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其琛这场病来的很汹涌, 下午时看着卷宗时头开始发热, 因为没谁敢靠近去试他的体温, 他又没有表现出来, 直到傍晚温如意替他换药, 觉得他身体太过于烫人, 摸过额头后才发现。
温如意赶忙差人去请太医来, 几位太医匆匆赶过来,看诊过后,的确是发热了。
伤还没好全, 这又发了热,身子状况再往下掉,他们这几个太医的小命都保不住, 尽管一直在嘱咐要好好休息, 可皇上和太后娘娘哪会理睬是王爷自己不听话,于是谁也不敢怠慢, 开药后亲自去煎, 送过来后很快煎服下, 天色渐暗时, 原本应该压下去的高烧, 却是越发越旺,几位太医留在耳房内, 也不敢离开。
温如意守在屋内,看他眯着眼睡过去的模样, 终于知道半个时辰前他为什么肯应了她的意思躺下休息, 他是真的熬不住,烧的太厉害。
京都城中,每隔一两年,初冬时都会迎来这样的大降温,在降雪前几日,气温骤降,一夜间冷风凌厉,刀刮一样吹倒了一群人,病的人接二连三。
这样的病即便是预先知道,也无法全然预防,还是有很多人病倒了,城里的各大医馆药铺天天排满了前来看诊抓药的病人,差不多的病症,有些铺子草药都告急了,朝廷调遣,衙门里的人去外头运送过来。
病的百姓多,各大府邸也没能避免,定北王府中厨房内连煮了数天姜汤药,还是有几个下人生病了,为了不影响到王爷,苏嬷嬷很快叫人将这几个人单独置了个屋子养病,而这边厉其琛会病倒,温如意觉得这寒潮并非主因,主要是累病的。
身体再好的人,受了这么重的伤免疫力也会降低,加上多日来精神紧绷着都没休息好,他这一没吹风而没出门的,和府外那些人并不一样。
温如意第三回绞干布巾,手被盆子里的凉水浸的有些冷,将布巾覆到他额头上后,轻轻搓了搓手,原本安静的外屋,忽然传来了说话声。
并不像是平日里苏嬷嬷她吩咐丫鬟时说话的音量,反而像是在争执,温如意抚了下裙摆起身,朝门口走去,虚沿的门外,声音传到了温如意的耳中。
吴媚儿的声音略有些沉,压着脾气,隐有怒意:“苏嬷嬷,您这是何意。”
“娘娘,太医适才来过,王爷已经服了药歇下,请娘娘明日再来。”苏嬷嬷不卑不吭的重复着刚刚说过的话,她并没有说错什么,半个时辰前王爷就歇下了,而太医是傍晚到的,如今天都黑了,就不适宜再有人进去探望把王爷吵醒。
而吴媚儿气就气在苏嬷嬷这样的态度,她回来晚是因为代王府前去开善寺捐了些衣物,回府之后得知王爷病了,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匆忙赶过来,却被苏嬷嬷阻拦在了外面。
“苏嬷嬷,我并非是要将王爷吵醒。”吴媚儿扭头看内屋,便看到了站在那儿的温如意,脸色又是一变。
苏嬷嬷却是有些恭敬的看温如意:“娘娘,王爷可是睡下了?”
“已经睡了。”温如意点点头,迈出门槛将内屋的门合上,隔绝了内外的声音,这才正常的音量说话,向吴媚儿问了声好,“吴侧妃。”
殊不知这一声“娘娘”,一声“侧妃”听的吴媚儿心里多难受,尤其是这些天王爷让温如意留在琢园内,当初一道圣旨已经让她乱了分寸,如今这接二连三的殊荣,叫吴媚儿的心跟猫挠似的,又疼又恨。
她计较的其实并非苏嬷嬷不让她进去,而是温如意还留在这儿,于是,这一腔怒意涌上来,到嘴边便成了指责的话:“温侧妃,王爷受了伤身体本就不好,你在这儿是如何侍奉的,竟还让王爷病了,你要知道这一病,受的伤就更难复原。”
温如意一怔,这锅甩的出其不意,倒是迁怒到她头上来了。
“吴姐姐,你小点声,王爷睡的浅,别把他吵醒了。”温如意微笑看着她,声音特别的柔和,又是十分的善解人意,“这边太医来过,又有这么多人守着,倒是姐姐你,累了一天,该好好歇会。”
以往她们身份有悬殊,吴媚儿摆的起这架子,端得住,自然也不会对温如意一个小妾发脾气降低自己身份,可现在两个人平起平坐,她早她进府几年,执了中馈,她背后有圣旨撑腰,还正当受宠,瞧着旗鼓相当,在王爷面前她却弱了半截,所以吴媚儿这架子端不起来,反倒是被温如意给气着了。
温如意不回给她反驳的机会,继而关切道:“姐姐是太累了吧,脸色瞧着都不好,这天还得冷上一阵子,眼看着临近年关,姐姐可千万别累病,要不然府里这么多事可没人操持了,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过来也不迟。”
一旁从温如意出来后就一直没做声的苏嬷嬷抬头看了她一眼,乍一听是恭维这定北王府少不了吴侧妃,得她操持着中馈才能不乱,可再细听,怎么像是在差使吴侧妃多干活。
自打封侧妃的圣旨下来后,王爷这边一直未曾开口要温侧妃帮着一起打理府中事务,她原以为温侧妃会不高兴,如今瞧着,她似乎挺高兴自己不用操持。
吴媚儿看着她,眼眸微瞪,心里也知晓天这么晚了肯定是见不着王爷的,努力将那情绪克制下,冲苏嬷嬷微笑:“也好,明日一早我再过来,也好让温妹妹得空休息会儿。”
温如意目送她出去,笑意渐渐敛下来,剧本不是白看的,宫斗戏也不是白拍的,她那一招甩锅,怕是还有后劲没来。
苏嬷嬷送完人回来后温如意已经恢复了神情,和气嘱咐:“苏嬷嬷,麻烦您差人准备好宵食,王爷夜半醒来,或许会饿。”
“娘娘放心,已经备下了。”两个人往里走,苏嬷嬷已经替她推开了门,温如意走进去,苏嬷嬷也仅是合上门,并没有跟随进来,对温如意十分的放心。
这些天里,厉其琛要她在琢园侍奉,这内屋中,从不会超过三个人,需添置什么都是苏嬷嬷亲自进来问,或是温如意交代出去,就连今天也不例外,两位太医是留在隔壁的二房内等候。
温如意将墙角的暖盆拨了拨后,感觉有些热,便将外面套着的外袍脱了下来,翻高袖子,拿起盖在他额头上的布巾,才那么点的时间就热了。
重新绞干后覆上去,温如意的指腹碰到他的脸颊,烫人。
喝下去的药似乎不见效。
温如意想了下,叫苏嬷嬷准备了一桶冷水,与热水兑到微凉的程度,绞干后,准备替他擦身子。
太医开的药不能接连喝,之前针灸也做了,剩下物理降温,不能治本,却也是聊胜于无,多擦上几遍,能降下些也好,万一把脑子给烧坏了,从此以后他就真傻乐了。
温如意想着,左手拿着布巾右手去掀被子,厉其琛微张了下眼,随即又合上了。
温如意手中的动作只停顿了一会,下一刻被子就给掀开了,里面只穿了内衫的厉其琛很好脱。
很快的,温如意的手已经在第三颗扣子上,转眼就把内衫给拉开了。
迷迷糊糊间,他听见她在说:“你烧的太厉害了,给你降降温。”
说话间,那带着凉意,此时此刻很想接近的布巾从他脖子上往下擦,到胸膛,到手臂,小心翼翼避开了他腰腹上的伤口,她浸过冷水的手也是凉的,从滚烫的皮肤上略过,舒服的叫人叹息。
很快,这一股凉意往下蔓延。
炙烫间,这点凉意是远远不够的,厉其琛有些混沌的脑海,竟跟着她的手走动起来,身上的每一个细胞开始叫嚣的说不够,忽然,她停住了。
温如意有些尴尬的看着“小帐篷”,她才擦完,为了不让他着凉想赶紧换上,扭头的功夫,这就成了这样。
偏生厉其琛这会儿的状态很游离,烧糊了,半睡半醒,在温如意停下后还皱了眉头,又怎么会注意到自己的反应。
温如意做了将近一分钟的心理建设,亵裤得换,刚才都浸了汗,可他这样,就像是个病美人,躺在那儿任君采劼。温如意会觉得自己在行不轨之事,趁着人家发烧迷糊,占他便宜。
又是一分钟,温如意下定了决心,偷偷看了他一眼,用盖在他上半身的被子拱了个形状,遮住了他的视线,以防他突然睁开眼看。
随后,温如意缓缓伸出手,朝那小帐篷推去,意图将它推倒,好让她顺利拖了亵裤换上新的。
轻唔声传来,也不知道是疼还是怎么了,温如意赶忙缩回了手,讪讪的看向拱起来的被子那头,脸轰的一下炸红了。
被子山那头,厉其琛睁着眼,眼底的透亮像是从未睡过那样,看着她,神情特别冷静。
气氛一瞬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