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宛沚走出那个始终是一片白的世界后就重新回到了之前的那条走廊上,前后依旧望不到边,但现在转身却已经看不到身后的那座城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白茫茫的雾气。雾气之中尚且能看到桥梁的轮廓,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一样她往前走了几步,雾气将她团团包裹,但脚下依旧是桥面。
“那个地方本身就只是黄粱一梦创造出来的梦境而已。”
她往前走的时候能感觉手臂被微微一扯,紧接着尽子规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了起来:“如今梦境已醒,那个地方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原来是这样。”洛宛沚这样说着,后退几步回到了之前的路上,然后看向了尽子规。此刻他依旧是进去之前的那一身黑衣,也看不出什么不同,但总感觉他有些心不在焉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曾经有看过关于黄粱一梦的事情,一旦梦醒所有人都会立刻从梦中苏醒。”尽子规看向了桥下,之前尚且能看清下方的深渊,而此刻放眼望去满是大片大片的雾气,这么看去恍惚身在白云端,有种腾云驾雾的感觉:“你在里面的事宜是全都结束了吗?”
“是。”洛宛沚点头:“你呢?”
“我也是全部都结束后才离开的。”尽子规眼神微微泛起波澜:“我们不太可能是真的在同一秒结束了所有的战斗,如此一来就只可能是梦境调整了时间,让我们误以为是同一时间苏醒的。”
这倒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在梦境里五分钟可能会漫长到像是好几个小时,也可能大片的梦境却只是短短半个小时午休所梦到的,梦境为了让所有人同一时间醒来做了什么调整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尽子规看起来仍旧有些懵懵懂懂的样子,洛宛沚看他这样不禁出声询问:“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我也不清楚……”尽子规却给出了这样的答复,他的声音很低,像是在喃喃自语:“虽然好像确实一切都很正常,但总有不对劲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
洛宛沚没听清他在嘀嘀咕咕什么,想要问的时候尽子规却已经重新恢复到一言不发的状态继续往前走了,她也就只能满脑子问号地跟着他一起往前走。
“万妖塔一共有八层,我们才刚刚过了三层,接下来还有五层。”看尽子规一副什么也不想说的样子洛宛沚只能开口进行分析:“不过刚刚打了那么多架,总感觉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
“梦境的时间可长可短,更何况万妖塔会尽量避免那些被拉入梦境的人察觉到这一点,因此那些时间对于外面的人来说应该最多就是一晚上的梦而已。”尽子规说:“不过他们可能会感觉,这一觉好像要比平常更加沉。”
洛宛沚不置可否,其他的人可能就觉得自己做了个梦,但对于沈青钧和君九煜他们来说是绝对能记得梦里内容的。想到这里她就感觉有些头痛,君九煜那里就算了,可沈青钧他……这个家伙真是会给她找麻烦,下次见面就算是她也会感觉尴尬死了。
算了,以后的事情就以后再说吧。她很不负责任地想着,然后看向了尽子规:“说起来,你也是选择了三个对手吗?”
尽子规微微点头:“没错。”
“你选择的对手都是谁啊?”洛宛沚好奇了起来:“肯定有一个是君九煜,那其他两个呢?”
在她说到君九煜这个名字后尽子规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虽然他的情绪稍纵即逝,不过因为他很少会有什么情绪所以洛宛沚还是注意到了,顿时就意识到在梦中可能发生了什么很不愉快的事情。
“你选择的对手是谁?”尽子规没有回答,反而将这个问题重新还给了她。
“我吗?”洛宛沚说:“我选的对手是沈青钧君九煜还有洛君寒。”
尽子规脚下步子微微一顿,他回头用有些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洛宛沚:“你竟然能出来?”
“我本来也是觉得我死定了的。”洛宛沚心有余悸:“差点就出不来了。”
尽子规怎么出来的她倒是不好奇,毕竟尽子规的实力摆在那里,虽然万妖塔喜欢找一些厉害的对手让你挑,但对于尽子规这种世间少有的高手来说已经很难找到比他还厉害的了,于是在面对君九煜的时候洛宛沚只能被动挨打,他就能主动出击。
“我选择的对手是君九煜白珩和洛君寒。”就在洛宛沚想着他们的战斗是如何的时候尽子规突然开口:“和你也没什么区别。”
果然都是一些高手啊,还正是斗地主三人组。她选洛君寒君九煜都是拼着好奇心去的,她想要打败君九煜,想要了解洛君寒,却唯独没有选择白珩。
现在听到尽子规的选择后她才突然想到,白珩也是很神秘的一个人,虽然他总说自己想知道什么他都会告诉自己,这倒是真的,但如果是他不想让她知道的事情那是怎么也不可能告诉她的,虽然也没有美名其曰为了她好,但也让洛宛沚总感觉两人之间隔着那么一层隔阂。
不过不管如何,她却是相信白珩绝对不会对自己下手的,这点在此之前她都没有意识到,但现在她才发现自己对于白珩竟然是信任的——她很难信任谁,一直以来完全信任的人都只有洛君寒,如今发现白珩竟然也被归于了可以信任的一类,哪怕他做出了那样的事,这让她感觉有些困惑。
“前面应该就是第四层了。”
就在她琢磨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尽子规说话了,这也让她终于能从之前的思绪中脱出,然后就发现在眼前出现的是一座长长的阶梯,看起来就像是别墅里旋转着的楼梯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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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天空已经微微泛白,预示着白昼的降临。原本的星辰褪去,月亮却依旧倔强地挂在天边,就算光明将它吞没也不愿意就此离开。
一个普通的魔族猛地从床上坐起,抬头看着已经亮了的天空顿时大惊失色,他赶紧就一边穿衣服一边下床,疑惑着自己为何今天睡的这么沉,以至于都忘记上街上摆摊去了。
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境,梦中场景断断续续极其破碎,偶然间出现的全都是漫天的血光,好像有一个漂亮的小姑娘,也好像有一个黑发黑眸神色冰冷的男人,但最终定格在视线之内的,却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看不清面目但浑身充斥着极强杀气的男人。半梦半醒之间,似能在阴影之中看到一双金色的眸子。
但这些记忆很快就随着醒来的时间而消失,等他穿好衣服急匆匆上街的时候这些画面早已经像是原来很多次梦境一样被忘的一干二净了。
不过等他冲到大街上的时候才发现这个时候的大街竟然是空荡荡的,就在他误以为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还是遇到了什么诡异的事情时旁边又有人从屋中冲出,紧接着一起面面相觑。
“我睡过头了……”
“我也是。”
“我也一样。”
“怎么,你们都睡过头了?”
“看这街上一个魔也没有,估计大家都是这样。”
“奇怪,昨天地球ol更新推迟了吗?”
“……”
这边大街重新变得熙熙攘攘吵吵闹闹起来的时候,位于整个魔族中心城某个房间里君九煜猛地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或许是他的动作有点大,原本压在身下的书本就这么掉到了地上,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屋外天已经蒙蒙亮,但整个宫殿里依旧是一片寂静,只有整夜亮着的灯依旧在静静地散发着暖白色的光芒。
他盯着那光亮许久,然后才慢慢地伸手覆上了自己的心脏。蛇的心跳总是极其缓慢的,但在此刻依旧能感觉到那轻微的跳动,一下又一下,绵长而又深邃。
愣怔了片刻,他将地上的书本捡起。依稀记得昨夜他和分神处理着工作,好不容易完成后便看起了书,结果却不知不觉睡着了。
揉了揉太阳穴,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黄粱一梦的名字。
他还以为这个东西已经消失了,没想到现在竟然又出现了,还作用到了自己的身上……
虽然已经从梦中醒来,但心口处却好像依旧刺痛,他随意将书本扔在了桌上,然后毫无形象地躺在了榻上。
这么说来……她不是真的想要杀自己了?
他久久地躺在榻上一动也不动,而在这个时候原本安静的魔族已经重新变得热闹起来,在月亮完全消失太阳升到高空的时候,一切看起来已经和往常没有什么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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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真是一条长的望不到头的楼梯。
洛宛沚本来就很晕车,之前白珩给自己喝的那杯茶也仅仅是让她传送的时候再没有反胃的感觉,如今不停地旋转很快她的头就开始晕了,而且更过分的是尽子规又不见了,这里的关卡怎么老是这样,全都是单机模式?
就在她想趴地上吐的时候听到上方传来了什么东西撞到铁上所发出来的金属声响,抬头就看到一个人坐在最上方的台阶上,此刻正一手敲着扶梯一手撑着下巴,因为距离的有些远看不清那个人的面容,但总感觉那人好像在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己。
“本来不想让你这么晕的,但毕竟这里不是我做主,也就只能让你晕一会了。”
洛宛沚锤了锤太阳穴,虽然看不到脸但之前她已经有一种即视感,如今听到这个声音更是立刻就确定了这一关是干什么的。
“呃,这是要我与自己的心魔碰碰面吗?”
上面的人来到了她的面前,一边伸手扶她一边敲她的头:“想什么呢,我们看起来像是有心魔的样子吗?”
这话听起来感觉就像是精神分裂,但实际上也差不多了。虽然之前曾经和自己的爱魄碰面过,也就在刚刚才挖了自己的坟,此刻终于看到一个自己站在面前的时候就很是坦然,有一种“果然来了”的感觉。
“既然没有心魔,那我们在这里干什么?”洛宛沚被她给拉了起来,坐在台阶上好一会才从晕眩中缓过来。不过扭头看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果然还是感觉有些奇怪,就像是在照镜子一样,但这也是一种难得的体验,她决定和自己聊聊天。
“既然你都决定聊聊了,那还问我做什么?”因为都是自己所以想的什么自然也都清楚,另一个她靠在墙面上看起来十分悠闲的样子:“本来这一关卡是让自己和自己打一架,最后和自己握手言和才能去下一关……”
“不过我一直都是和自己处于握手言和的状态。”洛宛沚接了她的下半句话:“为什么我还在这里坐着呢?”
“反正在这里坐着也是坐着,出去等尽子规也是坐着,不如和我聊聊呢。”另一个她看上去很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还拍了一下她的头:“这么想跑,难道是不待见我?”
“我待不待见你,这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洛宛沚也揉了一把她的头发,感觉果然很好,怪不得白珩沈青钧他们总喜欢揉自己的头。
“你这样想我就不高兴了。”
洛宛沚正想着再揉一把的时候另一个自己突然皱起了眉头,然后突然凑上前来握住洛宛沚的肩膀:“你可不能喜欢除我以外的人。”
她突然这么说让洛宛沚有些意外:“我从来没有喜欢除你之外的人啊。”
“你原来也是这么说的,结果之后差点就喜欢上了江清……”她看起来很不高兴地说:“不过还好最后还是我占了上风,要是真的就和江清一直在一起了,也就没有现在的这些世界和经历了。”
明明是在面对自己,但洛宛沚却莫名地感觉她面对的不是自己而是另一个存在自己身体里的意识一样,她看着眼前的这个自己,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或许,这个也是自己,只不过不是这个世界的,而是之前第一世的那个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