他现在毫无阴霾的阳光模样感到放心。
胤禛:就是也太阳光明媚了一些。
胤礽摸摸下巴:“也不算全部忘记,还记得一点点,遇上一些事儿也会记起来一点点,比如你那特别丑的山羊胡,孤就记得特别清楚。”
“老四虽然长得不如大哥高,没有孤英俊,也不如三儿儒雅,但是如果你不留山羊胡,你的冷酷气质还是很吸引人的。没想到呀,老四长大以后会是冷面王爷,真不错这不错。”
胤禛已经见识过了他动不动歪掉的话题,当即佯装生气敲桌子:“别扯到别的,说正事。”
既然遇上事儿会回忆起来,那就更不能让他回忆起那些往事了。
回忆起来做什么?这辈子的太子现在就很好,他在往前走,眼睛看到的是外面更广阔的世界,这样就很好。比起一心为保地位,提防警惕兄弟的太子更好。
胤礽哦了一声,正襟危坐:“那么还是做正事,孤也知道若是问你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你未必回答,所以咱们直奔主题,以国家重事为准。”
胤禛皱了皱眉:“那毕竟太过久远。”
胤礽:“那你就挑记忆之中最深刻的大事件来说。”
兄弟二人面对面端坐着,边上唯有胤礽能够看见的白虎假装自己在睡觉,实则竖起耳朵听,紧张兮兮地后背毛都炸了起来。
胤禛沉吟片刻,觉得与太子说一些前世即将发生的事或许于他自己亦有利。
太子既给出诚意,胤禛亦有合作之心。
“我记得今年年末,沙皇俄国就会撤兵。”
胤礽:“那是肯定的,他们本来就打不过咱们。”
“两年后,准噶尔攻破喀尔喀部蒙古。”
“三年后,皇贵妃病逝,”胤禛目光黯了黯,试探道:“临去前,汗阿玛为额娘封了后。”
胤礽有些唏嘘:“皇贵妃身体不好吗?现在调理起来能不能为她延长寿命?她跟了汗阿玛好久了,人也挺好的。”
胤禛惊奇地打量他:“你觉得额娘人很好?”他倒是知不知道额娘被立为皇后以后,自己也算是半个嫡子了?
“嗯嗯!孤想要与老四玩,皇贵妃娘娘都答应了,”胤礽点点头:“总是有年轻妃子会找机会偶遇汗阿玛,她们一点都不懂事,也是皇贵妃娘娘将她们给教懂事了。要是没有她,你会伤心,汗阿玛也一定会伤心。身体不好没有派太医看看吗?”
“汗阿玛都派太医来看过了,也已经在调养了。”胤禛回答道。
只是心结难解,亲女儿夭折后,佟佳氏就没了生气,汗阿玛都劝不了,皇贵妃的身体情况也不适合再生育。对此,胤禛自己也无能为力。
康熙无法对佟佳氏感同身受,在他看来,已经将四阿哥给了佟佳氏养,皇贵妃的名下是有儿子的,帝王也没有时间与耐心去安慰、解开她的心结。
关于这事,只能说是听天由命了,太医都已经派去,若是这样还是病逝,只能说是天命如此。
胤禛不再提这些,继续回到了刚才说的正事。
“在额娘病逝的一年后,汗阿玛第一次亲征噶尔丹。”胤禛正色道:“而在我死去以前,大清都未能彻底平定准噶尔!”
“汗阿玛一生,共计征伐噶尔丹三次……”
胤礽拿起铅笔刷刷刷写,那速度可比毛笔字快多了,写错了就用橡皮擦擦掉继续写,瞧他字迹工整,罗列出来的表格一目了然。
胤禛皱眉道:“你将这些写下来,就不怕人看见?若是让汗阿玛看见了,你如何向他解释。”
胤礽头也不抬:“这是孤的日记本,汗阿玛他不会偷看的。”
胤禛不信:“汗阿玛恨不能对你的事事无巨细,时刻派人看着你在做什么,你在汗阿玛面前可没有任何秘密可言。”这也是他同情太子胤礽的地方,因为汗阿玛对太子倾注了过多的宠爱,随之而来的是如山一般的压力,他时刻关注着太子,唯恐太子学歪了,学废了,他为太子请了许多德高望重的太傅,轮流教导着太子,更是亲自去教育。殊不知正是这样的监视与高强度教育,令太子从小就活在压抑之中。
胤礽好像回忆起了有趣的事,笑弯了眉眼,肯定地说道:“你放心,事不过三,汗阿玛早就长教训了,就算是孤主动将日记本给他看,他都不愿意再看了。”
胤禛注意到了一个词:“再?”莫非其中另有故事?
“汗阿玛以前曾偷看孤的日记本。第一次他就脸红了。”因为胤礽控诉他是“钓鱼翁”。
“第二次,整个銮仪卫的人都因此加了训。”因为胤礽在日记本里夹了头发。
“第三次,他差点付出惨痛的代价。”便秘。
“从此以后,孤将日记本捧到汗阿玛面前,他都不再看了。”胤礽想到自己小时候遛父亲的美好时光,不由唏嘘:“时间真的会变,爱不在了。老四啊,汗阿玛他嫌弃孤了,他都不派人盯着孤,也不把孤拴在裤腰带上,孤做什么都无法引起他的注意,外学都搞那么大了,也不见他出言阻止,哎,果然,孤已经不是汗阿玛的小宝贝了。”
胤禛感觉到了与胤禔一样的窒息,又酸又腻,尤其看胤礽自我感觉良好,似乎还挺得意,就气得牙痒痒,恨不得揍他两下。
他难以理解,被监视着管束着不得自由,这有什么值得炫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