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欢一早醒来就不见胡离。
掀开被衾起身,腿麻得厉害。
真是奇怪,她昨天明明是躺着的,今早也是躺着的,怎么腿会发麻呢?
伸手扑腾着将被衾叠好,就见胡离不知用衣摆兜了什么回来,腰间还挂着个墨绿色的竹筒。
胡离双手小心地提着衣摆,宝贝似的看着怀中的东西。
抬眼笑着冲秦欢喊道,“黄清,来看,我找到什么?”
秦欢上前。
他将手往前弄低些。
秦欢凑近看,是些红油油的果子,也不知是什么果,倒是生得好看,颗颗鲜亮饱满的。
秦欢问他,“这什么果子呀?”
胡离老实道,“不知道,我也第一次见。”
秦欢嘴角一牵,这人心也是真大啊。
“那能吃吗?不会有毒吧?”
胡离笑道,“能吃,怎么不能吃,可甜了。”
秦欢迟疑看他,“你吃了?”
“嗯啊,适才尝了个,又甜又多汁的,没毒。”胡离说着招呼秦欢道,“来,黄清,你尝尝。”
秦欢伸手从他那取了个,张口便要咬下去。
却听胡离突然道,“哎呀,我怎么忘了。”
秦欢蓦地停住,“怎么了?”
胡离扭扭身体,将腰间那竹筒摆给她看,“这个,先喝水。”
“哦,好。”秦欢从他腰间将竹筒取下,将竹筒上的木塞拔出,凑近,一股热气温暖着脸颊。
胡离提醒道,“小心些,有点烫。”
秦欢将竹筒放下,抬眼问他,“是汤?”
胡离道,“是啊,你刚起就莫碰冷食,刚取了溪水熬热了。”
秦欢小声道了声,“谢谢。”
拿起竹筒,小抿一口。
抬眸时瞥见胡离有些干裂发白的薄唇。
对着竹筒轻轻吹几口,感觉着热气不那么烫人。
秦欢踮起脚尖,将竹筒往他嘴边凑去。
胡离瞪大星眸看她,却见她笑盈盈地看着他,说,“胡兄,你也喝。”
“好。”胡离低声应了句,启唇含住竹筒的一边。
秦欢轻轻给他倒着,十分小心,生怕他被烫到。
胡离微眯着眼喝着,喉结不停地涌动,似乎这水不烫。
秦欢垫脚垫得有些酸,身体有些摇晃。
又只能将果子放回去,将手扶在他的臂上借力稳住。
稍许,胡离收回唇。
秦欢还在倒着,不小心溢到他的脸上。
眼见着就要滴到衣裳,秦欢猛地收住手。
胡离弯着眉眼看她。
秦欢只觉这会的秀才有些好看,不,他本就生得好看。
只是平日怂了些。
他生得温润,薄唇却有些俏皮地翘起好看的弧度。
他的星眸比她的斜长些,很亮,也很温柔。
明明是个温雅的相貌,却平添几分活力。
秦欢看得呆愣住。
“黄清,吃果子。”
忽的听见胡离的声音,才醒过来。
“哦,好。”秦欢应着,取了一颗果子。
张口咬下,鲜甜的汁液破出果皮,在口中蔓延,充斥味蕾。
好甜!
刚想开口跟胡离夸夸,却又发现他的双手还端着这果子。
咬着果子,将竹筒系回他的腰间。
右手将自己的果子拿下来。
左手又取一个,垫脚凑到他的嘴边,道,“吃。”
胡离面上笑容更甚,“好。”
张口咬下,汁液将他原本发白的唇瓣染得鲜艳红润。
“好甜。”
秦欢右手继续拿着果子吃着,“确实很甜。”
思及路途遥远,秦欢二人也不敢多耽搁。
只简单吃了几个便将余下果子收进包袱。
胡离在收拾的时候,秦欢无意瞥见他手上有暗红的斑斑块块,还有好多都成了发白的泡状。
——那是水泡吧。
他们来时并未带厨具,胡离这汤又是如何做的?
“胡兄……”秦欢下意识喊了声。
“嗯?”胡离诧异回头看她,却见她尬笑一声,“啊,没事。”
秦欢一把从他手里抓过包袱布,道,“我来吧,我快些。”
胡离奇怪地看着她。
秦欢道,“哎呀,胡兄,你就先去取点水吧。”
“哦,好。”胡离随即起身,转身向溪边走去。
刚蹲下来,蓦地发现,他们的水袋是有水的,只那竹筒中的汤也还剩大半。
起身刚要说,“黄清,我们不用……”
就见秦欢已经走来,“走吧。”
“嗯。”
两人动身往前走去。
出了密林,过一大道,远远便见一座两层高的房屋。
走近些便见那竹竿高高立在屋旁,系着一旗,旗上有字:“悦来客栈”。
“胡兄,你不是说没客栈?”秦欢斜眼瞟了他一眼。
胡离道,“我们再走近,你细瞧。”
二人走到客栈门口。
却见那屋门已被拆卸下来,整座客栈墙木焦黑,多处坍塌,丝丝砂砾从房梁破裂处倾泻而下,落在风中,随风舞动,险些就要迷了眼。
“这……”
“本是有的,后来没了。”
胡离煞有其事地说着,拉着秦欢便继续往前赶路了。
只这西边一路实在潦倒,本就城池稀少。
他们也不知是不是走了偏道,行了大半日,别说旅店客栈,就连个土村,都没见着。
暮色时分,橙日欲垂,霞辉自西散霰,遍地成金。
一秀才携一少年风尘仆仆地行着路。
二人行走间已是步伐迟缓。
“不行,我腿疼,再休息会。”
少年无力地抱着自己的腿就坐了下去。
少年的额上满是汗珠,头发也湿黏黏地粘在脸上。
原本纯白的衣裳早已被这地上的尘土染得黄一块黑一块的,如同这街头的花猫似的。
秀才弯身拉住少年道,“好黄清,再走一会,就快看到村落了。”
秀才的折扇早已放回怀里。
这黄清一路上已经喊了多次腿疼行不动,他连拖带拽地扯了数回,路上也歇息了数回。
这再不走,他们今夜怕又是要露宿野外。
若是同昨日,还有条溪流解渴,有树枝烧火取暖,有树木成林遮挡。
可如今在道上,哪里见着什么林子溪流的,望眼尽是黄土砂石,连块大石都没得。
今夜要是露宿街头,他们怕不是冷死,这荒郊野外沙匪土狗都能将他们吞了。
秦欢抱怨道,“这一路上你说了多少次快到了,前边有村落了,可你我又何曾见到过?”
胡离叹道,“夜快深了,若是真在这露宿,明日我们怕就见不到太阳了。”
“好吧好吧。”
“来,我扶你走。”
胡离说着拉起秦欢,弯腰托着她的胳膊扶起。
这倒是有些为难他,秦欢这刚到他胸口的个子,他要弓着身才能扶着,这一躬身一抬臂的,姿势实在是看不得,走得就更慢了。
迩来金光散尽,暮色渐隐,白月吐牙,远处一村落在薄雾间渐隐渐现。
“快看!黄清你快看!”胡离欣喜若狂地拉着秦欢拼命摇晃。
“胡兄,怎么啦?”秦欢被摇得有些头晕脑热的,本就身心俱疲,现在更是不知甚么东南西北。
只隐约听见胡离喊一声“有村子!有村子了!”,秦欢怔神,看向胡离有些迟疑道,“胡兄,你说什么?”
胡离抓住秦欢的肩膀,激动道,“前面有村子了!”
“真的?”
“真的。”
“太好了!”秦欢一把抱住胡离,就跳了起来。
只觉男人的胸膛有些温热,俏脸咻地飞红,尴尬地松开手,低声道,“我们走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