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子臣行到长信侯府时, 蔚岚已经穿整好。她跪坐在大堂中央, 静候着谢子臣, 一身火红的嫁衣, 被她穿出一派君子风度。
染墨拿着红盖头, 艰难道:“世子……不, 小姐, 你把盖头盖上吧,你这个样子……像什么话啊……”
“是啊。”魏邵也道:“你一个女儿家,这像什么样子?”
“宾客都还没来, 你们着什么急?”蔚岚嗤笑了一声,厌恶看了一眼红盖头,转头看向门口。不一会儿, 外面传来了喧闹之声, 侍卫冲进来道:“来了!新郎官来了!”
“来了!”魏邵激动出声,同蔚岚道:“阿岚, 你在这里等着, 我去看看。”
蔚岚点点头, 她心中大喜, 知晓是谢子臣来了, 面上仍旧故作镇定。
然而过了片刻,还不见谢子臣来, 蔚岚不由得着急了,皱了皱眉头道:“他们是出了什么岔子?怎么还没来?”
“小姐你别着急, ”染墨见怪不怪道:“姑爷进来前都是要被刁难一下的, 您就坐着等吧。”
“要为难新郎官?”蔚岚大怒出声:“哪里有这样的道理!我亲自去接!”
“冷静一点!”染墨一把抓住蔚岚,着急道:“小姐,你冷静一点,你能不要这么恨嫁吗?就这么一会儿就等不了?”
“废话!”蔚岚愤怒出声:“我娶男人我能不着急吗?你别拦我了,我去接他。”
“不行,”染墨立刻道:“世子,我这就出去让他们放姑爷进来,你别出去,你出去,今天魏谢两家的脸就不能要了!”
蔚岚僵了僵,心里焦急不已,一想到谢子臣居然被他们为难在长信侯府外,就觉得格外愤怒。她在长廊走了两步,看见染墨还站在这里等着她,立刻出声:“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去接人啊!”
“哦。”染墨撇了撇嘴往外走去,才走了两步,蔚岚就听见不远处传来谢子臣的声音:“阿岚!”
蔚岚豁然抬头,还没看见谢子臣,就被染墨眼疾手快一个红盖头扔在了头上。
蔚岚:“……”
她什么都看不到,就听见马蹄声渐近。蔚岚呆了呆。
马蹄声?
长信侯府里有马蹄声?!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一把拦腰抱起,悬空拉到马上。
红盖头被风吹得扬起,那俊美公子抬手一握,就将红盖握在手里。他一手拉着缰绳,被他抱上来的美人倒在他手上,呆呆看着他。
谢子臣微微一笑,笑容间带了几分风流疏狂之意,仿佛哪家浪荡公子,窃玉偷香。
这笑容惊艳了蔚岚,她眼一眨不眨注视着谢子臣,而对方拿着盖头的手腕一抬,盖头便重新落到了她头上。
红色彻底隔绝了她的视线,蔚岚黑了脸,谢子臣一手抱着她的腰,驾马就往外冲去。蔚岚知道是到了外面,压着火气抬手压住了盖头,抱着谢子臣的腰,将脸埋在谢子臣的胸口,做出小鸟依人的模样。
这样子让谢子臣心中越发欢喜起来,他驾马冲出长信侯府,朗笑出声,对后面追赶着他的魏邵道:“岳父大人,小婿这就带着阿岚过去了!”
“王八羔子!”
魏邵提着刀追出来,怒吼道:“给我规规矩矩放进花轿去!”
听到这话,谢子臣拉住缰绳,而后翻身下马,抬出双手,同蔚岚道:“来,阿岚,跳下来。”
蔚岚看不见外面,却是压着盖头,毫不犹豫就翻身跳了下来。谢子臣一把接住她,大步走到花轿边上,将蔚岚放下,送着蔚岚进去。
蔚岚花轿门关上,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谢子臣来到长信侯府时,魏邵一心想给他点颜色看看,想着谢子臣世家公子出身,就干脆让士兵们列出阵来,死活不让谢子臣进去,说要他闯三关。
大家都以为谢子臣要老老实实闯关,结果却不想对方直接驾马冲了过去,一路冲进府中,就将人直接抢了出来。
这件事刷新了所有人对谢子臣的认知,围观的人终于知道,谢家四公子,原来是个这么狂浪的人物!
那抱着美人驾马而出,面上笑容风流肆意的模样,不输京中任何一个风流公子。周边少女们都看的心跳加快,忍不住羡慕起那个被娶的魏家小姐来。
而被羡慕的魏家小姐,一进花轿,就撤掉了盖头,脸色难看至极。
如果不是说好要给谢子臣脸面……
她一面欢喜,一面崩溃,欢喜终于成亲了,崩溃成亲这个仪式,也太荒唐了!
她蔚岚居然有嫁人的一天!
虽然商量好是商量好了,可真的盖上盖头的时候,蔚岚有了一种莫大的屈辱感。尤其是那红盖头遮着她的视线,要让她将一切交给谢子臣的时候,她感觉这简直是对未来某种生活的巨大暗示!
你说这里的女人怎么能不软弱?每一件事都在暗示她们要把自己交给男人,托付男人,比如这个红盖头。
对此,染墨表示——世子,您想得真多。
一个红盖头,都能引申出女权来。
花轿摇摇晃晃,晃了整整一个上午,这才到郊外。宾客们早已到了,谢子臣在众人哄笑中踢开了轿门,而后将花球红绸带子的一端交到蔚岚的手里,他看着盖着盖头,安静坐在轿子里的蔚岚,心里早就化成了一片,声音都不敢提高,怕惊着了那个精巧的人,温柔道:“你拉着带子,我拉着另一端,你跟着我。”
“嗯。”蔚岚清冷的声音传了出来,带了些不满。谢子臣当然知道她的不悦,低笑出来,直起身牵着蔚岚走到门前。
周边宾客们都在哄闹,侍女们撒着花从他们头顶落下,两人来到火盆前,听得礼官说了吉利的话,谢子臣一把抱起蔚岚,跨过火盆,而后就不愿放下了,直接抱着就往里走。
王曦大笑起来:“怎么,谢兄,抱新娘子抱上瘾了?”
听得王曦的话,所有人哄堂大笑,蔚岚也不知道怎么的,勾着谢子臣的脖子,居然就有了些不好意思,压低了声道:“放我下来,这成什么样子!”
“不放。”谢子臣笑着出声,随后看向王曦,漂亮的凤眼一挑,骄傲道:“抱新娘子哪有嫌时间长的,王兄,等你有夫人就懂了!”
王曦面色一僵。
炫耀!
这是□□裸的炫耀!
看见王曦吃瘪,谢子臣朗笑出声。
众人从未见过谢子臣这样狂浪的样子,丝毫不掩自己的喜悦与开心,便就是谢珏都忍不住同魏邵感慨:“他真的很喜欢魏世子。”
魏邵不愿搭话,扭过头去:“哼!”
魏邵的态度激怒了谢珏,谢珏冷笑出声,不屑道:“呵。”
魏邵:“哼!”
谢珏:“……”
从未见过这样幼稚的人。
谢子臣一路抱着蔚岚进了礼堂,一路都是起哄声,女子们窃窃私语,都不由得有几分羡慕。到了礼堂,谢子臣将蔚岚放下来,谢珏带着妻子坐到主座上,宾客们各自坐下,蔚岚和谢子臣分开站好,而后礼官正准备开口,谢子臣突然道:“等一下!”
蔚岚皱了皱眉,所有人亦是疑惑,谢子臣转头看着蔚岚,眼里全是柔情,朗然开口道:“拜堂之前,子臣有些话想与魏小姐说。”
礼官看了一眼谢珏,谢珏哪里敢打这个儿子的脸?点了点头,礼官便停了下来,朝着谢子臣点了点头。
谢子臣恭敬行了个礼,随后看着蔚岚,有些紧张道:“子臣自幼就想,此生宁愿孑然一人,也不愿将就。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子臣对魏小姐一见倾心,情入骨血,此生将一心一意,为魏小姐守身如玉,今日许诺在此,还望各位同僚共证此言。他日我谢子臣若负魏小姐半分,愿得天下骂名。”
听到这话,满堂皆惊,在这样多人面前坐下这样的许诺,若是违背了,那是事关他谢子臣一生名声的事。这绝不是两人在一起给女子的甜言蜜语,而是真正的许诺。
当世哪个公子没有几房姬妾?就算不纳妾,也是蓄养了许多歌姬,而谢子臣却是……还没拜堂,就做下守身如玉的许诺了?
众人惊得不敢言语,而谢子臣握着红绸的手却是因为紧张有些发抖,他注视着面前无法饰物的女子,紧张道:“魏小姐,你能以同样的心意,对待在下吗?”
这份感情从一开始就不对等,可这并不代表他谢子臣不想要一份对等的感情。
他从来不敢将蔚岚当成一个普通的女子,他没有想过要其他女人,他怕的是蔚岚想要其他男人。
蔚岚听得他的话,猜透他的心思,忍不住勾起嘴角。
“好。”
她开口出声。
一块巨石从谢子臣落下,他听到对面人郑重道:“谢子臣,今生今世,我不负你。”
等了这样久的话,有多欢喜,就有多委屈,谢子臣骤然红了眼眶,阮康成推了推王曦,有些不可思议道:“王曦,我没看眼花吧?谢子臣是不是要哭了?”
王曦有些无奈,用扇子推了一下他:“安静些,也不看看什么气氛!”
谢子臣红着眼,板着脸,压着不让眼泪落下来,转过身同礼官道:“可以拜堂了。”
礼官有些无奈看着谢子臣,安抚道:“年轻人,也不用高兴成这样吧。”
“不好意思了。”既然大家都看出来了,谢子臣坦荡一笑,干脆道:“在下真的,太喜欢魏小姐了。能娶到她,是在下一生最幸运的事。”
够了……
在场所有人都在想。
怎么会有这么爱秀恩爱的人!
礼官也有些无奈,赶紧让他们准备好,而后唱喝出声:“一拜天地——”
谢子臣收起表情,带着蔚岚一脸郑重转过身,朝着外面拜了下去。
苍天厚土,见证他们。
“二拜高堂——”
两人转过身,恭敬朝着座上谢珏拜了下去。
“夫妻对拜——”
两人面对对方,谢子臣注视着对面的人,片刻后,两人缓缓弯下腰去。
很高兴遇见你。
很幸运遇见你。
“送入洞房——”
两人直起身那瞬间,众人欢腾挤攘。谢子臣连忙一把护住蔚岚,扬声喝退众人:“闹什么闹!不要挤着她!”
蔚岚和谢子臣拜堂的时候,桓衡还在路上。
他已经星夜兼程赶路了,可这条路这样漫长,他不眠不休,都赶不上。
众人都有些撑不住了,此时离盛京还有一百里,今日怕是赶不上的。
“大人!”魏华是和其他士兵换着赶路睡觉,基本都是一个赶路,一个就趴在马上睡觉,精神比一直没有睡觉的桓衡好很多,他看着面色苍白的桓衡,忍不住劝阻:“歇歇吧,这样不行的。”
“不行,”桓衡果断拒绝。他头发散了,眼里全是血丝,面色苍白如纸,嘴唇也干裂开来,他一说话,声音都是哑的:“她要成亲了,我要赶过去,我一定要赶到……阿岚……”
“桓衡!”魏华见他身形摇晃起来,赶忙一把拉住桓衡马的缰绳,怒喝出声:“咱们赶不到了!”
“赶得到!”桓衡提高了声音,怒道:“你给我让开!”
“现在离盛京还有一百里,”魏华冷静道:“就算你不眠不休,你也赶不到。大人,您休息一吧。”
“不行。”桓衡拼命摇头,不断道:“我不能休息,阿岚在等我……我不能休息……”
说着,他虚弱打了一下马,就要离开。然而马跃起的瞬间,他立刻双眼发黑,手也没有了力气,当场就从马上滚了下来。
“大人!”
众人惊呼出声,魏华立刻翻身下马去拉他。桓衡头被磕出血来,他的意识有些不清了,却还是胡乱抓着魏华,不断道:“我要去盛京……带我去盛京……”
“桓衡……”魏华一时不知该怎么办,然而这个人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哭出来,恳求道:“我求你了,带我去吧,我要去见她,我要去见阿岚啊!”
他的眼泪混合着血一起落下来,他死死抓着魏华,反反复复叫那个名字。
“阿岚……阿岚……”
魏华抿了抿唇,片刻后,将人提了起来,直接扔到马上,同众人道:“你们休息一下,我送大人过去。”
“林将军……”侍卫有些迟疑:“大人还是先治伤吧?”
“有些事不做,”魏华面色一片淡然:“是要后悔一辈子的。”
对方愣了愣,魏华马鞭一扬,便朝着盛京继续赶去。
他明白桓衡。
如果你曾深爱一个人,你大概就知道这样的感受。
听到她要成亲,要嫁给另一个人,大概是不顾一切,披星戴月,也要去见她。哪怕阻止不了,哪怕赶不到。
可是总是想,至少要努力做过。至少拼尽过一切,去触碰过那个人。
魏华带着桓衡一路往盛京奔去,谢子臣则在酒席中同众人豪饮。
他心里是有些怕的,洞房花烛夜,他有那么些担心。
而蔚岚在回房之后,便立刻掀了盖头,同染墨道:“快把东西拿出来!”
“什么?”染墨愣了愣,蔚岚提醒道:“书。”
染墨立刻想起来,从胸口将春宫图抽了出来,蔚岚开始认真翻阅起来,一遍遍复习。染墨有些不好意思了,委婉道:“那个,世子,这个你不用管了,到时候谢公子会的……”
“不行。”蔚岚立刻道:“我怎能能不行!”
染墨:“……”
蔚岚不理会染墨,她争分夺秒复习着课程。
将上辈子这辈子学的都复习了好几遍后,外面终于传来吵闹的声音。染墨赶忙道:“小姐快坐回去!!书别看了!”
蔚岚立刻将书扔给染墨,然后将盖头盖回头上,端端正正坐着。
谢子臣被王曦们一批人簇拥着进来,到了门口,谢子臣就把所有人一推,借着酒劲摆着手道:“不行不行,你们不能看,只有我能看。”
“别啊……”王曦和阮康成带着大家推攮着要进来,谢子臣直接蛮力将众人往外一推,就把门关上了。
王曦们站在门口,酒醒了一些。
“又不是没看过。”王曦有些懵逼,谢子臣那个脾气绝对不会娶其他女人,今天蔚岚又不在,用脚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雨水他摸了摸鼻子,同阮康成道:“走了,小气鬼。”
“走了走了。”大家招呼着,逐渐散了。
等所有人散了,谢子臣才有些紧张回过头来。
谢家的仆人和染墨都站在一边,染墨从丫鬟手里将挑杆端过来,站在谢子臣面前,恭敬道:“姑爷,挑盖头吧。”
谢子臣点点头,拿起挑杆的手不由自主有些抖。
蔚岚等了一会儿,见谢子臣没动,不由得皱起眉头:“子臣?”
她还等着挑谢子臣盖头呢!
谢子臣听蔚岚催促,应了一声,鼓起勇气,慢慢挑开蔚岚的盖头。
今日在马上就已经有了惊鸿一瞥,然而此时此刻,将盖头挑起来时,谢子臣却还是忍不住呼吸一窒。灯火下的女子上了妆,眉眼显得更加鲜明美艳,肤色在灯火下莹白如玉,没有半点瑕疵,一双眼似笑非笑,似如宝石珍珠。
这是一种混合了男女特性的美,在这个人身上,坦荡和美艳巧妙融合在了一起,那凤眼微微一挑,就看得整个人都酥了下去。
谢子臣不敢再看,转过头去,沙哑道:“喝交杯酒吧。”
“等等。”蔚岚站起来,将谢子臣按了下来,将放在盘子里的喜帕给谢子臣盖上。
谢子臣微微一愣,这才想起来有这么一个环节。不由得内心有些微妙。
蔚岚用挑杆将喜帕挑开,看见灯火下穿着喜袍的谢子臣,他垂着眼眸,看上去格外温和乖巧。
蔚岚心软成一片,温柔道:“子臣,我会对你好的。”
谢子臣立刻应下:“嗯。”
对于借着乖巧讨便宜这种事,谢子臣已经做得很熟练了。
“退下吧。”蔚岚朝着仆人挥了挥手。都伺候惯了的人,众人立刻明白了这对新人的意思,留下两个人在屋里。谢子臣站起身来,同蔚岚一起走到桌边。蔚岚给谢子臣倒了酒,两人端起酒来,注视着对方。
“谢子臣,”蔚岚看着对方沉稳认真的表情,忍不住开口:“我很幸运,能够遇见你。”
这世界渣男太多,遇到一个谢子臣不容易。
谢子臣微微一愣,随后却是笑了:“我也是。”
两人交杯而饮。谢子臣微微抬眼,就看到蔚岚纤长白皙的颈。
她没有装假喉结,随着饮酒的动作,皮下有小小的凸起随着上下而动,有酒顺着她的唇流落下来,滑进颈部,落入那微微凸起的沟里。
那地方经过谢子臣努力耕耘,终于初见成效。
谢子臣知道她的滋味,看见这样的场景,眸色不由得深了。
而蔚岚也在偷偷打量着他,见他一脸正经看着自己胸前,她便能想起这人在床榻上孟浪的样子,不由得情/动起来。
她忍了好几年,以前装男人时候忍着,后来为了成亲给他一个名分接着忍着,忍到今天,她终于不用忍了。
酒入咽喉,最后一滴饮尽,蔚岚直接将人一勾,转身就坐了上去。
谢子臣从善而流坐下,扶着那人的腰,迎上对方的唇舌。
两人极快拆着对方的发饰,解开对方的衣服,谢子臣有些耐不住,将人直接抱起,往床上一扔。
蔚岚在一片红色中敞开来,肤白如玉,头发散在两边,脚微微勾起,抬眼一扫,无尽风流。
谢子臣呼吸一窒,对方抬起脚来,勾走他的腰带,同时让他看到无尽春光,含着笑道:“在下听闻今日谢四公子狂浪得很,不知当真否?”
“当不当真,”谢子臣盯着床上敞开喜袍,艳丽如妖的人,沙哑着声音道:“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哦?”蔚岚起身将人一拉,对方倒在床上后,迅速翻到那人身上,她低头靠近他,发丝落在他脸上,她一把撕开了他最后一层衣衫,温柔道:“那在下,却之不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