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阿箬将木椟收入袖中的那一刻,一束电光从乐和真人的指尖飞出,下一刻她便因为疼痛而松开了五指,陈年的木椟伴随清脆声响跌落在了地上。
还好,手指没断。阿箬活动了下被闪电击中右手,心中竟有淡淡的庆幸,庆幸乐和真人的杀意并没有太重,至少还有理智控制分寸。
乐和真人未曾持剑的那只手往前一伸,那方木椟便凌空飞到了他的掌心。阿箬已经见过木椟上的内容,那是一份名册,记载着一长串阿箬并不认识的姓名。她推测这亦是五百年前定岳末年的东西。
那一年似乎发生了十分重要的某件事,有一批凡人来到了浮柔岛,然后他们似乎就再没有离开。原本阿箬还不确定这件发生在数百年前的事情究竟是不是宁无玷希望她寻找的秘密,但眼下乐和真人对木椟的重视态度,倒是从侧面印证了她的猜测。
可惜她没有过人的记忆力,方才虽然看了木椟,却没办法将上方的文字完整的记下来。阿箬垂眸盯着已经到了乐和真人手中的木椟,而下一刻,寒光凛冽的剑尖距她又近了一分,这是无声的震慑。
阿箬稳住心神,抬眸与乐和真人对视,“用剑指着人,这便是浮柔岛的待客之道么?”
少年模样的剑宗掌门个头其实比阿箬还要略矮一些,但他拿着长剑不会让人觉得是不懂事的小孩子胡闹,反倒透着让人胆寒的威严,“擅闯我宗门藏经阁,这就是你作为客人的礼节?”
“我没有擅闯,”阿箬小心的往后退了一步,又向侧旁一闪,露出了身后正躺在碧玉长榻上酣然安眠的宁无玷,“是宁长老请我来这里的。”
此刻她庆幸藏经阁内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个宁无玷,在乐和真人面前保持镇定要比在定飖湖底面对巨蛟之时还要困难,宁无玷的在场好歹给了她些许从容的底气。
乐和真人冷冷轻哼,振袖一挥,一股强劲的寒风便直扑着宁无玷而去,阿箬没来得及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宁无玷的惨叫先于她转头之前传到她的耳朵。
藏书阁内垂下的鲛纱帐在那一瞬如傍晚时的海浪一般涌动,宁无玷从碧玉榻上一跃而起,紧接着被柔软的纱帐牢牢裹住,阿箬看见他方才躺着的碧玉长榻已经碎裂成了两截,宁无玷本人则被重重的砸在了她的面前,附近书格上的经卷都为此而微微震动。
公孙无羁说宁无玷是乐和真人最喜爱的首徒,可就眼下的情况来看,阿箬是真没看出乐和真人对宁无玷有多少“喜爱”。砸在地上的宁无玷好半天都没能缓过神来,就算修士的体魄优于凡人,这一下似乎也摔得他不轻。
阿箬平日里所见到的宁无玷就是一副醉醺醺昏沉沉的烂泥模样,此刻见他这样轻易的就被自己师父折辱,并不意外,但失望总免不了的。这人口口声声告诉他,乐和要杀她,祁峰很安全,但是就目前这个情况来看,祁峰一点也不安全。
“你带着一个凡人进入我剑宗的藏书阁,是要叛变宗门么?”乐和真人俯瞰着地上狼狈不堪的弟子,没有用传音入密的法术,而是开口面无表情的质问。从他的声音中阿箬听不出多少愤怒,然而多年来惯于察言观色,她能够分辨出乐和真人冰冷目光中的失落。
“我是为了师父好。”宁无玷半睁着惺忪的眼睛,叫人分不清他究竟是醉是醒。
“你将我宗门隐秘之事展露于外人面前,还振振有词,你——”
“什么宗门隐秘?她不过是一介凡人,我宗门的事情她能看到多少?”宁无玷脸贴着地上冰冷的玉石转,却比站着的乐和真人更为傲气,“她能看到的,不过是五百年前祁峰留下的凡书,是你的阴私之事——”
一道雷火劈下,是乐和真人在盛怒之下对宁无玷再度出手。
他似乎用秘法又对自己的首徒说了什么,但这一次阿箬没能听见。
宁无玷倒是大大方方开口,“师父,你心魔已深——”
那是阿箬第一次听到“心魔”这个词,彼时的她还无法理解这个词意味着什么。她没有时间去仔细琢磨宁无玷着半句话的涵义,师徒之间的战斗一眨眼便爆发在了她的眼前。
也不知道到底是师父难以忍受徒弟的忤逆而决定出手清理门户,还是做徒弟的受师父欺凌太久终于奋起反抗,反正这两个身怀仙法的人在她面前打了起来。
她……她当然没有犹豫,趁着这二人斗法,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跑。
不跑她还能做什么,留下来帮宁无玷?
修士斗法的门道阿箬看不大懂,就只见到漫天火光电光乱飞、疾风夹杂闪电、地动山摇、乾坤变色——她逃命时尚且要小心翼翼,生怕被不小心飞来砸来的什么东西要了她的命。
不过她也没能成功逃命,跑出藏经阁抬头见到了傍晚时分的太阳的那一刻,曾经束缚过宁无玷的鲛纱帐宛如有生命的蟒蛇一般跟着她一起蹿了出来,眼看就要裹住她的腰,阿箬赶紧灵活的往地上一倒,躲开了扑来的鲛纱,紧接着顺着并不算陡峭的山坡往下滚,这样虽说狼狈还很容易受伤,但总比被用两条腿跑来得要快。
但强劲有力的大风自身后掀起,阿箬看见漫天飞沙走石,自己也不由自主的被大风裹挟,在风暴中徒劳挣扎宛如溺水之人。
而后又一只手狠狠的掐住了她的脖子,在暴风的中心,她与面色铁青的乐和真人对视。
“一介凡人……胆敢如此无礼。”少年模样的剑宗掌门冷厉开口,他看向阿箬的眼神很复杂,既仿佛是俯瞰蝼蚁时的轻蔑,又掺杂着似是见到了仇人一般的愤恨不甘。
阿箬没心思去计较对方复杂的爱恨,只是用尽了力气去掰对方的手指。见识过修士飞天入地的能耐后,她也清楚乐和想要杀她完全就是抬一下手指的事情,根本不用像现在这样麻烦。他这样掐着她脖子只能说明两件事,一是他大概还没下定决心杀她,二是他可能是气昏了头要亲自动手才比较解气。
阿箬掰不开乐和真人看似纤细的手指,窒息的痛苦让她几乎就要失去意识。也不知道宁无玷现在怎么样了,公孙道长说他修为不高,看样子是真的。不过,他再怎么凄惨,也不至于真的就被自己的师父给杀了……阿箬恍惚间想起了这些,她抬头看着黄昏时分刺眼的夕阳,下意识的用最后的力气拍打着乐和真人如铁石一般的胳膊。
她还在等待最后一丝希望,这份希望近乎于孤注一掷的豪赌。
从小到大阿箬习惯了去赌,因为她所拥有的东西太少,有时候如果不靠运气,根本就没有办法活下去。
幼年时被掳卖,幸运的遇上了凌夫人,靠着心计与手腕活得了夫人的喜爱,成为了翁主的侍婢。
后来勾吴宫变,她不幸沦为弃子,成为了祭祀妖怪的牲畜,她除了一张“唤神符”外什么都没有,不也只能怀揣着一腔孤勇踏上前往定飖湖的道路。
曾几何时她的母亲告诉过她,只要有机会活着就一定要竭尽全力的抓住机会,像他们这样卑微渺小的人物,能在这个世上多看一天太阳、多吸一口花香都算是值得开心的事情。
阿箬其实已经撑到极限了,被定飖湖蛇妖扭断脊柱的痛苦再次浮现,但是忽然间掐在她脖颈上的力道消失了,乐和真人将她抛掷了出去——又或和说,是他飞了出去。
她被一个熟悉的怀抱接住,那是一团轻盈的云雾,在定飖湖底坠落之时,同样是它搂住了她。
她捂住受伤的喉咙,努力抬起头去,看见了自阳光灼烈之处从天降落的聆璇君。
他扶住了阿箬,先是看了眼她脖子上的淤伤,在用法力缓解了她的痛苦之后,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徒孙,“乐和,你为什么要这样?”
他倒也并没有多生气,询问的语气都是相当平和的,可既然主动离开慑峰到了这里,就足以证明他对阿箬这个凡人女子的重视。
“她不是妖邪,也非作恶多端的奸人,何至于要你动手来杀她?”
“我并没有想杀她。”乐和从地上爬起来,理了理衣袖。
“我知道,如果你想要杀她,我刚才甚至可能来不及阻止你,但她是人,你一个不小心下重了手就能要了她的命,你难道会不清楚?”
“凡人生来孱弱,这是他们的错,而非我的。”乐和答道。
阿箬捂着喉咙喘气,她并不是不能驳斥对方的傲慢,但在她开口之前,聆璇君说话了,“乐和,你也是‘人’。你们这些修士,在练气筑基之前,也是孱弱体魄,只要你们一朝不能真正悟道成神,你们就始终还是‘人’。”
他不是在帮着阿箬,而是在平静的陈述事实。乐和那张矜冷的脸上神情微微僵住,接着转而又问了聆璇君另一个问题,“敢问此女缘何能得到师祖多次庇护?她并无灵窍,完完全全就是凡胎,没资格修炼的俗物,也值得师祖在意?”
聆璇君扭头看了眼阿箬,“我来找她听故事的。她能不能修炼和我有什么关系?只是……”他用那只从未沾染过烟火,白皙细腻有如玉石的手摸了摸阿箬的头发,像是才接触到猫儿雀儿的孩童一般,生涩的表达着亲昵,“她比你们要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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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箬解锁称号:仙人的爱宠
阿箬:mmp
别人吸猫rua猫,聆璇是rua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