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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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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天眼睁睁看着那巨大的花瓶砸到雷镜背上, 失声惊叫:“阿镜——!”
  花瓶是瘦高型的鱼尾瓶,少说也有二三十斤重, 也许人在极度愤怒的时候力量确实是无穷尽的, 索魏奶奶扔完桌上的盘碟,听见外面人群里喊着的“小心花瓶”“小心碎片”,回头看到边柜桌上剩下的那个大花瓶, 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 猛的推开拦在自己身前的手,抱住那花瓶就用力砸了过去。
  这一下真的是砸狠了, 痛感还没真实的传到雷镜的感官里, 他身上已经倏然涌出了冷汗。
  随后密密麻麻噬骨的疼痛从颈背传到大脑再传向四肢百骸。
  雷镜整个人都发起抖来, 可抱着夏引之的双手却依然一点都没松懈。
  他头是疼的, 眼睛也是, 耳朵听不见声音, 浑身上下都像是被机器碾碎了一般,可唯一的念头就只有他不能放手,不能松开, 因为…他不知道还有没有东西再砸过来。
  他不能让阿引受伤。
  ……
  刚才碟子朝着夏引之飞过来时, 她就觉手臂一紧, 随后人被带进一个熟悉的胸膛里。
  夏引之被雷镜严严实实抱在怀里, 听到他在她头顶上方一声闷哼, 随后看到落在地上的碟子碎片, 眼眸一颤, 她不知道东西砸到了他哪里,可刚刚听他闷哼出声,知道一定很痛。
  夏引之想抬头去看看他, 可刚动, 就被他护着脑袋更紧的压进怀里,下一秒,夏引之只感觉有一股重力,隔着面前的身体撞到她,那闷重可怖的声音撞得她的心也跟着重重一震。
  比刚刚那些碟子要厚实很多的花瓶摔落在她脚边,碎瓷片蹦到她的手上,划了几道血痕,可她感觉不到疼,拽紧雷镜的衣服下摆,忍着心惊害怕想要抬头去看他,可她被他抱得实在是太紧了,完完全全动弹不得。
  夏引之想推开他去看,可又怕碰到他受伤的地方,不敢轻举妄动。
  嘴里叫着“阿镜哥哥”气急的直掉眼泪。
  ……
  不知道是夏天惊惧的那声“阿镜”太震心还是花瓶摔碎在地上的声音太大了,包厢里有瞬间的安静。
  警察便是这个时候赶到的。
  夏天把怀里的乔桥塞到elien怀里,踩着隔在中间的椅子到雷镜身边,想碰他也不敢碰,着急道,“阿镜阿镜,你怎么样,还能动吗?你松开你慢慢松开阿引…”
  世界片刻的安静后,雷镜听见夏天的声音了,他想按照她说的话做,可身体却完全由不得自己控制。
  头上、背上的疼痛,让他整个人僵住,没法动弹。
  听见夏天的声音徐静宜下意识回头去看,等明白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再一看对面似乎也被自己吓到的索魏奶奶,脑袋里嗡一下。
  宋欧阳他们几个虽然在学生时代也混不吝过,可毕竟现在长大了,成家立业,知道孰轻孰重,更知道什么才是对自己来说最重要最该守护的。
  所以尽管索家四个人来吵来闹,他们也只是一直在防守自卫,并没有真正动手。
  连徐静宜和elien也仅仅是用力拦着像是已经疯了的索魏妈妈,并没有还手。
  徐静宜学生时代脾气也不好,但自从生了雷镜之后,她已经收敛很多了。
  可眼前的一幕完全扯绷了她的那根弦,暴躁的大骂了一声就要朝着索魏奶奶冲过去,却被雷霆反应极快的一把拦腰抱住,“静宜!”
  警察已经来了,他们现在要是动了手后面就不好解决了。
  但徐静宜此刻已经被自己宝贝儿子被硕大的花瓶砸到的这个事实弄崩溃了,眼泪挣扎横飞:“你放开我,你没看到吗!她拿花瓶砸了阿镜,我要——”雷霆知道她想喊什么,没等她接下来的那个字的首音字母的声音出来,他直接用掌心使力捂在她的嘴巴上,“静宜!”
  徐静宜被他这一声满含警告的声音找回了些许理智,双腿有瞬间的发软,随后挣扎着从他怀里出来,绕着桌边杂乱无章的椅子往雷镜那走。
  “没事了没事了,阿镜,没事了,警察已经来了,”夏天眼睛酸胀,看这个自己从小看到大的,毫不犹豫保护着自己女儿的少年,哽着声音轻声道,“警察已经来了,我们都没事了。”
  “阿引安全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到了最后一句话,雷镜紧绷的神经倏然松懈,浑身卸了力,直挺挺往地上跪下去——
  他们脚边全是碎瓷,夏引之察觉到抱着自己的力气松了,哭着想抱住他,但她哪里能撑住,十八九岁的少年,看着精瘦可身高肌肉全是实打实的,夏天加上赶过来的徐静宜两个人也差点儿没撑住他。
  幸好雷霆随后及时赶到,扶住他胳膊两侧弯腰一把将他扛起来,往饭馆外走。
  这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警察已经在服务生和其他凑热闹的人的指认下,把仍在咒骂不休的索家四人扭出去,带上了警车。
  120是跟警车前后脚到的,几个人默契分工。
  雷霆徐静宜夏天还有夏引之跟着救护车走了,宋欧阳和乔巍然索桃跟着警车去警察局做笔录,余下孙学和elien带着被吓坏的乔桥留下来配合着警察回答问题。
  ......
  到警察局做完笔录,索桃去见自己的爸爸妈妈。
  刚才在饭馆里,她被他们冲进来的架势吓到了,面对自己的至亲,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只有无能的掉眼泪。
  现在情绪恢复好,印在自己记忆里的,是刚刚在那间包厢里,父母兄嫂恨不得撕了自己的眼神和身影,还有…徐静宜他们舍身挡在她身前庇护她的背影。
  她坐在桌子对面,看着养育自己多年的双亲。
  喉间酸胀疼痛,听着他们的咒骂,无声的掉眼泪。
  好一会儿后,她抬头看着对面,也不在乎他们是不是在听,轻声开口:
  “哥和嫂子以前丢过一个孩子,所以后来好不容易生下来索魏,就很溺爱,你们也是,本就隔辈亲,更别提他还是我们索家的唯一一个独苗了。”
  “在家里你们都宠着捧着他,不管他的要求有多不合理不应该,你们也不会拒绝,已经读到初中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是尊老爱幼。”
  “幼儿园欺负小朋友,推搡抢他们的玩具是家常便饭,我那时候就跟你们说过这样下去不行,索魏会被惯坏的,可你们没人听我的。”
  “小学那次欺负阿引我提过,读初中和阿镜打架那次我也提过,可每次都被你们给骂了回来。”
  她深吸一口气,垂下眼睫,“我知道自己的侄子是个混蛋,但没想到会那么混,聚众打架,勒索敲诈小学生,而且不是一次两次,是几十次甚至上百次,不是一个两个人,是好几十个人。”
  “可是,如果被敲诈勒索挨打的对象是索魏呢?是你们宝贝的唯一的孙子呢?你们今天还能这样想吗?”
  “你们怪我为什么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外人’欺骗你们,既然你们现在还想不明白,我就告诉你们好了。”她顿了顿,又抬眼看他们,“因为他们是对的,因为我觉得他们做的没有错,因为我知道我们教不了他的东西,总有一天社会会教给他,法律会教给他。”
  “爸、妈,”索桃喉咙痛的颤了下,眼泪啪嗒啪嗒一串串往下落,“从头到尾这件事都是我们自己错了,是我们教育不当,没有好好引导他,现在所有的结果是我们自己一手造成的,没人逼他敲诈勒索,没人逼他聚众打架欺负小学生,也没人逼他在受刑期间还不老实,非要继续惹麻烦。”
  “不能让我们一家团聚的,从始至终是你们两老的错,是我哥哥嫂嫂的错,是我的错,更是索魏自己的错,跟别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们明白了吗?”
  *
  一行人忙完赶到医院,已经深夜。
  准备上楼的时候,宋欧阳眼尖,一眼瞧见背对着他们站在花坛边抽烟的雷霆,他和乔巍然孙学对视了眼,让elien和索桃带着睡着的乔桥上楼。
  三个人走到雷霆身边,大咧咧坐在花坛边上,抬头齐齐看他伸了伸手。
  雷霆诧异了一下,随后失笑,从兜里掏出来刚买的烟和打火机扔给他们,也转身坐了上去。
  深秋的夜,很凉。
  猩红的亮光在他们指尖闪烁着。
  雷霆低头敲了敲烟头的烟灰,嘶哑着嗓音开玩笑,“都戒了这么多年了,要是让你们老婆知道,估计要来找我老婆告状。”
  宋欧阳三个人抽了口烟,想着自己老婆去找徐静宜告状,后者再去找雷霆算账的场景,忍不住从鼻腔里笑了声,只是谁都没说话。
  整整一支烟抽完,宋欧阳拿指尖捻灭烟头,才偏头看身边的好友,轻道,“医生怎么说?”
  *
  病房里。
  夏引之趴在病床边上已经哭着睡着了,夏天想把她抱到旁边的看护床上睡,可小姑娘即使是在睡梦里也紧紧握着雷镜的手不放,她一碰,小姑娘就不安的直哼哼,哭腔浓重。
  夏天只好作罢,拿毯子给她小心盖上,免得她着凉。
  elien和索桃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徐静宜坐在窗户下的沙发上,手肘撑着膝盖抱着脑袋不言不语,她们把睡着的乔桥放到陪护床上,走过去,蹲在她跟前。
  刚才路过医生办公室,她们已经了解过情况了。
  索桃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小心跪在徐静宜面前低声道歉,elien被她突然的动作吓到,想扶她起来,没拽动,“桃子?”
  夏天也赶过来拽她,但平时柔柔弱弱的女孩子,这会儿却变得力大无穷,轻轻对着她们摇头,她不是为了奢求她的原谅,而是这是他们索家欠他们的。
  徐静宜安静了好半晌,抬起头把头发捋到耳后,倾身扶了下她胳膊,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
  隔天早上。
  以一个别扭的姿势趴在病床边上睡了一晚上的夏引之醒来,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僵尸一样,浑身都是硬邦邦的。
  好一会儿,她龇牙咧嘴的睁开眼睛,就看到不知何时早已醒过来的雷镜趴在枕头上歪着脑袋看她。
  夏引之眨巴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想起来昨天医生在给阿镜哥哥抽血拍片检查过后,妈妈和静妈妈给她说的话,她们说阿镜哥哥背上的伤很幸运,没有伤到骨头,只是软组织挫伤,两个星期就能好。
  头上的伤也不严重,有一点脑震荡,这两个星期观察一下,没事就可以出院了。
  夏引之想着她们的话,握住他的手,弯弯眼睛对雷镜笑,“阿镜哥哥你醒啦?你的头和背还痛不痛?”
  雷镜没法摇头,只是笑笑捏了捏她手指:“不痛。”
  “骗人,”夏引之鼓了鼓嘴巴,坐直身子,“我昨天都看到了你背上整个都是黑紫色的了,而且你头后面也肿了个大包。”
  “是吗?”雷镜轻道,“哥哥是不是不好看了?”
  夏引之疯狂摇头,脸上笑着,眼泪却从眼睛里甩出来,吸吸鼻子,喃着鼻音道,“好看,阿镜哥哥还是世界第一好看。”
  雷镜看着她脸上的泪,眼眶有点儿涩,对着她勾了勾手指。
  夏引之瞧见,用手背抹了下眼睛,低头把小脑袋凑过去,轻声问,“怎么了?是不是很疼?要给你叫医生吗?”
  雷镜没说话,只是拿指腹轻轻压了压她眼睛。
  心道你这小傻瓜,昨天肯定是哭着睡着的吧,双眼皮都快肿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