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每一次都是汗阿玛抛出诱饵来让小毛驴干活, 明明汗阿玛这只成年毛驴干起活来才叫真正的效率,大事情当然要让大毛驴去做了。
现在小毛驴反手给大毛驴一根胡萝卜, 明晃晃吊在前面, 大毛驴还不上钩吗?
康熙的心情在喜悦与欣慰中起伏,喜于太子的天资,欣慰于他的成长与心意, 更深一层的, 是他自己亲手培养了一位与自己执政观念相同的同道中人。身处帝王至尊之位,距离他最近的唯有太子, 君王与储君, 与臣子们之间自有一道鸿沟。要说君王与储君之间那一山不容二虎的威胁?康熙目前还感受不到, 只感觉到自己前些年辛辛苦苦拉住小马缰绳的辛酸泪, 还有那心情给小马弄得起起伏伏, 喜怒皆受影响的家长式无能狂怒。
现在好了, 小马长大了,向他证明了他不是一匹小马,而是一只小虎, 是他生的、养大的崽, 康熙心情大好, 在胤礽接下去的劝服中, 顺着他的思路深思熟虑起来。
“汗阿玛, 这种头等大事儿, 只靠礼部显然是不够的, 若要布置下这一张大网,交给朝廷任何一个部门来接管,都会令官员们耽误原先手中的活, 而被新增工作所累, 儿臣去往仪制吏清司,见众位大人皆连轴转不停,工作之重,完成之日遥遥无期。长此以往,礼部官员不堪其重负,汗阿玛恼怒其办事不利,双方皆受累。只是办法书号一事忙于至今已成这样,待大网接着撒下去,执网之部门运行有碍,岂不是会坏了事?”
“保成以为,再成立一部更有利于将此事落在实处?单成一部绝非小事,新部必须要有完善运行职能,不可与现有的部院职责重合,否则将有冗员之忧,新部又该受谁所管?”
康熙若有所思,而将天下的所有书籍,所有印刷坊与书肆皆控制在手的巨大诱惑,令他望着吊在大毛驴眼前的这根萝卜,蠢蠢欲动。
胤礽在私底下与康熙议政的时候,行动很自由,他跑去自己的小桌上,沾墨就在宣纸上写下,边写笔记边与康熙说。
“既然是要掌握在汗阿玛手中的,新部自然该是由内阁来管,与各部院一样。”
“儿臣大致拟定了一番新部职能,他们需要负责研究、拟定书籍、传播、印刷、刊物等等方面的律法草案,大清于此处律法设置空缺,汗阿玛要权力在手,又要避免受到底下官员蒙骗,或出现新的乱局,以律法为绳进行约束,避免有人因此事而钻空子得到莫大好处,或是阳奉阴违谋一己私利耽误政令。”
“他们还需要拟定‘创作导向’,拟定‘禁止底线’,把握好整个大网中创作作品题材规划,甚至制订未来的规划,引导文人们创作。”
“此外,还有舆论导向,舆论宣传,为底下人传达与解读朝廷政令……政令下达有新部舆论宣传并赞美朝廷,把握舆论导向,令受扶持之人得知并心存感激与期盼,而处于中间执行命令的官吏们,则再也不能欺上瞒下。”
“更有协调与管理各地方的印刷坊与书肆,汗阿玛,太医院要所著来培养医者的教学书籍快完成了吧?您不觉得,大清还缺少教科书吗?就连考卷都只有小范围流通,您不觉得,若此部成立,甚至能将天下学堂都给笼络其中吗?”
康熙扬手一拍桌:“好大的口气!”
胤礽笑着将笔记呈上去给康熙:“儿臣说的是畅想未来,是梦想,在空中建楼阁,当然要往夸大了说,万一底下人办事能力厉害,真就给做成了呢?”
一边夸大,一边又不断提出有实践可行性的建议,最终胤礽将自己所想的内容挟带私货都捧到了康熙面前。
帝王浏览了一番他所写的内容:“……”
豁,好大一张饼!
“此事……”
“此事皆由汗阿玛与内阁大臣们考虑,儿臣作为提出意见的人,还是避嫌才好,”胤礽收回了小手,见好就收:“有汗阿玛与内阁大臣们在,儿臣不可插手过多,这事儿儿臣谁都没说,都是与小美商议清晰后,只告诉汗阿玛的。不过儿臣此前做的一些小动作,比如唆使闲赋在秘书监的老臣们写著作,也是为了引出这件事罢了。”这种小动作根本就无伤大雅,别说是康熙,沙澄也不能用“太子喜爱名儒们的著作,希望秘书监的名儒大家能够出书”为由来弹劾胤礽。
沙澄来告状,是因为胤礽提出要将名儒著作交给民间印刷坊来刊印。
胤礽一点不怕沙澄打小报告,反而将自己瞎折腾出来的事儿以另一种意思说出,稍稍示弱:“这应该不算是给汗阿玛惹麻烦吧?若是汗阿玛不愿去布置这张网,大不了让礼部的印铸司为老臣们刊印一些书籍就成了,这些书送到国子监做学习书也是挺好的,毕竟他们都是名儒大家呢!至于沙大人打小报告,汗阿玛就批评一下儿臣,安抚安抚沙大人。大不了,大不了您再揍儿臣一顿呗?写认错书儿臣也会,当朝批评的话,儿臣丢人,汗阿玛面子也不好看,这就算了,不过可以将沙大人叫来一起批评儿臣,儿臣都乖乖接受不反驳。”
他将手背在身后,做出认错的样子。
听听胤礽的依赖与信任,多么令人感动,他还贴心地给帝王递梯子,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不去做这事,那么后路也很通畅。
要去做这些事,前行路上连引路标志都已经布置好了。
康熙眉头一松,不悦道:“朕是那种随便揍孩子的人吗?就这点小事,哪还需要你去认错,下次做事注意一些就是了,至于沙澄那儿,朕这儿不出面,你自己去找他赔个礼,说给他添麻烦了就成了,他一个老臣还能与你一个孩子计较?”
在康熙看来,太子是不会做错事的,会做错事也是因为教的人不好,而不是太子不好。
“避嫌也是应当的,也不看看这事若要推行下去要得罪多少人,”康熙将胤礽写的笔记收起,告诉他:“此事朕会与内阁商议,后续之事你看着,别多管。”
胤礽心下一喜,嘴角一下子没控制住,眉眼也因为高兴而笑弯了起来。
他见康熙在看自己,笑嘻嘻地说道:“汗阿玛办事,儿臣一万个放心,儿臣一定乖乖待在礼部不瞎跑。”
【啊啊啊,大朋友厉害啊!甩锅水平一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大朋友已经比小美还要狡猾啦,小美要在这里为您吹一曲彩虹屁。】
胤礽:原来吹一曲彩虹屁就是夸奖的意思,孤又学会了!
胤礽给小美夸得尾巴翘上天了,康熙瞅见他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回忆了一番刚才父子谈论,又没觉得哪里不对劲。
胤礽见汗阿玛在看他,忙道:“汗阿玛信任儿臣,儿臣高兴!”
胤礽摸着自己黑漆漆的良心,发誓:孤绝对不是因为把工作都甩给了汗阿玛而高兴。
康熙自己也给他逗乐了,伸手揉了揉他:“想什么呢,朕几时不信过你了?”
“你啊,下次做事迂回一些,可不能这样直白得罪老臣,沙澄这人虽清高却极会结交友人,在朝野与文人中地位可不低。”
康熙乐意用沙澄,还是因为沙澄是一朵清纯不做作的奇葩,别人在朝野说话,有友人帮衬高兴还来不及,沙澄呢?他大义凛然地拒绝了友人帮衬,还觉得若是有人因为与他关系好而来帮助他,是想要与他结成党羽,是要来玷/污他清高的内心。
康熙告诉胤礽:若是不出意外,沙澄会在礼部尚书上做很久,做到他年老退休为止。
胤礽点点头:“汗阿玛放心,儿臣会私底下与沙大人赔礼道歉。就是以沙大人的性子,正常的礼他还不一定接受。”
“你去找他,他可不敢给你脸色看,他会接受的,”康熙无奈地点了点胤礽:“你几时能学会一些心机手段?”
胤礽眨眨眼:“儿臣送什么,他都一定会接受?”
“别送太贵重的,随意一些,砚台毛笔这些寻常物得了,这就不用朕来教了吧?”康熙深感胤礽依赖自己太过,语重心长地告诉他:“你自己也该拿捏一下主意,别总是来问朕。”
朕又不是你的奶娘!
胤礽见好就收,乖乖应了:“哦,儿臣知道了。汗阿玛,现在太阳快下山了,您需要儿臣帮您分担一些工作吗?”
看他,多么贴心,明知这时候汗阿玛要趁热打铁招内阁学士们来商议重要的大事,还主动揽活干。
果然,康熙摆了摆手放他自己玩儿去了。
“那儿臣找沙大人赔礼道歉去!”
自从有了水泥以后,京城的之中的各种道路已经铺设成了新路,新的道路平坦而无凹坑,马车行驶起来比之前都要稳定许多,人们都道,现在京城的路是天下最平坦的道路了。
胤礽想要自行车的小计划也随之推行了下去,早在一个月前,他就将自行车的设计图派人给了三姥爷,现在的民间,已经有了售卖木制自行车的店铺,人们还不知道这卖的是什么东西,定价又昂贵,至今为止也不过卖出了几辆罢了。
胤礽让人给三姥爷去了一份信,问他要一份手工匠人们送的自行车,其中车身、车把到车座皆为树、篱笆所制,有着木头独特的柔韧性。而胤礽为了“环保”,提出了让匠人们用废弃回收的木材来制造自行车的小零件,以此来变废为宝。
至于车轴与车链,皆为铜铁所制,自行车比铜盆、铜镜、斧头都要稀罕,定价也因所用木制不同而定价不同,最便宜的是用仓库废弃木头做,胡桃木与灌木的价格中等,最贵的则是用樟木所制。
胤礽差人去送了一份胡桃木自行车来,曹珍围着那自行车眼睛放光,连连感叹:“这就是最近京城新开车铺子里卖的异车?”
“阿珍要是喜欢,孤下次送你一辆。”
曹珍摇摇头:“殿下不必破费,我自己有钱能买。”
他零花钱可多了,祖父、祖母给他塞了好多钱,爹娘也生怕他饿了渴了,就连兄长都喜欢给他塞钱,曹珍啥都缺,最不缺的就是钱。
胤礽又带着玉柱与曹珍跑了一趟礼部。
小美唏嘘起来。
【这个时间点,礼部的其他官员都下班了,沙澄这尚书却还留着矜矜业业地干活。】
也正是因为面前是一只勤恳干活的社畜,尽管沙澄对汗阿玛打了小报告,胤礽却并不感到生气,任何愿意勤恳干活的毛驴都值得他去倾心呵护。
沙澄得知胤礽前来赔礼道歉,果真如康熙所说的这样,并未与胤礽计较,至于胤礽送的宝宝版四轮自行车,好上手好骑行,无需任何门槛,任何人都能骑得。沙澄从未见过此物,见它是胡桃木所制,其中又有铜铁,再无其他金银与宝石,大约估算价格不会太离谱,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收下了。
沙澄收下太子的赔礼,算是答应私底下解决了此事,也是为了给康熙面子。
他没有将这奇奇怪怪的异车放在心上,而是让人带回家去。这车上没有御用印刻,也就是不算是皇上赏赐,可以随意使用。
沙澄对玩物不感兴趣,命人将这车与马车放在一处。
次日一早,沙澄将去早朝,刚走出自己院子,就看见家中晨起锻炼的十五岁大孙子,骑着那四轮自行车满院子地溜,速度快还灵活,一瞧他出现,大孙子一拉刹车停到了他的面前。
“祖父也去南市买了异车吗?这骑起来可真轻快,还能锻炼呢!适合您。孙儿早就看中那异车许久了,就是价格要一两黄金,父亲不答应给孙儿买,还是祖父阔气啊!”
沙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