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上一章后半段有小修改,不影响剧情。看来昨天的章节争议很大,七月考虑的也有些欠妥,写的太投入,把作者自己的想法投入太多了也不是好事,不过总的还行吧,大概还有五十万字完本,希望大家能陪我走到最后。第二章在晚上,另外给大家推荐一本披着游戏皮的奇幻文《野人凶猛》。
……
“彼苍天者,曷其有极?”
素缟飘扬,哭声震天,安邑郊外的祭坛下,是一片黑白相间的海洋。
铜鞮宫变之后数日,尽管赵无恤加以封锁,但消息还是传到了安邑,太子已死这是确凿无疑的事情,而还有传言说,连国君也遇害了!
这消息让连横一方心中大喜,纷纷奔走相告。
魏驹也不例外,他最初虽然是被迫与秦、齐联合的,但过去两个月里,因为未与赵军正面交锋,河东的战事出奇顺利:与魏氏迫切需要向赵韩领地进攻抢掠不同,赵氏因为去年河北大旱的缘故,若是长远考虑,春耕更不可耽误。同时处于战略考虑,赵无恤一月时没有大肆征召丁壮,占领绛地后便在河东一味防守,对秦魏示弱,引诱他们将主力全部放进来。
这么做是有弊端的,等春耕结束,赵军的主力陆续集结到河东时,秦魏联军已经攻下了韩氏的不少地盘。
到这种时候,魏驹也生出了别样的心思来,赵氏内外交困,也许魏氏真的有机会赢下这场战争,再不济也能保住河东呢。
于是他便在陈恒的建议下,充分利用这个消息,在安邑大搞哭丧,把自己扮演成晋国最后的忠臣,因为迫于赵无恤的威逼,才迫不得已与秦齐合作的,不料勤君还是迟了一步,晋侯已经被权卿所害……
他让谋臣写了祭文,在祭坛上哭得稀里哗啦,不清楚前因后果的人看了也会感动。
“惊闻君上太子双双遇害,臣驹俯地流血。昊天昏暗,三军怆然。主已哀泣,更皆泪涟;哀君情切,愁肠千结;惟臣肝胆,悲无断绝!驹也不才,愿帅魏氏及友邦,肆伐弑君之人赵无恤。外有秦齐友邦相助,内有忠臣烈士举义,辅晋灭赵,在此举也!”
这时候,他已经把自己叛国投秦的举动,说成是向友邦借兵报君仇了。
现在的舆论对连横一方极为有利,虽然赵无恤对国君和太子的死进行了掩饰,但却止不住众人的怀疑,毕竟他架空公室的所作所为,已经到路人皆知的程度了。
陈恒甚至希望,赵无恤能一不做二不休,宣布取代晋国,独立为君,若是那样,肯定会有部分晋臣倒向连横,晋国不存,韩氏也就失去了坚持的唯一理由,说不定很快就降了。
赵无恤并没有这么迫不及待行谋篡之事,让他们略微失望,可不要紧,在铜鞮宫变后又出了一件大新闻,有传言称:仗义执言的太史墨也遭到了赵无恤的迫害!被软禁了起来,生死不知。
“太史是晋国乃至全天下都敬慕的智者,贤才,为晋国勤勤勉勉效力数十年,不料赵无恤也不放过他。”陈恒再度大喜,让人在河东鼓噪舆论,宣扬此事。
他更是和魏驹、秦人暗中谋算说:“若赵无恤因怒而杀太史墨,晋国上下肯定会一片哗然,到时候不但在赵魏之间中立的士大夫会纷纷来投奔,就连赵氏内部,赵无恤过去赖以为支柱的士人,也会对他的暴行大失所望。”
和崔杼杀齐庄公却不敢杀晏婴一样,杀太史墨,某种程度上的确比弑君弑太子更严重……
毕竟下克上之事世卿们没少干过,但公然杀众望所归的贤者,那真是跟自己找不自在。
到时候只要连横一方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再祭一祭太史墨,抨击下赵氏的暴行,就足以让赵无恤失去很多晋士的支持了。
可陈恒等人左盼右盼,等来的却是太史墨安然无恙地走出来,说自己只是在赵卿的院子里做了几天客的消息。
不单如此,他甚至立刻就辞去了太史之职,宣布要告老引退,而作为晋国官方正史的《晋史乘》也交到了新一任太史手里。
新的太史叫史赵,他不仅是史墨的一手带出来的弟子,也是赵氏小宗子弟。
如此一来,晋史乘与赵氏家史便无甚区别了,魏驹和陈恒可以肯定,铜鞮宫变的这段历史,会悄无声息地被抹去。
……
“汝不是说史墨傲骨嶙峋,绝不会因为受到威逼利诱的屈服么?”
陈恒想不通,也不知道赵无恤是如何说服太史墨的,更不知道太史墨在放弃记载粗糙的晋史乘同时,还在勾勒自己的两部私史。
一是晋国数十年来的种种政要纪,不仅包括铜鞮宫变的真相,更包括晋公室的衰竭,公族的尽灭,六卿争权,赵氏崛起的整个过程,虽然不是国家正史,却胜于详细,太史墨能肯定,自己虽然对赵氏做出了妥协,但这本私史绝对能成一家之言,不让真相湮灭。
其二,便是他与赵无恤那一夜对话的记述了,这是极其隐秘的东西,世上唯此二人知晓。在接下来几年里史墨的隐居之所,注定会被黑衣牢牢监视,在他成书之后,也会立刻被收缴封藏,直到千百年后才有机会重见天日。
总之,太史墨的安然无恙,在让尊敬他的晋国大夫、士人们松了一口气,同时赞叹赵无恤的大度之余,也让陈恒、魏驹他们的算盘落空了。
原本以为借助太史墨的死,在晋国、赵氏内部掀起一场让赵无恤难以应付的反抗声浪,结果却什么都没发生。既然赵氏内部依然稳定,秦魏本来已经集结好兵力,打算收复新绛、故绛,现在却又一次踌躇不前了。
“还是先将韩氏收服再说吧……”陈恒和魏驹都吃过赵无恤的亏,对他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畏惧感,于是除了放在曲沃防备赵军的主力外,秦魏的轻装部队与郑军配合,开始合围韩氏的河外地,力求在赵军南下前,消灭韩氏!
与此同时,赵无恤制定的西线战略,也在悄无声息的进行着,二月底,王孙胜部三千余人,已经抵达温县,与刚刚从鲁国来到这里的柳下跖一行汇合……
……
柳下跖满脸胡须,头发披散,仅仅在头顶随意扎了个髻,赵氏给将领们颁发的铁札甲他也不好好披,依旧穿着一身旧皮甲,坐在行军凳上,盯着地图思索。
“他是在想着,要去何处劫掠么?”一旁的王孙胜身为楚太子之后,岂能随意箕坐,他傲然站立,心中如此猜想。王孙胜是孙武和伍子胥一手教出来的好学生,于用兵颇有心得,同时也对盗跖这种野路子很看不起。
过了一会,盗跖才吐了口唾沫道:“看来宋国是指望不上了,吾等途径濮阳时,就已给宋国发去消息,让宋军在郑国东部发动进攻,加以牵制。可如今的消息是,宋人的军队本来已至边境,不知何时又退了回去。”
宋国境内可能有变,而且还不小,不过这并不管盗跖、王孙胜的事,他们只需要考虑,如何在宋国未能来助的情况下,打好南线的战事。
他抬起了眼,似笑非笑地问道:“听说王孙你很擅长作战,前年也在虎牢以东跟郑国人交过手,你怎么看?”
借道成周是必然的,这也是赵无恤的意思,但在成周境内要如何走,就全凭他们临机决定了。
”上卿给吾等的任务是救韩,我认为应该渡过盟津后,便迅速沿大河向西进发,逼迫郑军解除对韩氏的围困。“
王孙胜尽量放低自己的姿态,语气舒缓地对盗跖,这个昔日下贱的盗寇提出建议。谁让他才是南线赵军的统帅呢?王孙胜也得受他节制,颇有一种凤鸟居于麻雀之下的屈辱感。
盗跖淡定捏死了一只发梢的虱子,过了一会才回头道:“王孙的意思是,走崤函古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