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主管全国的土地, 管财富,又管赈灾救济及各项民间事务等等。
户部与礼部不同, 它有十四个司, 遍布于全国各地,是按地理位置来分的,而在京城的总衙门, 有奉响处、内仓、司务厅、监印处等(1)。
总体而言, 户部事务多有交叉,往往一位侍郎既要管理田税, 又要管理财政。
满汉两位户部尚书, 各自掌管着大局, 底下分别有满汉各左右侍郎总计四位, 分工就显得复杂了。
陈廷敬所写的奏折中写道:分化户部, 有利于明确各部分管之职责, 管农事的只管理农事,管财的只负责管理财富,但凡需要调钱财, 则有一个中间的申审过程, 虽然麻烦了一些, 却绝不会出现一人独揽两事, 只手遮天之事, 亦可杜绝各部官吏中饱私囊地可能。
令户部的财政更加透明, 公正, 附和陈廷敬的为官之道。
有的人来户部是为了这儿油水多,有的人做官,有更高层次的精神追求。
至于得罪人?
陈大人不怕得罪人, 他要是会怂, 当初康熙也不会让他去查案了。
看到陈廷敬这份奏折,康熙只能责怪似的对胤礽说道:“你看你,将陈大人吓得都恨不得调离户部。一旦分化户部为三部,岂不是多出了三个尚书,十二位侍郎?你可知道这事儿干下去,以后其余部院人人自危,尚书侍郎遍地走,要有多少人恨死陈廷敬?”
胤礽:“尚书侍郎越来越多,职能分工明确不好吗?”
好,当然好,于康熙而言是大大的好事,左右朝臣是为了辅佐他治国,他们能更明确地运行起来,权力还分散,于帝王而言便是权力的集中。
“尚书侍郎一多,干活的人就多了,陈大人已经连续好几月加班,每日都是天黑后才回家的。”
康熙暗道:也不看看是谁害得。
胤禔若有所思:“这奏折是陈大人写的,朝中谁都知道,陈大人与太子不和。”
那是见了太子就像是见瘟神似的躲避,太子一出现,原本还和颜悦色的陈廷敬便拉下了老马脸。
胤礽只问汗阿玛的态度,分化部院提供更多职位,让该干活的人干活,所有人都动起来不做闲人,就问汗阿玛作为帝王能不能挡住事儿,能不能抵抗得住来自八旗旧贵族,能不能压住来自被侵犯利益的朝廷党羽们的反对?
有陈廷敬冲在前面,背起黑锅来,汗阿玛能护住他的话,就会答应他的提议,而让胤祉与胤禛都来户部,加上太子,那便是三位皇子的重量压在上头,绝对足够让朝臣们看到帝王的决心。
胤禛道:“此前分了礼部,便没有人站出来反对吗?”
“自然是有的,还有人在背后骂沙大人怂包,他们也不想想沙大人都快忙断腿了!”
康熙:“……”
不仅仅沙澄忙断腿,礼部官员都忙断了腿,不少人上奏来抱怨诉苦,康熙那时候没少为太子扫屁股,压奏折。
后来礼部分化,礼部的官员们其中不少人得了提拔,于礼部内部而言,许多人乐见其成。
胤禔道:“礼部到底与户部不同,户部是实权部门,牵涉太多了。”
胤礽反驳道:“就是因为牵涉太多,才要将它的职能规定明确。难不成还让人有机会结成党羽?现在提前分化,之后进口博览会才有人手张罗,才能专心致志为国库赚大钱!”
大阿哥与太子争执起来,两个人看似是在吵嘴,却总有一种唱双簧的感觉。
胤禛若有所思:是错觉吗?
胤祉一脸“我已经看透”的表情,他说道:“如果汗阿玛赞同这个提议,儿臣愿意一试,新的部门成立定有许多事务,想必磨砺的机会也会有很多。”
康熙挥挥手,隔开胤禔与胤礽二人:“好了好了,吵什么吵,朕已经想好了,去将户部两位尚书召来,朕与他们再详谈一番其中谋划。”
胤礽眨眨眼,见他似有答应趋势,乐得笑起来。
康熙却虎着脸,质问道:“你最近可是又干了什么?”
胤禔也用奇怪的眼神在看他。
胤禛与胤祉一头雾水:太子二哥又干什么了?
胤礽迷茫道:“没有啊,除了这个,儿臣什么都没干。”
康熙提高了声音:“什么都没干,怎么御史那儿所有弹劾你的奏折全都消失了?你是不是威胁御史去了?!”
胤礽一噎,不可置信道:“儿臣在您心目中是这种人吗?明明是御史们请儿臣劝说后履行约定的。”
他巴拉巴拉将之前众臣都给他施加压力诉苦似的一说,万分委屈:“反正左右都是儿臣错呗!”
康熙沉默片刻,尴尬地轻咳一声:“此事是他们做错,不是你的错。”
谁都知道太子在之前的两难境地,康熙也不瞎,胤礽为此付出多少心血全都看在眼里。
他见太子委屈,又拉不下脸当面安慰,只是挥挥手打发他们:“去去,朝臣快来了,朕还要召见人呢,你们先自己回去。”
胤禛与胤祉对视一眼,了然于心。
太子二哥那是在装委屈,他要是真委屈,他才不会憋着露出委屈的表情,早就跳起来了。
所以得出结论:汗阿玛果真溺爱太子……
不知不觉,胤祯已经四个月大了,她能够顺利地咿咿呀呀,并且张开嘴,口水糊自己一下巴。
他抗拒着喝奶,可愁死了德妃,一连给他换了好几个奶娘,每当有上了年纪的妇人扯开衣裳要喂养他时候,总是哇哇叫着抗议。
德妃忧心忡忡:“温实若是不愿喝奶就不能健康长大,这样下去结实的身子骨也要饿坏了。”
胤祯:赶紧死了回去,重新再投胎一回!
他忍了一天没吃奶,已经饿得肚子里咕咕叫,德妃急哭了,请来太医为他看诊,太医也束手无策,于是她开始以泪洗面,拿着帕子坐在他面前哭泣,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
“额娘的温实啊,怎么刚一出生就得了怪病!”
胤祯:“……”
额娘。
她呆呆着脸,咿咿呀呀伸手去勾德妃的脸,带着孩童的懵懂天真,亲近濡慕。
德妃愣了愣,伸出手与她那小手握在一起,心中欢喜又怜惜,一想到她不肯吃饭,身体会越来越糟,强灌下去都不吃,顿时哭得更凶了。
胤祯撇开脸,内心强烈挣扎,等下一回再喂奶时老实了,闭上眼睛一口闷。
他安慰自己:老四当初不也这么过来的,他一定也这样狼狈!
德妃那阴郁的心情顿时转晴,见她“大口吃饭”,身体棒棒,破涕为笑。
“这孩子,狼吞虎咽的,显然是饿得狠了。”
在幼年时,无论是小公主还是小阿哥,得到的照顾是一样的,无非就是吃喝拉撒,胤祯也管不了那么多,因为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不受控制的睡眠中度过。
直到他听到了额娘一时说漏嘴的话:“我原还想若是温实还是像现在这样进食困难,就等她六个月大后给她用奶瓶喝奶试试看,现在看来是不需要了。”
还有奶瓶这等东西?那他岂不是不用再吃人乳了?
胤祯一听,顿时又不爱吃饭了。
德妃可差点没愁死。
胤祯在奶娘来时表现出万分嫌弃,又示意自己肚子饿,不断砸吧小嘴,伺候的宫女小心翼翼问道:“娘娘,小公主看来是不愿喝人乳呢!”
德妃犹豫了下,看瞅着大胖娃娃一样的温实,叹息道:“咱们温实都饿瘦了,罢了,去取奶瓶来,再泡一些奶粉。”
那奶粉冲泡出来的奶,才叫真正的奶啊!
有羊奶香,还有些淡淡的甜,可太得胤祯的心了,唯一不好的是他力气不够,吸起来可真是费力。
他咕嘟咕嘟喝下半瓶,已是脑袋冒汗,那要将奶粉喝光光的猛劲,逗乐了德妃。
“哎哟,还真爱吃!”
“太子这奶瓶的发明,可真是好用。”
胤祯:“……”
嘴里的奶,顿时就不香了。
他正为德妃的话而若有所思,德妃一时撇下了他,去将两个孩子也迎接进来。
胤祚咋咋呼呼的声音传来:“额娘,我和四哥来看妹妹了!”
德妃对从小就遭受手术之苦的次子溺爱极了,一听他那声音,嘴角的笑容就忍不住的勾起,也是胤祚总是活泼顽皮,回来事,让她过足了养儿的瘾。
对胤禛,德妃也和颜悦色的,招待他们二人进来,一阵嘘寒问暖。
胤祚是重点关注对象,而胤禛也得了许多关心问候,这可让躺在床上竖起耳朵听的胤祯公主难受坏了。
可恨这老四!早出生几年,将额娘都给笼络过去了!
德妃问他们:“上书房的学习怎么样了?胤祚还有偷懒吗?近日可有成绩下滑?”
胤祚:“哪能啊,儿子刚开了个一百分!”
胤禛点了点头:“嗯,补考的一百分。”
德妃牙痒痒,戳戳胤祚的脑袋瓜,嗔怪道:“又想糊弄额娘,若不是有你四哥盯着,你这学习成绩总垫底,五阿哥、七阿哥都比你成绩好,你也不害臊?”
在学习上德妃可心思门清,胤禛要管,她是大力支持,她一个妇道人不懂那么多,总是慈爱着,孩子可不得养废了,也就只能有个长子盯着。就算不是养在她膝下,只要他心里还是向着亲弟弟,那他就是心向着自己。
所以每次胤祚回来打滚要逃学,说四哥逼他背书,说四哥总像个阎王爷一样盯着他成绩,德妃可一句话都不搭理,还回答一句“就该让你四哥好好管管你!”
胤祚去逗小妹妹,他趴在胤祯的摇篮床床边,拿着个拨浪鼓在胤祯面前转来转去:“温实,我是你六葛格,要喊六葛格。”
胤祯看了一眼傻乎乎的六哥,闭上眼睛不想理这魔音一般的拨浪鼓声。
咚咚咚的声响没多久便轻了,胤祯睁开眼,竟是最讨厌的老四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向他扯出了意味深长的笑:“额娘,温实是在装睡呢,她呀,是在嫌弃六弟吵。”
德妃笑道:“温实本就在爱睡的年纪,醒过来玩一会儿就又睡着了。”
胤禛凑近看:“我瞧瞧她有口水吗?”
胤祯恨恨的,张牙舞爪地挥舞小拳头,软绵绵的一巴掌糊在胤禛脸颊边,热乎乎肉嘟嘟的,像是棉花糖一般的触感。
胤禛愣了愣,摸了摸自己脸。
胤祚感到很受伤:“啊啊啊,为什么妹妹更喜欢四哥?!”
“瞧你这大嗓门,可要吓到温实了,你要是小声一些,她就喜欢和你玩了,”德妃问他们:“一会儿快到膳点了,留下来吃午膳吗?”
“吃吃吃,儿子要吃羊肉串,撒点孜然放点辣,还要吃炸鸡排,要蒜香味。”
胤禛:“辣椒刺激,上回吃了还拉肚子,额娘可别答应他。”
“四哥你又拆我台,我和你拼了!——”
胤祯气得翻白眼,老四越受欢迎,他越是觉得难过。
胤禛看他气鼓鼓,心里就舒服。
“温宪明年就要去上书房与其他公主一起学习了,额娘若是怕她不适应,不如趁这一年多教导她一些手工,第一年的课业相对轻松,做做手工,学学识字就好。”
德妃笑着应下,她以为胤禛一直盯着温实看,面露“渴望之色”,还当他是喜爱这个小妹妹,于是将实敦敦的温实抱起来,放到了正襟危坐的胤禛腿上。
胤祯僵硬着背,不可置信地抬头去看他亲娘。
胤禛:???
“陪你妹妹玩吧,像这样抱着她不会费力,”德妃摆弄起了胤祯公主,点点他的小鼻子:“要乖乖的哦~”
胤禛愣了愣,很快回味过来,笑容满面地提议道:“等妹妹头发再长一些,我想给妹妹编辫子。”
德妃道:“你常常来,才有时间和妹妹培养感情。”
胤祯:老四不是养在佟皇贵妃名下了,他怎么做到两头跑还毫无顾忌的?!
胤禛点了点头,以奇奇怪怪的眼神看了一眼胤祯,看得他一阵发毛,只听他笑道:“儿子一定常来,这回儿子过来佟额娘还让儿子给您带话,问问您身子什么时候能养好,三缺一呢!”
德妃想了想,有些技痒,但看看自己生育后还未完全恢复的身材,忙回答道:“快了,快了,下个月初就去。”
三缺一,什么是三缺一?
这又是什么暗号?!
胤祯不愿接受现实:老四那耿直的臭脾气,究竟用了何种手段令额娘能与佟皇贵妃和睦相处?!
这边胤祚还在添乱:“噗,额娘,四哥有一手编辫的绝活,都是给京巴编辫练出来的。”
胤祯什么都不想了,先哭为敬。
我这一世,难道要在老四的阴影下忍辱负重吗?苍天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