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告诉汗阿玛, 让他来做决定?
  胤礽眨眨眼,与纳兰性德对视, 恍然大悟。
  “孤明白了。”
  容若说话向来的委婉, 喝仙水儿的人怎么可能说出“你把锅丢给你阿玛”之类话呢?
  是骂名还是美名,当然是让汗阿玛决定最好了,他一个小孩子烦恼什么, 反正就是提一个点子, 又不算是折腾什么大事儿,汗阿玛才不会因此而责罚他。
  纳兰性德还等着太子殿下接着问呢, 如此就能细细为他分析:派遣人打探消息自古有之, 越王勾践破吴时, 不就有一段千古传唱的卧薪尝胆往事, 戏曲中还排了美人西施之戏。三国时若没有庞统献曹铁索连环之计, 当时弱于曹军的孙刘联军于赤壁之战以少胜多, 火烧连船,致曹营伤亡惨重,一统天下之势破碎。
  派遣卧底那是秘密的事, 是藏在阴影底下的手段, 这世上本就没有彻底的光明。太子是帝王的继承人, 关于这事儿是不是光彩的结论, 应当由皇上来教, 何况因为太子悟性上佳, 皇上向来享受教太子的乐趣。
  纳兰性德没想到殿下并不纠缠, 一下子就说自己明白了?
  “孤会去与汗阿玛说的,”胤礽点头,很快就将烦恼给抛在了脑后。遂又与纳兰性德交谈起来:“容若是不是与许多名士布衣关系好, 孤早就听人说你诗词做的极好, 你们平日里是如何交流自己作品的呢?”
  “自是派人礼来送往,或约三五好友一聚,切磋辞赋,”尽管意外太子殿下思维跳脱,纳兰性德仍好脾气地答道。
  “这次容若东巡就做了许多诗词呢,有没有人替你整理整理?”胤礽好奇问道:“孤能不能看看你的作品呢?”
  提起自己的爱好,纳兰性德笑意更浓:“微臣著有词作集,名曰《侧帽集》、《饮水词》,殿下若想要看,待回了京城微臣让人给您送两本来。”
  胤礽早就听纳兰性德之词有盛誉,文人学士皆赞扬,没想到纳兰性德连出书都做到了。
  “容若不愧是大才子!”
  胤礽乐呵呵地问他:“出书要的要求大,现在你连出书都做到了,那可以去办个文人名士间的文报,大家互相之间切磋词赋,除了有你的作品,还能有友人的作品。”
  “这微臣倒是没有想到,”纳兰性德受到胤礽提醒,还真考虑上了,文人之间的交流,靠的是自己著书,没有著成书籍,都不好意思拿张只来炫耀一下自己刚做的一首诗。
  其实他才思泉涌作出诗词的时候,最喜欢有人能现场倾听,与他交流点评,所以他才喜爱与友人们聚会。当他一个人的时候做出诗词来,总不能拿一手词迫不及待地去找人说道说道。
  若是弄报纸就不一样了,还可以分版面,你一首,我一首,大家争相斗艳。
  “殿下提醒及是,待回京,微臣就上奏皇上,请告办名士文人互相交流的文报。”
  大清本有“京报”,但那是传承自前朝,在西汉时就发明的“邸报”,张贴在告示栏上,由京城传递到各地,传达政令用的,至今还没有出现过民间性质的报纸。
  胤礽问道:“若要办非官府掌控的报纸,是不是很难?”
  纳兰性德微笑道:“殿下,报之一物一旦流传,会很广,官府掌报,为的是防止有人胡闹,写一些不利于朝廷的东西。不过文人名士交流诗词的文报,或许可交由各地来办,但还是需要上级监督,若能兴起文报之风,倒是有利于文人学风,这其中的章程得需奏明皇上,请奏内阁大臣商议。”
  胤礽随口一说:“或许还能刊登科举优秀作品?”
  纳兰性德笑出了声:“殿下喜爱分享的性子,与幼时如出一辙。”
  “孤还想办交流经典书籍、注释的报,科普报,办科学报,还有那种写故事像话本性质的报,还有分析朝廷政令的报,”胤礽拿出了自己厚厚的日记本,把它往前翻翻,在密密麻麻的文字中找了好久,找到了自己以前奇思妙想脑子里一晃而过的各种神奇点子,他拿着自己本子,就能滔滔不绝地小嘴叭叭叭说起来,一说没一个时辰停不了。
  纳兰性德刚开始还能微笑倾听,听着听着这脸上的微笑就有点酸了。
  直到有人说壮镇堡快到了,他才悄悄松了口气,心有余悸地想到:难道太子殿下平日里也是这样与皇上学习的吗?
  “容若,孤是在你与交流小秘密,你可别告诉别人。”
  “微臣一定不告诉别人,”纳兰性德轻咳一声,还真顺着他意思保证。
  胤礽眼睛一亮:“那孤等着看你创办的诗词报纸惊艳京城!”
  纳兰性德顿了下:他没说要办报?他只是说会上奏给皇上?
  办文报的事儿,当然是有各部大臣负责下去了。
  这个时候纳兰性德还不知道,因为他承诺的一句上奏,到达京城后,将面临剧增的工作量。令他再也没有时间去与友人们悲伤春秋,也没空再去想一些儿女情长了。
  “快到壮镇堡了,你快回自己的马上,孤也要收拾收拾自己见汗阿玛去,”胤礽藏好了自己的日记本,风风火火地拿出镜子,又去叫来回避出去的徐嬷嬷与锦绣姑姑给自己梳头发,编小辫,整理服装仪表。
  待纳兰性德回归,接到了圣旨命他留在壮镇堡的纳兰明珠不动声色地对他道:“莫要与太子太过亲近,免得被索额图盯上,你我都落不到好。”
  纳兰性德轻声应了,对于父亲的嘱咐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从未在明面上忤逆老父亲。
  纳兰明珠早知道自己引以为豪的长子性子如此,只能轻声叹息。
  正如当初他想要容若为家族出言一样,他嘴上虽是应了,实际却仍坚定站在帝王身旁,也并不参与他与索额图之间的斗争。
  纳兰明珠都看开了:罢了,这样也好,也算是让家族多一条退路。容若终究还是有心的,不然又怎么会主动去拉拢周培公?
  待见到了康熙,胤礽与他说起了自己想出来的点子“给北蛮送卧底”。
  康熙听着,命人将銮仪卫侍卫长叫来,指给胤礽看:“保成,这就是大清最好的暗卫,他们之中就有全大清最善于潜入、打探消息与传递消息的人。”
  胤礽呆了呆,抬起头,视线与“四姥爷”心裕对上,顿时就觉得大清要完蛋了。
  “不成不成,这不成!”
  “怎么不成?你若有什么想法,自可以问銮仪卫,他们是朕手中的利刃,想要培养探子,自然也是经过他们的手。”康熙道:“不是你说实践是掌握真理的唯一标准?比起你那张口空谈,还是直接与銮仪卫交谈会更适合‘实践’。”
  “不是,汗阿玛,他连偷看儿臣日记都会被发现,您派他们去?!”胤礽不可思议道。
  那太废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