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母刚从镇上过来, 闻凯成请了假来陪她,然而她这次是过来是有目的地, 一来了就拉着他去了杨城百货, 说是要见秦琪琪。
“阿成啊,我说你平时在部队里古板就算了,别对着自己未婚妻也是这种态度啊, 琪琪多好一个女孩子啊, 能力又出众,听说她开了自己的厂子, 现在每个月都快有五位数收入呢, 前两个月她回家还把她家里人都接到这边来了, 你去打过招呼没有?还有啊, 你年纪已经不小了, 琪琪也22岁了, 你们俩真的不能再拖下去了,今天妈给你们创造个机会,今晚一起吃饭……”
闻母是公务员, 本就能说会道, 此时嘴里唠唠叨叨的, 使劲儿拉着闻凯成的手, 一双眼睛也到处搜索着, “不是说在这儿有店铺吗?怎么没看着?”
闻凯成从始至终沉着一张脸, 他前不久亲自去打听了才知道, 凭秦琪琪的能力和人脉关系,是不可能在那么快在这里立足的,全靠沈望家里的势力罢了。
而且, 沈望在追秦琪琪已经不算一个秘密了, 他三天两头就往秦琪琪的厂子和店铺跑,送花约会,圈子里都以为他们是一对了。
然而秦琪琪,从未公开过自己已经有未婚夫的事。
而且还发生了那天宾馆里的事情……
他不管秦琪琪有没有参与,但是她的确是在跟他维持婚约的同时,和另一个男人搞关系了。
这事不管放在哪个男人身上,都是一种莫大的耻辱。
然而,闻凯成看着自家母亲脸上的期待,却无法开口告诉她,她的未来儿媳,有其他男人了。
“妈,先跟我回部队吧,改天再来。”他低声道。
闻母哪里肯,“嗨呀,你别啰嗦了,妈还给琪琪带了腌制好的肉干和咸萝卜,正要给她呢。”
闻凯成皱了皱眉,闻母的脚步忽然就停下来了。
“阿成……那个,是不是琪琪啊?”她颤巍巍指向一个方向,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把眼角的鱼尾纹都撑开了,“阿成,是妈看错了吧,她怎么跟那个娘里娘气的男人拉拉扯扯的?”
闻凯成看了眼过去,那哪里是拉拉扯扯啊,分明是沈望想搂着秦琪琪的腰,可是被她害羞地拂开了,沈望锲而不舍继续占便宜,她才半推半就地任由他抱着了。
两人刚好是往外走,就那么从母子两人前方走过,脸上都带着甜蜜的笑容,旁若无人。
闻母回头看了眼闻凯成平静的脸,岂会还意识不到?
“阿成,是她找别的男人了?你早就知道了?”如果闻母脾气暴躁一点,此时怕是要上去闹个不休了。
可是她更在乎自己儿子的看法,知道他的身份特殊,更加不容许自己乱来。
“嗯。”闻凯成应了声,“妈,你来了刚好,退婚的事,你帮我提吧。”
“退婚原因呢?”
“随便。”
闻母瞪了他一眼,“没出息!明显是人家来了大城市,心也大了,看不上你了!”
可是偏偏,秦琪琪这事,做得太不要脸了。
一边拖着他儿子,一边又跟别的男人暧昧。
闻母想了想,拿过他手里的大包小包,急急忙忙对他道,“这事我来处理,你安心回你的部队吧。”
闻凯成没吭声,却蓦地想起了另一个身影。
他前段时间有任务,没能找关茶茶好好聊一下,现在想找却发现她就跟失踪了一样,可是他又不想惊动部队里。
“妈,还记得关茶茶吗?”他忽然问了句。
闻母正想着要怎么治理秦琪琪那个小不要脸的,突然听到他的话,愣了一下,“关茶茶?倒是听说了,挺可怜的孩子,高考前父母出了事都没了,赔偿款听说是到了,但是也不知道那姐弟两人拿到多少,前两个月好像听说他们住的房子被房东收回了,两人就没有消息了,应该是离开了泉水镇,怎么了,你见着了?如果可以的话,那就照应一下吧,姐弟两人很不容易。”
闻凯成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了一下,半晌才点头。
他近两个月是偶遇了关茶茶几次,不过想来那都是沈望安排的。
记忆里他对这个女孩没有什么印象,只记得她总是低着头唯唯诺诺的,那天他是第一次看清她的脸,那双湿漉漉的眼眸……
闻凯成猛地回过神来,十分鄙弃自己的绮思,一张俊脸变得更加严肃冷漠了。
等闻凯成回过神时,发现身边已经没人了。
他刚想追上去,余光却注意到一家店里的那道身影。
他脚步转了个弯,快步走了上去。
——
茶茶莫名其妙被林母拉着去看衣服。
林母还热情地说要给她送衣服,而林凌已经拉着她两个大学同学,飞快走出了店。
“茶茶是吧,我好像听小凌提起过你,天气冷了,你怎么穿那么少?你试试这件红色的好不好?牛角扣很可爱。”
林母虽然说着关系的话,语气却很敷衍,眼神里更隐隐透着厌恶的意味。
茶茶皱眉,“不用了。”
说完转身往外走。
“关茶茶。”低沉的男音传来时,茶茶耳朵一痒,整个人都僵住了。
下一秒,像个受惊的兔子一样,她飞快跑了起来。
闻凯成愣了一下,走了几步,终究是没追上去。
此时他身后不远处,人群有了聚集的势头,都津津有味看着中间那三人的热闹。
闻母手里还提着大包小包的,像是刚进城来看亲戚的一样,此时她站在秦琪琪面前,一脸复杂,“琪琪啊,我知道阿成因为工作不能经常陪你,可是你也不能……”她悲伤地看了眼面色黑沉的沈望,继续复杂地把话说完,“你也不能找别的男人啊!”
围观的人一听到这话,全都惊讶地相互看了看,发出了吃瓜的声音。
“不是吧,怎么能这样……她好像专程来看儿媳的吧,竟然撞到了这么一幕,真是作孽哦……”
“就是啊,太可怜了,要是我儿媳敢这样,我撕烂她!”
“嘘,别乱说话,那女的好像挺厉害的,身旁那个男的,是沈家那位……”
“长得挺好看的,怎么做这种下贱事啊!”
……
“都他妈的给我闭嘴!”沈望朝周围喊了一声,眼神凶狠,气势压人。
当即没人敢出声了,纷纷后退了一步。
秦琪琪早在见到闻母的时候,就慌张地推开了沈望,全身僵硬好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听到旁边的沈望站出来时,她才晃过神来,眼神瞬间坚决了几分,“闻阿姨,这只是我朋友而已,您误会了,而且我和阿成是还没结婚,您这样乱说话,会让人误会的。”
表面上这么温和地说着,实际上她心里已经堆栈了不少愤怒。
闻阿姨向来通情达理,没想到竟然会这样信口胡诌冤枉她,还让她被当众侮辱。
果然还是在小地方待久了,小家子气。
而沈望,目光看向秦琪琪,眼底闪过了不甘和怒火,却也隐忍不发。
闻家人真的太多事了。
“朋友?”闻阿姨恍然大悟一般,脸上的愁容又换上了笑容,“原来是这样啊,我就听说了,这大城市就是不一样啊,交朋友都很自由的,原来异性朋友之间也能搂腰搂肩膀……哎哟,是我太没见识了……”
周围的人听到后,都一脸尴尬和无语。
就算没有结婚,看两人这态度,肯定也是谈了婚约的啊,这女人避重就轻还倒打一耙……这阿姨太淳朴了,被三言两语就骗咯……
而且就算交友再自由,两个没定关系的男女怎么可能搂搂抱抱的?可别败坏了a城的名声啊!
沈望和秦琪琪此时也面色铁青。
两人刚才是亲密了些,被闻母看到了,此时不管说什么都说不清,只能先把她先带走。
闻母乐呵着被秦琪琪挽住手,带着往外走。
不知道谁在人群里喊了一句,“阿姨,别被骗了!她就是背叛您儿子了!”
闻母心里嗤笑一声,脸上却茫然又担忧地看向秦琪琪,“琪琪啊,他什么意思啊?”
秦琪琪僵着脸,“没什么,商业对手故意挑拨而已。”
闻母:“哦哦。”呵呵。
人群外,闻凯成抿了抿唇,内心里安静下来把事情捋清楚后,眼神也冷漠了几分。
他向来怕麻烦,本来想息事宁人,可是如今一想,那天宾馆的受害者,不止他一个人。
还有她。
的确不该让这件事那么平静地过去。
——
茶茶确认自己甩开了闻凯成后,又走了回去,远远地目睹了刚才那一场闹剧。
看到闻凯成的身影也离开后,她才出来,朝着刚才林凌离开的方向去了。
剧情里闻母也是先来了城里,但是那时候铺天盖地都是闻凯成的丑闻,她羞得没敢出门,还要低声下气跟秦家道歉,后来闻父也赶了过来。
现在看来,闻母是个有手段的,如今知道了秦琪琪的真面目,就算闻凯成再怎么木讷老好人,应该也吃不了亏吧。
那边三个女生在选护肤品,一直叽叽喳喳聊着天。
茶茶的确听到她们叫林凌是“茶茶”。
茶茶刚才还很迷惑,现在心里却生起了一个强烈而可怕的念头。
林凌的家世在泉水镇是数一数二的,还有亲戚在派出所上班,要是她真在原主的高考成绩上做点什么,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将下巴缩在黑色围巾里,双手插着兜,像个幽灵一样跟着那三人。
林凌跟林母告别,说要回学校了,然后三人坐上了公车。
茶茶心疼,却也花了三毛钱跟上。
车上人多,茶茶挤在人群里,林凌并没有发现。
二十多分钟后,看到三个女生走进学校,茶茶默默抬头看了眼那高高镶嵌的四个大字,华清大学。
华国顶尖学府,原主曾经的梦想。
茶茶握了握揣在兜里的拳头,拦住了一个刚和林凌打过招呼的男生,轻声问,“哥哥,请问你认识关茶茶吗?”
男生愣了一下,摸着后脑勺点头。
没等他问什么,茶茶就转身而离开了。
以林凌那中上水平的成绩,不可能考到这里来。
原主不是没有没有考上大学,而是被人冒名顶替了。
茶茶心里积压着一股难以纾解的情绪,每次解锁原主的故事线,她都会深受影响。
茶茶没再商场买到衣服,因为太贵了。
最后还是花了一百块,在集市上淘了两件棉袄,然后买了点肉菜。
原主会做很多家常菜,每天变着花样来,最近关良的确也长了一些肉,个子也飙高了。
茶茶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自豪感。
她回到家里,关良还是埋首在一张木质长方桌前,维持着同一个姿势。
捡来的这台电脑是80年代出厂的款式,应该被使用了七八年,而且主人也挺有钱,不怎么爱惜电脑,机箱放置的地方潮湿,箱体后铁锈斑斑。
关良拧开了螺丝,电池都漏液了,根本拆不出来,至于机箱内部……
有些零件跟她在其他世界见的不一样,但是她大概知道是些什么。
调制解调器和cga卡那些都被关良一一拆了出来,排列得整整齐齐。
茶茶从袋子里拿出了一本书,放到了关良旁边。
过了好几秒钟,他才反应过来,拿起了那本崭新的关于当代计算机技术的书。
“茶茶……”
“喜不喜欢?”茶茶笑着问。
关良抱着书看向她,缓缓点头。
那是经过书店的时候,茶茶顺便买的。
之前在废品回收站买的书,根本不够支撑关良搞清楚这台电脑。
显示屏破坏最严重,所以估计她还要天天去回收站收集零件,或者直接买。
要不等她赚钱了,给他买一台最新款的吧。
——
之后的半个多月,姐弟两人各忙各的。
茶茶身上只剩下两百块,想要做点什么好像都太少了。
她知道如今很多地方都开了网吧,但是不是每个网吧都有网络,而且机器也有相差。
经过视察,最后她去了华清大学附近的一个电脑室,三十多台电脑陈列着,一屋子密密麻麻都是年轻男女,围着电脑玩着游戏或者看bbs,还有些人在争分夺秒下载资料。
这里的环境相比于其他网吧算是比较干净整洁的。
毕竟来这里的几乎都是华清大学的学生,素质也比较高。
茶茶今天特意打扮了一下,脱下了帽子,换上了新棉袄,里面是衬衫西裤,脚踩着一双小皮鞋,看起来还挺干练的。
虽然是素面朝天,但是奈何她皮肤好,而且五官长得极为精致。
而且昨晚她洗头后,趁着头发半干的时候扎了两条辫子,一直维持到今天早上。
等拆开发绳,她的发尾就变成了很自然的卷发,看起来很……时髦?
她就顶着这模样来到了老板面前,说要应聘。
秃头老板怔怔看了她一眼,然后问,“华清大学的?”
茶茶摇头。
秃头老板:“会电脑?”
茶茶点头。
秃头老板对着她那乖巧沉默的模样,觉得极其不合适,毕竟他招的管理员也要负责夜间的,那段时间来的人可能鱼龙混杂,这小姑娘太好欺负了,而且长得又漂亮,被欺负了咋办呢?
“小姑娘,我推荐你去隔壁那家餐厅,他们招服务员,平时也不是很忙……”
秃头老板态度格外坚决。
甚至都不听茶茶说话了,挥手让她离开。
茶茶张了张嘴,虽然着急,却也没办法。
等她走到门口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接连的惊叫声。
“啊,怎么了?!电脑好像坏了!”
“我屏幕也跳了这玩意出来!”
“我草,耳机里有奇怪的声音!”
茶茶回头看,发现那一排排的电脑全部出现了一样的画面,一个秃头男人一直在摇头晃脑,上面出现了一行字:磁盘清空中……
好像耳机还有bibubibu的声音。
秃头老板飞快看向自己面前的电脑,也是一脸严肃,嘴里骂骂咧咧的。
“我草他妈的,中病毒了!”而且这病毒明显是冲着秃头老板来的。
“刚才是不是说有华清大学计算机系的啊!不是高材生吗!看看怎么办吧!”不知道谁喊了句。
华清大学的计算机专业是很出名的。
果然,有个带着眼镜的男生在飞快敲击着键盘,所有人瞬间围了过去。
秃头老板拿出了大哥大,气急败坏打了个求助电话出去后,就跑去眼镜男生那边观看。
他凑进去后,旁边忽然又传来女生平静的声音,“老板,我帮你清除病毒,你让我在这里工作吧。”
这种可爱又低级的病毒,在茶茶看来,很容易解决。
秃头老板正着急着,听到她这甜美的声音,连忙抬头,可是见是刚才被他拒绝的女孩,他又犯难了,“你别来捣乱,忙着呢!”
“老板……我帮你清除病毒……“茶茶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大了一些。
正皱眉试图清除病毒的眼镜男看了她一眼,却问,“你会?”
茶茶点头。
刹那间,很多人都看向了她。
眼镜男几乎是没有犹豫,让位给她。
茶茶坐了下来,删改眼镜男刚才的命令,执行,等进度条的时候,茶茶又调出了界面输入了简洁的代码,又是一个进度条。
第一个进度条进行到100%的时候,电脑页面的秃头男人不见了。
“卧槽,可以了!”
“真牛!”
“不是吧,我眼花了?妹纸也是华清大学计算机的?”
随后,第二个进度条也结束了。
茶茶缓缓将键盘摆正,起身看向呆住的秃头老板,“老板,我给对方发了一个恶作剧,你看哪家网吧网络瘫痪的话,就知道刚才的病毒是谁弄的了。”
秃头老板继续呆滞:“……好。”
她连这缺德事是他对家干的都猜到了?
不过……
“卧槽,妹纸你怎么不早说你这么牛掰!”秃头老板有些激动地跳了起来。
所有人都眨了眨眼,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妹纸将刚才的完美反击这般轻描淡写出来,莫名有些酷呢。
旁边的眼镜男托了托镜框,目光深深打量着茶茶,“你是华清大学的?大几?学妹?”
茶茶摇头,“不是。”
眼镜男这回愣住了,不是?
她看起来比他年龄要小,本来以为是新来的大一学妹,没想到竟然不是华清大学的。
茶茶看向秃头老板,“老板,那工作……”
秃头老板狂点头,“招,招,招!”
于是茶茶在这里找到了工作。
秃头老板叫黄庆,据说也是华清大学毕业的,电脑兴起的时候,他就抓紧时机在这里开了网吧,如今也是办得有声有色。
“小姑娘哪里学的电脑技术?还会修电脑?”
“我和弟弟都学过一点。”茶茶开口,“老板,我自己上网的话,能有员工价吗?”
秃头大哥笑了,“网费这么贵,这员工价怎么给?”
茶茶有些窘迫,低了低头,谁知道对方又大大方方地开口,“每天免费给你上一个小时网,可以了吧?”
茶茶惊讶地看着他,认认真真说了句谢谢。
这个年代的人,真的挺淳朴的。
每个月三百块钱加维护电脑的提成,还给她免费上网,这是什么绝世好老板?
事实上,秃头老板才觉得自己是赚了,几乎每天都有电脑会出故障,他自己技术不太到家,请技工吧又贵。
这不他只是想找个看网吧的,没想到这小姑娘竟然还会修电脑,看她那刚才那技术,好像很对病毒很熟悉,这种人才,他肯定想要留下的。
茶茶谈定了条件后,顺利签约了。
黄庆见她那从容的模样,心里又感慨了一下,可真不想才十八岁的小姑娘啊。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激动,总感觉她以后会给这家网吧带来什么好事似的。
眼镜男还在等着茶茶,见她办完事,才上前来搭话。
“我是余沥,华清大学计算机技术专业大二,有空了都会来这里。”
余沥的态度不会让茶茶不舒服,但是她毕竟不擅长应对别人的搭讪,所以只是点了点头,报上自己的名字,“关茶茶。”
余沥笑了笑,心里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却忽然觉得有点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过?
转身走回自己的机位,余沥才迟钝地想起。
在新生迎新会上,有个学妹不就是叫关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