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人说的话自然是无凭无据, 全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如若不然, 那些官员都还不清楚, 他们又怎么会知道, 还知道是为了皇上。
但温如意却对他们的话留了几分意, 皇上病没病不确定, 宫里派人去开善寺祈福的事一定为真,如果是平时,这样的事必定是悄然行之, 因为对于百姓而言,只要是宫里传出来的,芝麻绿豆的事都会被无限放大, 未免引起百姓的慌乱, 需思虑周全小心谨慎。
但这回前去开善寺祈福的不少百姓都瞧见了,又将人请出殿。
临时突发, 还很着急。
宫里兴许真的是出大事了。
回马车的路上, 温如意骤然想到, 扭头问豆蔻:“王爷昨夜是不是出门去了?”
豆蔻摇头。
温如意换了个问法:“王爷今早几时出发去椿城的?”
豆蔻还是不知道, 她起来时王爷已经不在府上了, 至于何时出的府,府外马车何时走的, 她一概不清楚。
温如意的心微沉了几分,若不是什么需要保守的事, 何至于连出府时间都要隐瞒, 以往可都是说的很清楚的。
而且,这才大婚头一天,哪里来这么急,要将新婚的人派去办事。
“娘娘?”豆蔻见她手捧着青团不动,连吃都忘了,小声叫唤了几下,温如意回了神,低头咬了口青团,眉头微蹙,还有件事她给忘了,年三十贵妃遇刺,舒昭仪险些出事,这件事似乎还没查出元凶吧。
皇宫之中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谁有那么大本事悄无声息的混入内宫刺杀皇上的妃子,算上罗贵妃刻意靠近身怀六甲的舒昭仪这事儿,要放在电视剧里,活脱脱就是后宫妃子间你死我活的暗斗啊。
算算日子,那舒昭仪似乎也快生了。
在什么情况下人会祈福,至多是保佑身体健康,难不成是舒昭仪出事了?
这么说来,就与厉其琛去椿城没什么关系了。
温如意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喃喃道:“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娘娘,这青团味道不好?”豆蔻看着才被咬了两口的青团,适才是红豆的,如今这个不是,她想着是不是娘娘不喜欢,要不然这点时间早吃完了。
话刚问完呢,温如意三两口就解决了手中的这个,看的豆蔻楞愣时,温如意将另外一个往自己嘴里送,自言自语道:“全是浑水,淌不得,得赶紧走。”动不动就是送命的事,还都不是演戏,这哪儿吃的消,赚钱固然重要,可也得有命花不是。
豆蔻更迷糊了:“娘娘您要走去哪儿?”
“当然是越远越好。”温如意仔细想了想,之前看过大卫的地图,往东和往西南都不错,西南便于躲藏,往东是沿海,更为繁茂。
“娘娘不去铺子里了?”
“去,当然要去。”她要先把这阵子赚的银子结一结,算上她如今有的,这些早够她逃跑的,厉其琛不是离开京都城了么,只要王妃点头,她就能去西山寺祈福,那几条尾巴,她就不信没办法甩掉。
温如意这般计划着,在去过脂如嫣后去了一趟钱馆,回府时天色已黑。
……
这才大婚第二天的王府依旧是静悄悄的,入夜的时辰,除了前院没撤下去的红绸之外,所有的一切都如往常一样,偌大的王府,没有因为多了个王妃而有太大的变化。
回到小庭院后温如意换了身衣裳,梳洗一番后让豆蔻捧好刚刚回来时买的东西,前往芷园拜见王妃。
这时辰说早不早,也没到歇下的时候,温如意在屋外等了片刻,关妈妈从主屋出来,请了她入内,笑着道:“温侧妃稍等片刻,王妃很快就来。”
温如意颔首笑了笑:“不急。”
绕过屏风后关妈妈请她坐下,随即叫人看茶,进了内屋后,约莫一刻钟的时间,王妃出来了。
看起来精神不错,就是像刚睡醒时的模样。
温如意起身行礼:“王妃。”
穆苓鸢见到温如意很高兴,想冲她露个笑颜,想到关妈妈还在身边,那笑意浮过了嘴角后很快隐去了,故作老成道:“坐罢,这么晚了,温侧妃到此有何事?”
温如意让豆蔻将东西递上来:“下午去东巷,在如意斋买了几样点心,也不知王妃喜欢吃什么,就每样挑了些。”
穆苓鸢坐着的身子微抬了下,笑着点头:“你有心了。”
穆国公府来的这些人将王妃护的这么牢,生怕她会受欺负,温如意也不绕圈子了,直截道:“妾身这么晚过来,是有件事想向王妃请示。”
穆苓鸢一怔:“侧妃请说。”
“听说西山寺的长明灯最是灵验,妾身父母的祭日将至,妾身就想趁着这几日得空,去一趟西山寺给他们烧一盏,为他们添些功德,百年之后能投个好人家。”
这样尽孝道的事,谁都不好意思阻拦,穆苓鸢想了下:“何时去?”
“若是府中无事,妾身想明日一早就出发,在那儿斋戒祈福三日。”
不等穆苓鸢回答,旁边年纪与温如意相仿的一个丫鬟低头说了几句,穆苓鸢眼眸一亮,朝温如意坐着的方向倾了些身子:“你爹娘的祭日是在何时?”
温如意本想说两日后,但看穆苓鸢的神情似是有话要说,未免她派人打听被拆穿,温如意心里估摸着时日:“下月初二,也没剩几日了,所以妾身才想早些过去,赶在祭日前将灯点上。”
“傍晚时刘府送了帖子过来,两日后有个宴会,你随我一块儿去。”也是经由丫鬟提醒了穆苓鸢才记起来傍晚时刘府送了帖子过来,正愁自己一个人应付不过来,让温侧妃一起去最合适不过,“回来之后你去西山寺,也正好。”
以往这种宴会都是送到吴媚儿那边的,如今有了当家主母,自然是由王妃做主,带谁去不带谁去也是她说了算,温如意算着日子,椿城来去,最快也得耗上七八日,这边再逗留两日的话,她也还有五日的功夫离开。
再者,最关键的是即便是她不愿意,也不好拒绝,毕竟她还有求于人呢。
于是温如意笑着应下:“是。”
“那好,后天一早你随我出门。”穆苓鸢看向温如意的手,年三十的伤这会儿只剩下一道疤了,宫里送来的药膏还可以,这么瞧着疤痕也不明显,“对了,我这儿还有上好的去疤药,倩茜,去给温侧妃取来。”
就是低声耳语的那个丫鬟,福了福身后去内屋,很快取了个其貌不扬的匣子,巴掌大,穆苓鸢解释:“小时候我总磕着碰着,这药看着不起眼,却十分的好用。”
“多谢王妃。”温如意收下了匣子,原是想备些别的送给王妃的,但铺子里的那些她年纪还小都用不上,贵的东西她也不是没见过,倒不如对口些送点吃的。
在芷园留个半个多时辰后,温如意回到小庭院,第一件事便要豆蔻收拾东西。
“娘娘这是要去那儿?”
“过几日去西山寺祈福,放两身衣服在里面就好,不用带太多。”
“西山寺的天不比这儿,还是得多带一件,免得夜里着凉。”
豆蔻嘀咕着,又去柜子那儿翻了翻,温如意心中微叹,若是能将这么乖巧的人儿带走,她也带了,可逃跑又不是游玩,多一个人就多一份风险,到了西山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将她遣回来,不论如何她离开时,豆蔻不能在西山。
……
收拾过后温如意又看了一个时辰的书,歇下时已经是夜半,府内依旧太平,京都城看起来也很太平,直到东方渐露鱼肚白时,尚未有香客前来的开善寺,忽然封寺。
主殿内数位高僧深夜诵经,与木鱼声交织在一起。
这不似平日里的诵经,甚至还从中透露出一股焦灼感来,没令人感觉安心,反而像是大事将至。
但这声音并未传的太远,天亮后前来祈福的百姓,看着禁闭的主殿大门,也不知晓发生了什么,听到殿内有诵经声,未见里面的阵仗,也只当是开善寺内寻常的法事。
这样的情况接连持续了几日,到二十九这日,刘家宴会,倒是很热闹。
京都城中不缺权贵,像是刘家这样的却不多,特别之处在于刘家家世底蕴深厚,后代子孙却不怎么给力,资质平庸,在官场上也就是中下游,不犯事也没什么大的功绩,靠着祖宗基业站稳脚,生下的女儿又都嫁的不错,这刘府便也能跻身上流,每每宴会,来参加的人都不少。
温如意她们出门的不算早,抵达刘府时已有不少客人,半个时辰后,温如意便深刻体会到了王妃的难处。
那应该是种被集体围观的感觉,宫宴那日她就深有体会,而如今,她们围看的是定北王府的新王妃,年仅十三。
倒不是说她们的眼神带有恶意,而是这种打量人的视线,放在谁身上都不会舒服,更何况温如意也猜想得到她们心里的想法,不就是想看些好戏,否则何至于这点时间,连问了三次王爷的去向。
毕竟是年纪小,出门前关妈妈再三嘱咐,面对这些人穆苓鸢还是有些褪怯,下意识朝温如意这儿站,不等她开口,温如意已经搀扶住了她,关切道:“王妃您是不是还头晕,我扶您去休息会儿罢。”
穆苓鸢借势往她身上靠了些,那些个没问到答案的,便追问:“王妃这是怎么了?”
温如意捏了捏穆苓鸢的胳膊,笑着回道:“适才来的路上,遇到了几个莽撞的,从巷子里冲出来险些与马车相撞,车夫避让时晃动的厉害,这就有些晕了。”
“哟,没伤着才好,这最近总有不长眼的人。”
“是啊,前些日子我出门时也遇着过。”
装难受穆苓鸢还是很擅长的,在温如意话后她便皱起了眉头,温如意扶她退了步:“王妃还说要与各位夫人先打过招呼,您们先聊。”
说罢温如意扶着穆苓鸢朝园子最内的阁楼走去,这些夫人虽还想问呢,可都不好意思再继续,纷纷说着不要紧的,目送她们过去。
走了一半后穆苓鸢没再倚着温如意,长舒了一口气:“以前我就不喜欢参加这样的宴会。”在过去,嫂嫂带她出门,这些夫人们见着她后问的最多的就是年纪,继而就是向嫂嫂打听二哥与她的婚事,甚至还有劝嫂嫂改嫁的。
这几个问题,哪一样她都不喜欢。
听她那告状似的口气,温如意笑了:“您若是不喜欢,不理会便是。”
穆苓鸢扭头看她,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看着她,好奇宝宝似的:“如何不理会?”
温如意扶她进屋:“若是不想回答,您就冲她们笑,即便是不识趣的,也能意会。”不是没有那种喜欢可以难为人的,可不得看难为的对象么,定北王府又不是谁都招惹的起的,冒着得罪人的风险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这种情况几乎不可能出现。
穆苓鸢坐下来,仰起头,语气里带了一丝央求:“那下次有什么宴会,姐姐你都陪我来罢。”
侍奉的丫鬟守在屋外,屋内就温如意和她两个人,穆苓鸢这娇撒的,让温如意拒绝不出口,可她很快就要走了,于是温如意假借推窗,避过了她的视线朝窗外看去,直接跳过了她的问题,将话题转移了过去:“王妃您看,这边的花开的正好。”
穆苓鸢当她是答应了,转身看去,温如意还想找些别的来转移她的注意力,朝远处的亭廊望去,视线忽然一顿,定在了那个拐角处经过的身影。
这侧脸和身形,怎么这么像陈小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