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城郊,你替主子挡下了黑袍人的那一掌,被震断了经脉,奄奄一息。主子为了救下你,在带你去药庐的路上将体内真气全都渡给了你。你知道的,他体内有多年前的残毒,一直以内力压制,真气大量外流导致主子体内陈毒复发。毒已发,并无医治办法,主子的体力日渐衰退,一直卧榻休养。主子不让我将这件事告诉你,偏偏你今日找上门来,我也是逼不得已方才出此下策。”钟离睫毛轻垂,说的轻缓。
  君兮静静的听着,好半晌没有反应。
  钟离也不言语,默默的看着她。君兮在听到毒发二字时脑子霎时间一片空白,反反复复只剩下了两个词,宫澧,毒发。
  宫澧为了救她毒发了,片刻沉吟,君兮终于反应了过来。
  “他在哪儿?他现在在哪儿?”君兮霍然抬头看着钟离,开口问道。
  “墨谷。”钟离轻声答。
  “墨谷?”
  “一处天然狭缝,有寒冰石一块,卧于其上可缓解毒素蔓延速度。”
  “带我去,我要见他。”君兮目光笃定的看着钟离,语气不容置疑。
  钟离闻言唇瓣轻抿,目露迟疑,似有为难。
  “我和他有合作利益,他是为了我才会如此,于情于理我都应该见他一面。”君兮眉头微拧,补充道。
  钟离还在思索,闻言终于做了决定,“好。”他说。
  钟离带着君兮自国公府偏门而出,出了城门直奔西南方向,快马疾驰,草木飞掠,渐渐的道路两侧的树木越来越稀疏,森林变草地,又过了不知多久,软腻的草地变成了杂乱的碎石,终于他们在一处断崖前停了下来。
  “跟我来。”钟离下马将马系在一旁的石头上,往旁边的窄壁走去。
  君兮跟在他身后,却见窄壁中竟是半池黑水。
  钟离走到窄壁口,以手做哨吹了三响。过了大概一刻钟,一叶扁舟从里面晃悠悠驶了过来。
  “钟统领~”那人看到钟离,老远便打了招呼,君兮讶异的发现此人虽然驶来的不过一方小舟,划水方式却与常人大为不同。
  常人划水都是向后划,向前推水,故船身前行。此人却恰恰相反,他的桨向前划水,然而船身却也是向前行。
  这水有问题,君兮目光一凛。
  “这位是?”
  划船人划到近前来看到钟离身边站着的君兮,笑嘻嘻的脸陡然严肃起来,一脸警惕的打量着她。
  “她就是君兮,你知道的。”钟离回道。
  “哦~久仰大名。”划船人闻言意味深长的看了君兮一眼。
  “上船吧。”此时船已停靠,划船人收了桨,船稳稳停住。
  钟离当先上了船才将君兮扶上了船去。
  “老规矩,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看,什么都不要听。”划船人手中木桨拨水,船身一晃荡了开去。
  君兮闻言虽心中不解,却也乖乖照做。她现在只想快点见到宫澧。
  划船人的船技极佳,除了开船晃了一下君兮甚至感觉不到自己是在船上。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钟离的声音,“到了。”
  “我可以睁眼了吗?”君兮问。
  “可以了。”划船人应道,“定力不错,难怪能让某人念念不忘。”划船人轻笑一声,又露出一副痞痞的模样。
  君兮睁开眼,发现不知何时已进了山里,四周是嶙峋石壁,不过看起来倒像是自然形成的,石壁上有拳头大的夜明珠照明,倒不觉得黑。此处黑水已经很浅,船头接了木板通往对面一个黑黝黝的山洞。
  君兮从船上下来,跟着钟离走进山洞里。
  山洞里同样坠着夜明珠,不同外面只有三五颗,山洞里坠满了夜明珠,足有百十颗,将山洞照的亮如白昼。
  正中央处有一块黑色巨石,腾着白雾笼罩在上空,上面隐约卧着一个人。
  钟离在入口处便停了下来,君兮一步步走过去,一步两步,每接近黑色巨石一步,君兮便多感受到一分冷意。
  支撑着走到近前去,君兮看到一身里衣的宫澧双目闭合横卧其上,站在一旁君兮已有些抵不住巨石散发出的冷寒意,有些发抖,而宫澧的面色竟红润似火烧。
  鬓角的发被汗水打透,看上去有几分狼狈。
  而他那白无血色的唇无时不在彰显着他的虚弱。
  君兮轻轻抬起手,欲抚上他的脸,却在触上刹那瞬间收回。
  “我来了。”君兮缓缓开口,“你傻不傻啊你,我的命和你的命谁更值钱都算不清楚?”君兮居高临下的看着身下虚弱憔悴的宫澧,双眼渐渐有水雾朦胧。
  眼前的人影恍惚变成了两个,三个,又仿佛随时可能消失,君兮的心蓦地一空,使劲眨眨眼忍下泪珠。
  宫澧体内有剧毒的事她很早就知道,但她从没有想过强大如宫澧竟真的会有如此狼狈的一天。
  是因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