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怕,太可怕了……
或许我的脸上流露出了根本无法掩饰的怜悯的神色,嘉陵一副我有眼不识泰山的样子,冷哼了一声,说:“有的吃就不错了,还要挑。”
“可是……你们鬼不是根本不需要进食的吗……”我有些发愣。葛凌还没有恢复肉身的时候,他也不怎么进食,就算是吃,也是为了陪我。
鬼是不需要进食的。人类会需要从食物中获取能量来支撑自己活下去。可鬼却不需要。鬼的五感极其迟钝,对人类来说很平常的感官,对鬼来说,却是已经迟钝了的。况且鬼力也不是能从食物中恢复的。
“鬼,确实不需要。”嘉陵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手指一动,又从一堆货箱中飞出了两个大箱子,直直地落在了我的脚下。
“这是什么?”我蹲下去,有些好奇地打开了木箱子的盖子,里头一个箱子是冷冻的蔬菜,另一个箱子里头是码的整整齐齐的冻肉,看起来倒是像正常的食材。
“记清楚咯。”嘉陵笑中带着一闪而过的精光:“鬼不需要食物,可心和欲望,却需要。对鬼来说,能伪装成像人一样的活着,也是种乐趣,不是吗?”
我翻了个白眼儿,却还是将嘉陵的话记到了心底,起码对我没有坏处。
看来沐老爷子的补给品到的时候,他们也不总是吃泡面……
嘉陵带我走到了院子的后面,竟然还有个小厨房,里头虽说有些简陋,一看就是大老爷们胡乱捯饬出来的,可锅碗瓢盆都有,炉灶也是那种胡乱垒起来的土灶,倒也勉强能够我做上一餐饭……
只不过,却没有什么基本的调料。看来鬼的五感弱,也体现在了这一点儿上面。
吃饭的却不仅仅是嘉陵这只鬼,还有去找紫巽还没回来的葛凌跟周冲。沐雨生恹恹地坐在一旁的马扎上,我也不忍心打扰他。
就这么凑合着,我又拆了两包泡面的调料包,终于整治出了两个勉勉强强的菜。冻白菜炒冻猪肉,面饼稍微在热水里焯了一下,捞出来拌上酱,勉勉强强就能当顿饭吃了。
饭刚做的差不多,葛凌跟周冲就一身寒气的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个傻乎乎的身影——其实紫巽面貌上看上去并不傻,只不过他说他是半妖,而且做事总感觉缺根筋,我不知不觉中就在自己的脑海中把紫巽的形象给固化了。
“去哪里了?”我一边端了两碗面出来,先给了早就眼巴巴地在旁边看着的了嘉陵和在一边沉默发呆的沐雨生,一边看向了满脸委顿的紫巽。
他怎么看起来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难不成在这里还有人给他气受不成?
葛凌身上还带着外头的寒气,脱下了大衣,有些无奈地弯腰拍了拍靴子上的雪,说:“先吃饭吧,当久了鬼,乍一闻到饭的香味,我竟然还有些饿了。”
我一听葛凌夸我做的饭香,笑眯眯地给他端了一碗面过去。
“嗨呀……咋能就没了捏。”紫巽有些忧愁地耷拉着头,活生生一副被人欺负了的样子,忧伤地抽了抽鼻子,才嘟囔着说:“我老家咋就没了捏,这才二十年没回来,咋就没了捏……”
我有些哭笑不得:“二十年,很长一段的时间了。你老家要是个山洞的话,这么久没有活物的气息,就算是下雪也该早就埋严实了吧?”
“算了。”紫巽摆了摆手,自己去厨房端了碗面出来,抽了抽鼻子,说:“不管它了。我也就是去看看,这面还挺好吃……”
我的手艺一天之内被几个人连续给夸了,顿时感觉自己都要膨胀起来了。我瞥了眼嘉陵,知道他没有什么味觉,却还是故意说:“怎么样,是不是比你们天天吃的泡面要好吃些?”
我猜就算是为了给我个面子,嘉陵这么八面玲珑的人也一定会赞不绝口,我的尾巴还能再翘一会儿。
可嘉陵只是慢吞吞地抬起头来,才说:“一般般吧,反正我吃不出来有什么差别。”
“你这时候说什么大实话?”我嘟囔了一声,嘉陵却站起身来,走路带风地往厨房走去。
“你干什么?”我眼尖地看见嘉陵手中的碗空了,傻乎乎地问了一句。
“这种味同嚼蜡的东西,还是都让我解决了吧。”嘉陵一脸严肃地就要把剩下的面都倒进自己的碗里,倒是叫我哭笑不得。
真是的嘛!这只鬼,想吃就说嘛,这么油嘴滑舌的……
这时候,沐雨生也默默地吃完了一碗面,自觉地把碗端进了厨房。
我有些担忧地跟葛凌对视了一眼,葛凌的眼神中也闪过了一丝深沉的担忧。
可自己的心结,终究只有自己才能解决……
希望沐雨生跟我们一起救出皎皎,去调查因果树的死因的时候,他能真真正正地走出沐家带给他的阴影……
窗外天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晦暗,在昆嵛山,太阳落下的时间极短,一切只好按照时辰来计算。倒是相当于,跟阴司形成了两个极端……
一个几乎永远都沐浴在灰白的天穹之下,一个,却永远沉浸在不见天日的晦暗中……
其实很相似,不是吗?
只不过,阳世间和阴司,注定了会是两个极端……
“我没事的。凌哥,嫂子,不用担心。”沐雨生的脸色很平静,就像是一切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静静地看着我们,说:“你们要忙什么,就去忙吧,我现在,只不过是想自己静一会儿。”
“让他静一会儿吧。”葛凌握着我的手,嘉陵斜着眼看着我们,一张菊花一样的老脸上闪过了一丝促狭,才放下了碗,打了个饱嗝,说:“碗就放那吧,我可不指望你们洗——怎么,我先带你们去看看房间吧。”
毕竟是五千阴钱一晚……说是包四餐,其实晚饭还是我做的……
好歹碗终于不用我洗了……
嘉陵先带着我跟葛凌去了旁边的一个房间,估计得有十年没有人打扫过了,满满的都是灰尘。用一句话来说——就是个满是灰尘的空房间,空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连褥子都没有。
奸商,真的,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