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呆子成功暴露了自己与安娜之间的关系,气氛蓦的就变得压抑起来。薛姨妈没说什么,她只是看着自家儿子,倒是王夫人,她才是下得去手的,回过神来就吩咐周瑞家的把送安娜出去,给的说辞是,府上有重要的事情讨论,恐怕无法招呼她。安娜看了薛蟠一眼,还没说什么,呆霸王就打了个手势,示意让她先走。
不用探口风就知道,母亲的情绪很不好,让她留下来反而会适得其反,不如先把人打发出去,他再慢慢解释这里面的是非曲折。安娜没有意义,她抱了薛蟠一下,给他来了个法兰西式的浪漫吻别,然后提着裙子向屋里几位主子行了个礼,就往外去。周瑞家的被她大胆的作风吓到,反而掉到了后面。
安娜只是在薛蟠的脸颊上亲了一下,放在西方,这根本不算什么,在大清朝完全不能忍。瞧她走远了,恐怕听不到议论声,薛姨妈就一巴掌拍在边桌上,“这种伤风败俗的女人,我决不允许她进薛家的大门!没名没分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敢做那样的事,若给了名分那还了得?岂不是要给薛家抹黑,让列祖列宗在地底下都不得安宁!”
薛姨妈是个老好人,鲜少有这样激烈的情绪,倒是把薛蟠唬住了。
同他相比,王夫人反而淡定许多,她端起茶碗润了润唇,慢条斯理的说:“少年慕艾,这不是蟠哥儿的错,依我看,都是那女子太没德行。好孩子你听姨母一句劝,这样的女子你要是喜欢,纳为妾室也无伤大雅,她不堪为嫡妻。”
……
不愧是亲姐妹,薛姨妈和王夫人配合得极好,你一言我一语,想打消薛蟠的念头。她们算到了一切,唯独不知道,薛蟠其实根本不想娶安娜,他是被逼的。
男子汉大丈夫,有些话他不想多说,让人知道薛大爷遭威胁才同这个西洋女人出双入对岂不太丢人?仔细想想,她没有任何地方弱于桂花夏家的姑娘。甚至更美、更温柔体贴、更识情趣,她人脉广,同阿哥们都有往来,还是法兰西姑娘。
薛蟠脑子不停地在转,他还在思考,并没有最终做出选择。
安娜是威尔逊先生唯一的女儿,娶了她就等于娶了庞大的家产;她是外国人,能够轻易打开大清朝与西方之间的商路,给薛家注入新的血液……无论怎么看,都没有回绝的道理,尤其在宝钗即将参加小选的当口。
王夫人和薛姨妈说得口干舌燥,见薛蟠低垂着头半晌没说话还以为他想通了,想让他正面回答,就对上一双坚定的眼。
“安娜是个好姑娘,我想娶她。”
薛蟠是个犟脾气,不是会轻易更改决定的,听他说了这样的话,贾赦就放心了,他站起身就要往外走,到门槛处却停下来,贾赦半转身,说:“万岁爷不主张同洋人开战,阿哥们与西方来的传教士以及商人都维持了不错的关系,你们做什么都想清楚。”逼急了她一枪崩了你,额头中间打个血窟窿连挽救的机会也没有。
贾赦只留下这几句话,他并没有去看王夫人和薛姨妈的表情,径直走了。
二房和梨香院彻底闹起来。王夫人、薛姨妈、薛宝钗都轮流给呆霸王洗脑,没有人成功。第二日,整个荣国府都知道这事,老太太还特地将王夫人找去问了情况。她们怎么折腾都影响不了大局,薛蟠要往外跑,谁都拦不住。他已经决定了要迎娶安娜,为了同阿哥们攀上关系,为了在威尔逊先生百年之后继承他的财产。
人要向前看,钱要向厚赚。
别看薛呆子这样,他也是有追求的。
一定要说的话,薛蟠和安娜之间的缘分基本上是大老爷牵起来的,到现在,贾赦已经功成身退了,二十九这天,老太太与王夫人、薛姨妈促膝长谈。她们还没想到既不得罪人又能让双方打消成亲这个念头的方法。康熙四十年就翻到最后一天,除夕到了。
这天,宫中会有很盛大的晚宴,持续到半夜,能够参加的是达到品级要求的所有大臣及家眷。做了那么多年的荣国公夫人,史太君应当很明白才是,她却产生了不合情理的幻想,觉得万岁爷会破格让贾赦进宫。
作为这种传奇人物的母亲,史太君量身定制了不少配得上自己身份的衣裳,可惜……直到搭上除夕的坎儿,宫里也没来人请贾赦过去。她抱了很高的希望到头来却是这样,史太君连晚膳都吃不下,一直靠坐在太师椅上。
康熙没有忘记贾赦,尤其是在跟风的文苑出现过后,他觉得最上道的还是贾恩候。你想想看,旁人看到利益模仿学习也只能搞出那种半吊子水乌烟瘴气的东西,他作为先行者却能做得那么好,这么想其实很令人感动的。
京城里各种不良风气盛行,朝堂上也乱七八糟,那些个大臣以最大的恶意揣摩人家为天下读书人尽心力,简直不能忍。
自己不做好事还不许人家上进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刚听说这事的时候,康熙肺都要气炸了,做了这么多年皇帝,他掌握了不少膈应人的手段,这不,在做好了一切准备之后,他又在除夕这天帮贾赦刷了存在感。地下歌舞正欢,大臣们不是相互敬酒,就是在说吉祥话,眼看气氛这么好,康熙就开始了,他叫了李德全的名字,然后朝跟前这杯美酒一指:“把这个送到荣国府去,就说是朕赐给贾恩候的,他很好。”
康熙就说了这三个字,没了。
李德全还“喳”了一声,恭敬的端起酒杯就要往外走。
万岁爷点了他的名,摆明了就是让他亲自去,这个用意李德全也能猜到,看看底下大臣们难看的脸色就知道,这是在考验他们。
那句他很好,指的是在年节这种时候也不掉链子,一如既往的给读书人以支持,让他们感受到京城里的温暖。
即便有那么多人恶意揣测贾恩候的善行,都说他这么做是为了在万岁爷跟前挂名……从十一月中旬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半月,满京城也没有第二个“贾恩候”出现。这些个大臣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若不是真的想做好这件事,抱着敷衍的态度怎么能令学子满意?谁都不是傻子,还分辨不出他的行为到底用没用心?
嘚,甭管事情的真相是怎样,万岁爷力挺贾恩候到底。
为的不是扶植第二个荣公,而是要肃清朝廷越发不正的风气。
底下的气氛立刻就凝固了,虽然歌舞还在继续,因为没了专注欣赏的眼光,整个宫廷宴都有显得十分压抑。
明珠试探性的开口:“皇上如此推崇他,这是贾家的福气,先有荣公为您分忧,如今贾恩候横空出世,荣国府后继有人。”
索额图也附和道:“浪子回头金不换,贾恩候这几个月改变确实很大。”
……
他们想听康熙怎么说,最先接话的却是九阿哥胤禟,同大老爷多接触几次,这位爷明白了许多情况,这不,就让抓住了打击太子/党的机会。“太能改头换面多亏了索额图大人的帮助,我听说头几个月格尔分为了个青楼女子将贾恩候打破了头,养了好些日子才见好,天知道,人家对那什么婉姑娘一点意思也没有,本是飞来横祸,没想到竟引出了好的结局,倒是应了那句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康熙转过头看胤禟,问:“还有此事?”
这下好了,不仅老九点头,老十、老十三、老十四也都是一样的动作。
他们亲眼看到芙蓉楼卿婉恬不知耻的勾搭贾恩候,对方根本就没有任何猥亵之意……格尔分是癔症忘了吃药就出门了吧?竟然会有差得那么远的错觉。
在阿哥们的鼎力支持之下,索额图大祸临门,他颤巍巍走到中间来跪下,给康熙磕头求饶:“是老臣教养无妨,让那孽子干出这等事,还请万岁爷责罚。”
呵呵,你以为主动讨饶就可以降低罪行?别闹了。康熙果然没让人失望,他让索额图吃完这顿就回去教儿子,若是改不好就别来上朝。
除夕夜的御赐美酒,正月初一御笔亲题的牌匾陆续送到贾赦手中。
本来,荣国府内部实力对比只是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现在好了,这种变化突然加剧,一个月之内得三件御赐之物,连朝中重臣也要嫉妒,所有人心中都生起一个念头,荣国府这位曾经无比混账的大老爷恐怕是真的在万岁爷那边挂稳了名字,但凡有什么好事,都能想到他。你说那杯酒有什么不同?除了被子是皇帝御用的,酒香味更纯之外,也没有别的什么,至少享受到如此殊荣的大老爷没品出。至于牌匾,官兵直接就给他挂在君子别院的大门口了,都没摸到一下。
因为本意不是讨好康熙,只是以别院为跳板,实现自己的人生抱负。得到这些赏赐并没有让贾赦飘飘然。说不高兴是假的,能让皇帝这么欣赏他,上辈子简直不敢想。在汴京摆摊算卦讨生活的时候狗都嫌的,如今是彻底翻身了。
贾赦毕竟是玄门弟子,在寻常人眼中也算是通天晓地的高人,他只乐了一小会儿,然后就恢复到寻常模样,连着几天睡着了都会笑醒的是贾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