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咏稚前脚刚迈进门,后脚转头看向了准备离开的守卫,冲他招呼道,“你来,我向你打听些事儿。”
“可是…”毕竟已经离开岗位太久了,一旦出了什么事儿,他这个小队长首当其冲就要被拿出来问话。
在他犹豫的时候,咏稚放下默槿用一只手护着,另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了一颗小指甲盖大小的珍珠,在守卫面前晃了晃,确认他的目光已经被珍珠吸引后,再次确认到,“就问几个问题,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
守卫一把接住了他抛来的珍珠,喉咙干巴巴地上下滑动了一下,犹豫再三还是将珍珠收近了他贴身的衣服里放好,跟着咏稚进了温觉阁。
里面大概是添了许多暖炉,他身上厚重的甲胄刚进去呆了不一会儿便起了一层水汽。咏稚先行将默槿安排进了里面床上躺下,又脱了自己的斗篷才从里面赶了出来,招呼着守卫坐下。
“没事儿,我不是恶鬼城中的人,自然不用跟我讲究什么规矩,”他又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坐,坐下说话。”
分别给两人倒上了新煮的热茶,咏稚喝了一口方才感觉自己的嘴唇、舌头找回了属于自己的感觉,“小哥,你知道左罗刹使离开多久了?”
攥着茶碗的守卫还有些拘谨,他不敢去喝主子们的茶,只能用舌头舔了舔嘴角,点了一下脑袋:“三日之前,也正是我当差的时候,一大早城中的雾气还没散呢,就看着左罗刹使背着个箱子,急匆匆地拿着文牒离开了。”
“三日之前…”咏稚的手在桌上敲击了几下,记上心去,又问到,“那你知道他是去做什么了?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这些…这些、小的就不知道了,”可能是害怕咏稚觉得自己没用收回那颗珍珠,守卫连忙又说到,“不过他拿的文牒是咱们罗刹王的文牒,估计是个困难的差事儿,才得他左罗刹使亲自出马。”
守卫又往咏稚那边探了探身子,压低了声音:“还有他背着的那个箱子,虽然被布裹得严严实实,但是咱也能认得出来。”
像是故意卖关子似的,直到咏稚充满好奇的看向他,守卫才舔着嘴巴继续说到:“那是放人头的箱子,估计是个大买卖,去的时候箱子空荡荡的,回来的时候就会是满的了,只能听得人脑袋在里面咕噜噜的声音。”
“你是怎么知道的?”原本还害怕这守卫一问三不知浪费了他那颗珍珠,没想到此人却是个话匣子,除了脸上这个面具瞧着又奇怪又别扭之外,咏稚现在看他怎么看怎么顺眼,自然也就顺着他的话往下继续问。
“啧,这哪儿能不知道啊,”估计这守卫是彻底放松下来了,见咏稚当真没有其他人那么恐怖,自然拉着凳子往他身边儿挪了挪,“我在这儿当差有七八年了,左罗刹使刚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城里是个小兵豆子了。”
说起当年的事儿,这守卫的举手投足都变得不太一样了,似乎充满了信心似的,“大概是左罗刹使来了一年左右,我被选到这儿来,也没别的任务,就负责看大门,从那个时候开始,左罗刹一年便要出去十来次,每次都是背着那个空箱子,回来的时候带着咕噜噜的东西。”
“嘶,后来啊,有一次那个…”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守卫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将声音压得更低,“那个左罗刹使回来的时候,呦,那一身的血啊,把他走过的路都染红了。”
“开始,我以为是他受了重伤,后来发现左罗刹身上只有几处浅浅的伤口,那些血啊都是从裹着箱子的布上滴落下来的。”
守卫狠狠地打了个寒颤,终于没忍住喝了一口热茶,这才觉得刚才被冰冻的肠胃似乎重新暖和了起来。
“这事儿您听听就行,要是让那几位知道我嚼舌根,我这脑袋就要和身子分家了。”
咏稚笑着又给他添上了一口热茶,知趣地连连点头:“那是当然,我就是看小哥一路带路辛苦,请你进来喝口热茶罢了。”
都说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咏稚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之间如此巧舌能言,但这种感觉并不坏。他自我肯定似的又点了点头,与守卫各自喝完茶碗中的热茶后,将他一路送了出去。
回到房中,他脱去外袍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去里面看看默槿。
去了大氅和外袍,默槿被被褥笼着显得越发小巧起来,只是脸色仍旧不好的样子,青白地几乎病态。咏稚将自己的掌心贴了上去,摸到的是比先前更为可怕的冷,他无措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时还真是没了主意。
以往默槿自己清醒时,便可以用自己体内的仙根来对抗这不知从哪儿惹上的极寒之症,可现在她不仅昏迷不醒更是法力全无,这条路自然是行不通了。
正当咏稚一筹莫展之际,外面的大门突然被人叩响,三声之后一个活泼轻快的娃娃音从外屋传了进来:“不是说人来了吗?怎么不见了?人呢?”
花白像是个娇嗔的小姑娘家似的,一手插着腰一手指挥着随性的婢女们便要她们去找,好在人还没进到里面的屋子,咏稚已经推开门走了出来:“见过右罗刹使。”
少女银铃般的笑声在这样的环境中反而显得越发诡异起来:“你是姐姐的客人,自然也是我的客人,叫我花白就可以了。”说着,她抻着脑袋往里面一个劲地瞅,可还没等看到床帏边缘时,咏稚已经背过手将房门拉了起来:“那不知花白姑娘来所谓何事?”
“都说了叫我花白,”似乎被看穿了心思她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似的,说话的语调再次拔高了几分,“我姐姐说,你带了个病人需得用些热汤药,刚熬好,我怕她们办事儿不牢靠,便自己给你送过来了。”
她交叉抱胸的双手让出一只来,冲身后拎着食盒的婢女勾了几下手指,那位红衣的婢女立刻走上前来将食盒放在桌上,最上一层是厚厚的几层棉布,中间一层是汤药,周围也用棉布围着。
最下一层最为奇特,看起来是加入了碳火似的,当二层被当做托盘端了汤药碗时,便露出了下面还发红的炭块。
想来这冒着热气的汤药便是如此一路保存下来的。
“接着啊,”看咏稚光盯着食盒愣神,花白尖利的声音立刻嚷到,“快快快,喂给你带来的那位姑娘喝,保证喝了就见效了。”
咏稚虽然接过了托盘,不过并没有回身进屋的打算,他鞠了一躬反倒将托盘连带着汤药都要还回那位婢女手中的样子:“劳花白操心,只是我妹妹的冰是打心底里得来的,寻……”
“所以才得喝这心药,”花白伸出手将托盘又推了回去,笑盈盈地自己往后退了半步,“你既然将她当宝贝,恶鬼城自然不会害了她,不想给别人看,我便不看了,只是汤药一定要喝,否则以她现在的情况,很有可能还没等到那厮回来,便先死在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