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楼上挂满了条幅,地上摆满了花圈和白幡,甚至还有不少一身孝服的人抱着一个灵牌在哭丧……
条幅上写着“贱货刘怜还我儿性命”,挂满了每个窗口……宿舍楼下已经聚集了不少女生,都对着条幅指指点点。一见我的身影,一个女生直接越众而出,到我的面前,毫不客气地抓着我的肩膀说:“刘怜,你以为这是你家呢?他们这么挂条幅,我们还要不要睡觉了?”
我认出来,她是同系的李梅,平时就泼辣大胆,这时候她被推出来问我话倒也正常……
我一把打开她的手,冷冷道:“难道是我让他们挂的?段宏的死跟我没有关系,你们如果要闹,就去闹那些挂条幅哭丧的人啊,在这跟我横什么?”
李梅神色一顿,显然正是惹不起胡作非为的段家人,才敢跟我这孤身一人的舆论人物叫嚣。
小璃远远地拎着包回来,也是刚走到宿舍楼下,她本来也是一脸迷蒙,看见几个女生把我围住,马上跑过来推开她说:“怎么啦,难不成还冤小怜?”
“你跟她住一起,还不知道她是什么货色?”李梅不屑地看了我一眼,呸的一声往地上吐了口口水:“刘怜,这事不是因你而起?你他妈自己风流事摆不平,别来祸害我们一栋楼的人。你他妈做鸡去卖不要脸,我们可还要脸呢!”
我强忍住心里的怒火,冷冷道:“李梅,段宏是什么东西,你这么向着他?他做的什么龌龊东西你不去骂,现在来跟我一个受害者骂,你也是出息得很。”
“我向着他?刘怜,我实话告诉你,我就是看不惯你这种清高样子!”李梅一叉腰,索性形象都不要了:“就算你没做鸡,你难道没有怀孕?段宏手里的验孕棒总不会是别人的吧?”
我一滞,连小璃脸色都一变,小璃恶声恶气地说:“那又关你什么事?你睡不着自己去找他们拿掉,没人拦着你。”
说完,小璃就拉着我的胳膊,直接把我带回了宿舍。
一关上门,小璃就整个人倒在床上哀叹:“小怜呀小怜,最近怎么这么多事情啊!”
我也很无奈,我又将今天段夫人来找我的事情说给了小璃听,小璃也是一脸怒色,义愤填膺道:“真是什么妈养什么儿子!段家的人,风哥也说了他们生意场上风评就不好。段宏的死,连法医都说了是……那样死的,分明跟你没有关系,他们还非要搞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可是,说到底我还是没什么办法……”我的心里又迷茫又痛苦,索性用被子直接罩住了自己。也许这时候,短暂的黑暗才会带给我一丝丝的安全感……
天色渐黑,小璃晚上有事,走的时候还特意叮嘱了我不要想不开。有什么事等她回来一起商量。我躲在被子里闷闷地应了,却控制不住地流下了眼泪。
家里条件不好,我一直都很独立坚强,不想给家里增加负担。才会接了伴游的工作,给家里寄钱。可到了这种时候,我也不想跟父母倾诉,不想给父母带来麻烦。所以,才会格外的孤独……
就像是全世界都在针对我,而我从头到尾都在一个人承受,一个人前行。
这么模模糊糊地想着,忽然感觉到被子被人掀开,我还以为是小璃去而复返,吸了吸鼻子,带着鼻音问道:“小璃?怎么又回来了?”
可半天没有回音,我一抬头,却看见了另一个我不想看见的人,不,鬼……
葛凌飘在我的面前,英俊绝伦的面容上一片平静,他手里托着一碗白粥,看见我抬头,将粥放在了床头上,淡淡道:“你哭了。”
我忽然爆发,蹭地站起来,用手边能抓到的一切东西向他砸过去。枕头、抱枕、被子,可所有的这些东西在碰到他轮廓的一瞬间就自己掉了下来,根本打不到他分毫。
“你走,你走啊!”我声嘶力竭地大吼,眼泪流了满脸:“不是说了放过我的吗!我不想再见到你……”
停止了一两天的妊娠反应忽然这时候格外强烈,我的小腹一抽一抽地痛,喉咙里控制不住地涌上恶臭和呕意,脸色瞬间青白。
看见我的脸色变化,一直没有动作只是静静看着我的葛凌忽然叹了口气,伸出一只手按住我,另一只手放在我的小腹上。明明是极为冰凉的手,却好像有一阵阵暖意传递到了我肚子里,里面的鬼胎也安生了不少,疼痛渐渐减轻……
“抱歉。”葛凌低低地说。
我现在只要看见他的脸,就忍不住地委屈和愤怒,我别过脸,生硬地把他的手掰开,尽管有一丝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不舍:“我让你走,我不想看到你,我最近已经够烦的了,请你不要再给我更多的烦恼。”
说完,我冷冷地躺下,拽过来被子盖住自己。
周围没了生息,过了许久,我忍不住探出头来,他已经消失在了黑暗中。只有床头放着的白粥,还散发着热气腾腾的清香……
我一怔神,想起了回来的那天早上床头放着的,也是同样的白粥。
本来我还以为那是小璃帮我带的,现在看来更像是葛凌……
只是现在的我,无论如何都已经是没了胃口。
我蜷缩在被窝里,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想着该怎么应对接下来的事端,渐渐就睡着了,连外面锣鼓笙箫的哭丧声渐渐没了都没有注意到……
我好像又做了个梦,梦里我没有最近憔悴的样子,还是那个元气满满的少女模样,我靠在一个样貌英挺身材劲瘦的男人怀里,感受着他的热度,跟他的节奏一起浮沉……
极致的熨帖和快感中,我攀住男人的胸颈,长发像是水藻一样在他身上离离盛开,迷蒙中男人喘息的热气喷洒在我的脖颈上,酥酥麻麻,我抬起头来想去亲他的唇,却发现这个男人长了一张跟葛凌一模一样的脸……
我猛地惊醒坐起,身上好像还残留着梦里的热度和快感,一阵阵地发烫。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烫的吓人,想来也是红的吓人。我竟然梦到了葛凌,还是做那种羞羞的事……
我知道这是梦,因为梦里的男人身上的热度就像是要将我整个人燃烧殆尽一般,而现实中那两个夜晚的葛凌,身体却是冷如冰的……
“该死,刘怜,你还真是不知羞耻,竟然做这种梦……”我拍了拍自己的脸,低声骂着自己,忽然感觉到窗外静的不对劲。
一个骨碌,我翻身下床,开了窗去看,外面竟然静悄悄空荡荡的。没有了遮住整栋楼的喊命条幅,也没了喧嚣嘈杂惹人烦的灵堂哭丧……就像它们没存在过一样。
我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床头放着的粥边却悄悄飘下一张纸条,落在床头上,发出纸张摩擦到板面的细碎声音。
我回头,看见突然出现在房间里的纸条,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来看了一眼。
上面的字迹挺拔峻立,写着“放宽心,小怜,一切有我。”
我鼻子一酸,刚平复下的心情又出现了涌动,竟然忍不住想掉眼泪。
无论葛凌对我做了什么,这时候的安慰,已经能给我很大的勇气去面对接下来的事情了……
我握着那张字条,哭到不能自已。
这种时候,就像是全世界都在针对我,可我还有小璃一如既往地支持我;就连我最不想看到的葛凌,也在安慰我。
虽然是葛凌强暴了我,让我怀了鬼胎,虽然他是鬼,可仔细想想,他也是受害者。利欲熏心的葛清,才是我们悲剧的始作俑者……
不知不觉中,我的心里,对葛凌的看法一点一点改变着。只是人鬼殊途,我依然记在心里,顶多,也就是不那么恨了,让我接受他、接受这个鬼胎,我还是做不到。
闫军之前说的话还留在我心里,他说鬼胎是人鬼苟合的产物,会吸取我的精魄而活,我真的很怕。
虽然我知道母爱是世上最伟大的感情,可我对这个孩子没感情,对他的父亲更没有爱,我做不到牺牲自己。
我又默默回到了床上,只是再也睡不着了。小璃在我对面的床上睡得很香,月光照在她的脸颊上柔软皎洁,也像是给了我一丝面对明天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