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宝玉的院子,贾珠惊讶的发现一个小丫头也没,竟然连个通报的人也不见!贾珠虽然不喜欢摆排场可是一院子的丫头婆子,却都擅离职守像什么样子。这个弟弟真是未免太纨绔气息浓厚,连着自己的事情都安顿不好了。想着贾珠几步到了宝玉的房门前就听着里面叽叽呱呱的丫头们和宝玉说笑的声音。
一掀开帘子,一阵花香扑面而来,地上桌子上散落着无数的花瓣,香气就是从花瓣里面散发出来的。“要选颜色一样的,你门看要对着日头光仔细的选,花瓣的颜色在屋子里是一样,在外面是一样,若是颜色不一,做出来的胭脂颜色就不纯净了。”宝玉正一板一眼的说着做胭脂的要诀。
“好婆婆妈妈的,一瓣瓣的选起来要到什么时候,都是你一副老婆子蝎蝎螫螫的样子,快着些,等着我们的胭脂用完了你还没做出来呢!”一个丫头娇俏清脆的声音就像是珍珠掉在了玻璃盘上,带着一种娇滴滴又懒洋洋,就像是个美人在对着追求者们发嗲的感觉,听着心里忍不住泛起涟漪。
这个说话的声调叫贾珠想起来一个人,他眼里闪过一丝阴沉,就听着宝玉笑嘻嘻的说:“你只管放心,我就是不睡觉不吃饭也能做出来。你们再去多摘花瓣来,上次给二姐姐做的胭脂她该用完了。”没等着宝玉说完,那个女孩子嘴快的添上一句:“我看是给林妹妹送去才是最要紧的吧。”
贾珠听着宝玉的话,心里冷笑,这就是他所谓对姐妹们好,一点胭脂就算是好了。迎春就算是用再精致的胭脂也不会高兴起来,正如宝玉最惦记着的林妹妹,她的心事也不是一盒胭脂就能治好的。贾珠咳嗽一声还是袭人警醒一看是贾珠已经站在屋子里了,她忙着过来:“是大爷来了。”小丫头们都站起来垂手站着,宝玉正在拿着个精致的白玉杵在捣鼓那些玫瑰花瓣呢。见着哥哥来了只好丢开手,多来见礼。
“大哥哥来了,有什么要事情么?”宝玉心里纳罕,大哥一向忙得很,怎么来自己这里了。贾珠扫一眼桌子上的东西,全是精巧的制造胭脂香粉的东西,白玉杵,碧玉缸,纯银的细箩,哪一样都是都是金镶玉嵌的。贾珠对着宝玉的奢侈有些不喜欢:“你喜欢做那是你自己的喜好,我也不便多说什么。只是这些东西你还是收起来吧,皇上要整顿吏治,父亲是一向清廉自居的,被人看见你拿着这些奢华的东西,还不出去嚼舌头。”贾珠放弃了劝宝玉读书的话,只求着他不要惹祸就是了。
大爷请喝茶。那个娇滴滴的女孩子端着茶盘过来,把茶杯放在桌子上,贾珠看一眼那个女孩子果真是长得很标致,而且她行动别有一种风流态度,还真是叫人眼前一亮的女孩子。见着贾珠的眼光落在自己身上,晴雯的脸有些落下来了,她低着头端上茶就走了。贾珠发觉自己失态,忙着收回眼神:“我倒是没别的事情,我事情多本该是经常过来看看你的,听着母亲身边的人说你最近也不怎么过去请安了。身为人子,孝道总该有的。”
“这个可是大爷冤枉了二爷了,是太太传话叫二爷好好读书别每天跑来跑去,只要心意到了就是了。”袭人听着贾珠的话颇有些兴师问罪的意思,袭人忙着出来帮着宝玉解释。
贾珠看着袭人一脸老母鸡保护小鸡的样子不由得笑起来:“我记着你是老太太身边的丫头,怎么到宝玉身边服侍了?”
袭人低下头,微笑着说:“是,老太太把奴婢拨过来的,也不过是看屋子做点粗活罢了。”贾珠对着袭人不动声色的打量几下:“我这个弟弟一向是淘气的,却要你受累了。我是闲着无事过来看看,你既然要认真读书就该做出来点样子,仔细着父亲知道了又要生气。”贾珠看一眼桌子上的花花草草暗示宝玉至少做个样子出来:“你也老大不小了,总也不能浑浑噩噩的过日子,今后你有什么打算?难不成你要打算做一辈子的胭脂不成?!”贾珠还是忍不住劝宝玉有个生活的目标别混日了。
宝玉最厌恶听那些追求功名,立身经济之道的话,他冷笑一声:“我这里仔细着腌臜了大哥的学问,你还是别处走走吧。”贾珠听着宝玉的话也不生气,只是淡淡的站起来掸掸袍脚:“你若是生在皇家也做得个逍遥王爷了,只可惜你投错了胎,咱们家看着轰轰烈烈的,可是你总有要自己独立门户的一天,咱们家可没铁打的爵位给你世袭。我言尽于此,你自己想去吧。”
说着贾珠抬脚就走,袭人听着宝玉和贾珠兄弟拌嘴,唬的脸色苍白的出来,她跟着贾珠到了院子里刚想拦着他说什么,贾珠一摆手:“你是宝玉的丫头,有话和宝玉说去!”说着贾珠头也不回的走了,屋子里面晴雯正站在门口嘴里不满的嚷着:“这是谁惹了这位爷,好好地来寻晦气!”
袭人忙着劝宝玉:“小祖宗你这个话也是随便说的,仔细着大爷到老爷和太太跟前告状去!那个时候又该是我们做下人落不是了!”
宝玉一梗脖子气呼呼的说:“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等着太太问下来不与你们相干。”且不说袭人暗自担心着急,晴雯倒是个急性子背地里嘀咕一阵就算了,袭人却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她暗想莫不是大爷听见什么风声特别开警告?还是大爷觉得宝玉碍了他的事,要对着兄弟下手了?可怜宝玉还是一味傻傻的拿着人家做亲大哥。
不说袭人的心思,贾珠在宝玉那边自寻没趣,正在郁闷却被太子叫进宫去。看着贾珠一脸官司,太子笑着说:“你是哪里寻了晦气来,叫我算算,一定是你那个宝贝弟弟惹你生气了?我倒是希望有那样的弟弟们呢,我那几个弟弟若是都和你弟弟似得,可省了我多少的心?”
贾珠正一肚子的闷气,忽然被太子的话触动心肠冒出来一句:“都是我的不是了,你可别忘了,若不是我替你背黑锅,没准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真的成了你弟弟了!”太子却并不生气,哈哈一笑:“若是如此也是我的造化了。”
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贾珠忽然泄气的把自己仍在椅子上,忽然想这个宝玉那里是什么祥瑞根本是个祸害啊。也就是从宝玉出生开始,贾珠就察觉到父母之间总是隔着一层什么,现在宝玉这个样子,父亲更是对母亲愧疚。
思绪飞到十几年前,那个时候贾珠刚是个半大的孩子,离开父母过年总算是一家人团圆了,父亲和母亲还事记忆中的样子,只是父亲蓄起胡须,举止言谈更有城府,和京城任何一个三品以上的官员一个样子。就像是从一个模子里扣出来的似得,倒是母亲和记忆中的印象分毫未变,小妹一张脸被晒成了小麦色,老远看见自己就扑上来叫哥哥。贾珠觉得自己太幸福了,就好像回到了青州的日子一样。可惜一家人团圆没多久,就好像出事了。
母亲忙着安置新家,因为皇帝的恩典,特别在京城赐了一块地叫贾政一家建府居住,新家就盖在宁国府和荣国府不远的地方,三个地方几乎是挨在一起的,房屋花园都要一砖一瓦的修建,还有房子建好之后的陈设布置,从青州带来的下人肯定是不够,还有新来的下人要叫人教导规矩,分辨他们的品性和特长。一摊子事情全堆在了母亲身上,更别说还有人情来往,父亲也算是初来京城做官,上司下属的关系总不能只在衙门里面拉交情。更要在日常的时候互相来往。还有京城的亲戚们,听着多年在外的贾政一家回来了,自然都要上门致意的。贾珠想象的每天回家可以一家人在一起说笑的情景根本就是奢望。因此贾珠还是老老实实的消了假期依旧是在宫里住宿了。
倒是太子看见贾珠回来很高兴:“我说你是当事者迷,你着什么急!你父亲怕是要在京城呆上很久了,你们一家人横竖有日子整天守在一起的。倒是你,等着我大婚之后,你们做伴读的就不能在宫中住宿了,我那个时候想找人秉烛夜谈也没人了。”
“那个时候自然有□□添香,你想我干什么!”贾珠按捺着心里的失落,和太子在灯下下棋。
等着贾珠再次回家已经是半个月后了,贾珠一进门先去贾母处请安,刚进了院子就听见贾母的笑声:“我就说那个孩子不错,可怜她姐姐服侍一场没得什么好处,就在她妹子身上补上吧。”
贾珠不知道贾母说的是什么,早有丫头通报进去:“珠大爷来了。”贾母止住了话头笑着叫“快进来,路上热着没有叫丫头们服侍着你快点换衣裳洗澡去。晚上我摆宴席消夏,你喜欢吃什么我叫人做去。”贾珠知道贾母是个喜欢玩乐的遂凑趣道:“我白吃一顿怎么还好意思点菜吃,只求着多吃几杯酒就是了。”贾母笑道:“你只管放心吃,你老子要说你有我呢。”说着有几个婆子进来问在哪里设宴,贾珠找借口出来去贾政那边请安。
谁知到了这边只有子骊一个人在,见着儿子回来子骊自然是很高兴的,叫丫头端来西瓜给贾珠吃,贾珠靠在母亲的肩膀上撒娇忽然一转脸发现母亲的眼圈有些红,似乎是哭过的样子。贾珠心里吃惊想要问可是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他装着没察觉依旧是黏着子骊撒娇:“我要是整天能和母亲在一起就好了。”
子骊笑着摸摸贾珠的头:“好啊,我正想到庄子上住几天,你可要去?”贾珠听着子骊的话越发的担心起来,新府邸的事情还没完,母亲怎么会扔下一滩事到庄子上去?正说着有人来回话,贾珠又心事也就出来到自己的院子里去了,一路上他心事重重的低着头不防备差点撞上一个人,贾琏笑着拉着弟弟:“我说是谁,怎么愁眉苦脸的,有心事么?”贾珠见着是堂弟笑着说:“今天晚上老太太摆宴席,我们好好喝几杯。”
当然,是二叔的喜酒我自然要讨个好彩头。贾琏口无遮拦,一语道破。贾珠一怔忙着问:“怎么回事?”
“你还不知道么?二叔收了芳儿做姨娘,她姐姐就是以前伺候二叔的琅嬛,后来她出去了,她妹子进来当差,一直在老太太那边做丫头,二叔回京城就拨过去伺候。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几天二叔年轻好几岁似得。”贾琏对着纳妾什么已经是司空见惯了,反正他自己的父亲院子里就是一堆的姨娘丫头的,在他看来贾政才纳了一个姨娘已经是很艰苦朴素了。
贾珠听着贾琏的话顿时明白了一半,原来在这里呢。母亲肯定是为了这件事伤心,其实母亲倒是不多为了父亲纳妾生气,多半父亲纳芳儿为妾多半是老太太的功劳。真不知道老太太为什么总是在风平浪静,大家安稳过日子的时候来这么一手。贾珠和贾琏分手,一头扎进屋子里想心事了。
“大爷,起来洗洗吧,等一会老太太那边的宴席可要开了。”秋江带着小丫头过来伺候贾珠洗澡换衣裳。贾珠一肚子的气猛地坐起来:“洗什么,等着吃了酒又是一身汗,随便换一件衣裳就过去了。”说着贾珠胡乱擦把脸换了家常的衣衫就出去了。
酒席就在水榭的亭子上,男宾们在岸边的花厅里面,贾珠先到里面给贾母请安。水榭上挂着湘妃竹帘子,里面是鲛绡纱帐,熏着百合香,瓶子里面插盛开的荷花,真是灯火辉煌,恍如仙境。贾母在上面一脸的喜气洋洋,邢夫人正端着酒杯在边上凑趣呢。见着贾珠来了,邢夫人笑着说:“珠儿来了,你可来迟了,该罚!”
贾珠对着贾母请了安,也没理会邢夫人,拿着眼角看子骊的位子,可是母亲的位子却空着无人。“叫芳儿出来你给敬一杯就是了。”邢夫人没等着贾母开口,自以为机灵的来了一句,贾珠听着伯母的话嘴角忍不住泛起一阵冷笑,他脸上笑呵呵的:“这倒是个好主意,拿酒来我先在这里敬了芳儿,再出去给伯父好好地敬几杯酒。往日伯父收人的时候我倒是应该拉着琏儿弟弟一起多给小姨娘们敬酒呢。”
“她一个奴才,干叫爷给她敬酒真是不怕折寿,你伯母和你开玩笑呢。你还是出去给你老子敬酒去。”贾母竟然改口不承认芳儿做姨娘而只是通房丫头了。
下午的时候不是要大张旗鼓的摆酒,定名分么?贾珠心里思忖着,答应着要出去,忽然见着小丫头通报说:“二太太来了。”子骊被一群丫头簇拥着来了。子骊先给贾母请安,接着她站起来对着身后一摆手,两个丫头低着头走出来。众人只觉得眼前一亮,这两个丫头太标致了,玉一般的肌肤在灯光下闪着光泽,虽然低着头可是已就能看出她们眉目如画,纤细的腰肢不足一握,行动袅娜。“我和老太太想的是一样的,只是一直忙着那边府里的事情,就忘记了老爷身边该添上几个人了。这两个丫头都是好人家的孩子,一个是周先生家的侄女,一个是单先生家的外甥女,他们父亲都是秀才出身,做过小官。想着孩子生的这么好若是说个毛躁的女婿就糟践了孩子,不如嫁给知根底的人家。只要对他们的姑娘好,哪怕是做妾也是肯的。我想周先生和单先生都是一致跟着老爷得力的人,不如说了来做姨娘可好?老太太看她们的人品怎么样?”
贾珠躲在阴影里看着在场众人的表情忽然忍不住轻笑一声,什么周先生的侄女单先生的外甥女,就他们两位的尊荣怎么也不会有这么标致的侄女儿!釜底抽薪,将计就计,母亲才是真正的谋略家。
这两个女孩子根本是扬州瘦马里的精品,给她们安个良家出身也是易如反掌,拿着周先生和单先生做幌子,就是老太太也要买账的。不知道哪个芳儿见着多出来两个对手会是什么表情。只是母亲如此做怕是真的伤心了。
贾母叫两个女孩子近前来,仔细问了她们的年纪家乡和亲戚,两个女孩子莺声燕语,回答的有条有理,谈吐举止都是好人家出身的样子,亲戚家人都对得上。贾母看看两个女孩子笑着说:“我素来知道你贤惠,这样很好。只是未免委屈了她们。”
两个孩子立刻跪下来说:“老爷对我家叔叔舅舅恩重如山,就是为奴为婢服侍也是心甘情愿的,我们不求名分只求在老爷跟前服侍报恩。”
子骊笑着说:“老爷也是愿意了,老太太是最心疼小儿子的,还是别棒打鸳鸯吧,我如今是上了年纪,精神短了,那里还顾得上他呢?芳儿也好,只是她是家生字出身,也不知书识字,在老爷跟前伺候个茶水什么的还可以,若是说□□添香,诗文唱和就上不得台面了。老太太是知道老爷的,最喜欢读书,身边有一对解语花也是好的。”
贾母脸上的笑容似乎没那么灿烂了,她点点头:“既然如此就依着你的意思办吧。”
“你们带着两位周姨娘汪姨娘和芳姑娘去给老爷磕头!”子骊一锤定音,芳儿还是个通房丫头。
第二天早上,贾珠跟着子骊动身到庄子上的时候听见那边传来消息,芳儿和两个姨娘拌嘴使气,被贾政教训了。现在闹着要叫了芳儿的父母来领着她回去呢。等着贾珠到贾母的院子告辞的时候正看见刚做了姑娘的芳儿和她的娘一起跪在太阳底下哭哭啼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