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说话的工夫,突然有一黑衣男子从卓叶飞背后那条笔直的密道中闪身出来,低声道了句:“时间到了。”
相比于宗英承三人的冷静,反倒是咏稚暗暗吃了一惊,他有些错愕地将那名低着头的男子上下打量了一番,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道:“可是柳兄?柳正初?”
想来他们二人都没想到会是在如此光景下再见面,柳正初也是一愣,不过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从咏稚点了点头,随后从宗英承怀中接过了党筱儿,径直走入了黑暗的密道之中。
“没想到,咏公子还同柳公公也认识?”
咏稚十分疑惑地看了一眼密道,“柳公公?这是何意?”
卓叶飞突然笑了起来,声音尖利却又沙哑,听起来格外地诡异:“他既然想要留在党姑娘身边儿,自然要付出些代价,否则你以为吾皇会容许一位即将成为他妃子的人身边儿还带着一名青梅竹马吗?”
“到底是王上不许,还是星天鉴不许呢?”
面对他诡异的表情和笑容,咏稚的脸却格外冰冷,他现在看着卓叶飞,仿佛是在看着一个没有生命的死物,只要他愿意便能立刻取了他的性命。
在对上咏稚的眼神后,卓叶飞的笑容才隐约有些消减,可仍旧掩盖不住眼眸中铺天盖地疯狂。
“咏公子,”看着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势,才缓过神儿来的宗英承快步走到二人之间,左右都摆了摆手,“现下不是说这事儿的时候,星天鉴大人,您答应的东西,该是要给咏公子了吧?”
对于这个私下雌雄莫辨的星天鉴,其实宗英承心中也是不愿多做交流,但现如今在宫中最能照应到党筱儿的人便是他了,所以就算再不愿意,宗英承也只能耐着性子与他说话。
“自然。”卓叶飞飞快地应了一句,同时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鹿皮包着的四四方方的东西,递到了咏稚的面前,“除却你手中已有的那两页外,其余的,一个角儿都不缺。”
咏稚接过后并没有着急打开,只是颠了颠,追问了一句:“这东西,到底是如何得来的?”
卓叶飞收回手,将双手皆拢在了袖内:“是我整理历年占星卜卦所用的书籍时看到的,因为上面所用墨迹奇怪,字迹更是闻所未闻,所以我会多一个心眼。”
他说这话的同时眼神并没有落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反倒是落在了自己的袖口,他的袖口处沾染了一点点的墨迹,看起啦像是已经洗过却没洗干净的样子,若是不仔细看,定然不会发现。
咏稚的眸子暗了暗,却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反倒是侧过身让出了身后一直乖乖坐着、听话地捂着耳朵的默槿:“先前你说我妹妹骗了你,她究竟是何事骗了你?”
“呵,”卓叶飞冷笑了一声,十分不屑地看了眼默槿,“都已经傻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况且你帮我的新主子解了围,此事便也算是一笔勾销了。”说完,还拜了拜手,像是为了再次确认自己所说过的话一般。
宗英承给咏稚递了个眼神,后者也点了点头,随后一起看向了卓叶飞。
“星天鉴出来也够久的了,再不回去不怕有什么问题?”
“回,自然是要回的,可我不能一个人回去,我还得…”他伸出长柔的指,掐成了个虚虚的兰花指,分别在咏稚和默槿的方向点了点,“带着您两位回去。”
“为何?”
咏稚和宗英承都没有反应过来,异口同声地问了出来。
卓叶飞挑着眉尾瞟了眼宗英承,冷笑道:“三皇子真是贵人多忘事儿,今日遇着了咏公子和默槿姑娘的可是您的手下,那页启示也是您亲自私下来请人送入宫去的,怎得还需要我来提醒?”
话语间,连咏稚的心头都忍不住打了个颤,先前那种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起来,他忍着心间火烧一般的不悦向后退了两步,将默槿再次挡在了自己的身后:“既如此,便容我兄妹二人收拾一番,一炷香后,咱们前厅见。”
说完,他拉起还没搞清楚状况的默槿直接沿着楼梯快步走了上去,中间有一段没有丁点亮光,咏稚干脆将默槿揽在怀中,就是为了不再与下面的两人同处一室。
回去的路上,默槿敏锐地发现咏稚一直都是皱着眉的,忍不住又往他身边儿靠了靠:“哥,怎么了?”
咏稚冷哼了一声,带着十成的鄙夷用余光瞟了眼已经被山石挡住了一半儿的书房:“皇室之中为了那个位置,为了一己私欲,父子反目、母女撕扯,从来都不是什么新鲜事儿,我只是没想到党筱儿如此厉害,竟能让这几个厉害的人物都围在她的身边儿,往后还不知她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
他说这些默槿哪里能够理解,就算听了一耳朵也不过是一知半解,但默槿知道现在咏稚的心情并不好,她抿了一下嘴唇没有多话,只是乖乖跟着他回了后院。
早先那件儿缥色的衣裙今早正切被下人喜好送了过来,这会儿正放在床褥上还没来得及收入柜中,咏稚看了眼那件儿衣服,眼底的嘲讽怎么也藏不住。
默槿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不过她能看懂的是咏稚的眼神,原本已经碰到那件衣裙的手也将将收了回来,转过身去衣柜中翻找别的衣服。
她这个举动极大地取悦了咏稚,这才让他松开了眉头,只是抿着的嘴唇还不见放松半分。
过了宫门,有一段长而窄的宫道,要穿过这红墙绿瓦之后方能见到其后的广阔世界。
默槿是跟在咏稚身后的一步的位置,两人身侧各跟了两名宫女,后面又有守卫,前面领路的自然是宗英承和卓叶飞,但在走过一半的时候,咏稚突然向后伸出了手,同时勾了勾手指,示意默槿将手落上去。
看着眼前空落落的掌心,默槿的心头平白起了一层涟漪,虽然按规矩不该这样,但她还是将食指轻轻点在了咏稚的掌心。
两侧的宫女自然看了个清楚,但她们就像是哑巴一般,一点儿声音都没发出来。
默槿突然生出浑身的寒意来,仿佛这宫中的一切比她自身的体温还要冷上几分。好在宫道虽然长,却也总有走完的时候,当一行人离开宫道进入大殿之前的广场与长阶时,默槿忍不住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殿内的官员并不多,看起来宗明易并没有将群臣都召集起来,行过礼后,默槿被领着站到了后面,而咏稚跟着卓叶飞则又近前了几步。
数月不见,龙椅之上的宗明易仿佛老了十岁一般,可那双眼睛却亮得可怕,如同发了癔症一般,当看到咏稚走进来后,他才猛然坐正了身子,目光灼灼地盯着咏稚,连眼睛都舍不得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