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姑娘,你这娇生惯养的,衣服都不会洗,这还能活得下去吗,我们这村子里的生活可不比大户人家,样样都是要靠自己的双手挣出来的。”
  “我看你长得倒还行,要不要我帮你做个媒,嫁个有钱的你就又能过你大小姐的日子了。”
  于宁估摸着是村子里的妇人借机在嘲讽那个刚搬来他们隔壁的落魄小姐。一走进看,果然是这样。几人围着那姑娘,七嘴八舌的,时不时来几声哈哈大笑,声音响地猛兽都要抖三抖。
  那姑娘也不理她们,任那些个人怎么说,只顾自己搓洗衣服。
  “我们和你说话呢,你听没听见?”见姑娘不理她们,几人面上挂不住,终于有些急了。
  “刚来第一天就摆大小姐的架子,以后有你好果子吃的!”
  “大小姐了不起啊,连洗个衣裳都笨手笨脚的,我看啊跟废物没什么两样。”
  几人的嘲讽虽然升级了,那姑娘依旧不动声色。
  于宁开始有些欣赏她了,若是自己被这群妇人这般嘲讽,一定会反击过去,而这一位竟然能忍住,丝毫不生气的样子。
  几人见卓若之的情绪丝毫没有被自己影响,愈发生气,干脆动起手来推搡了她一把,“装什么清高,有什么了不起。”
  “你们够了没。”于宁实在看不过去了。
  “这不是高家媳妇儿吗,怎么,来维护你的新邻居了?”
  “都是一只乌鸦身上的毛,当然同一个鼻孔出气了。”
  几人又开始把话题转到于宁身上,连着她一起冷嘲热讽。
  “你们这点本事,也就欺负欺负新来的人了,这么闲有本事找陈氏叫板去啊。”于宁不屑。
  “你这丫头片子,胡说什么呢?”
  “我怎么就胡说了,我向来实话实说,我还知道你们这么欺负她就是眼红她大小姐的出身,现在人家了落魄了一个个落井下石的,真是丢人极了。”
  “我们就欺负她了,怎么着,我们和卓大小姐说句话就欺负她了?”那几人被于宁说中了心思,于是开始跳脚起来。
  几人你一下我一下地推搡那姑娘的肩膀。
  于宁忙上去拦住,“冷嘲热讽也就算了,你们竟然还推人家。”
  几人见突然拦住她们动作的这人竟然是于宁,连忙收手。几人倒不是怕于宁,就是忌惮高轩。高轩怎么说也是个年轻有力的,而且前阵子有传闻说他扮成黑衣人将陈氏儿子狠狠打了一顿,都留下后遗症了,因此,几人也十分忌惮于宁,平时也尽量避免与她产生摩擦。
  几人想着没必要和高家结怨,于是不情不愿地停手之后,就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多谢这位娘子。”卓若之站起身来向于宁道谢。
  “没什么没什么,你要知道这儿的大多数人都是这样,慢慢的你就能应付了,不就是比谁不要脸吗。”
  那姑娘一下就被逗笑了,“多谢这位娘子的教诲。”
  于宁见卓若之生活也是艰辛,因此晚上趁了空给人送去了一些瓜果蔬菜,反正高家多的是,放着也是放着。
  刚一进屋,于宁就听见几声艰难的咳嗽声,屋里有些昏暗,于宁看了一会儿才发现简陋的床铺上卧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妇人。
  “于家娘子你怎么来了?”卓若之将油灯调亮了一些。
  “我看看你们需不需要蔬菜,我们家刚好有多的,我拿过来一些。”
  于宁又看了看这屋子,因为长久没有人住的缘故,屋内结了不少蛛网,而整个屋子也只能勉强算个挡风遮雨的房坯子。
  卓若之接过于宁手中的蔬菜,眼中闪过一点泪花,随即又压下去,“我正愁着晚饭呢,实在是多谢了。”
  看于宁的视线落在床铺上,她叹了口气,解释道,“这是我娘,一直有肺病,总是咳嗽。”
  于宁见母女俩状况凄惨,心中不忍,因此给这卓姑娘塞了几两银子,,这是她卖了大半个月的蔬菜积攒起来的。
  卓若之一看这些钱,连忙推阻,若是以前,这一点都不算多,可是如今对她和她娘来说,这就太贵重了。
  “不不不,我不能收,平白无故我怎么能收人银子呢。”
  “就当是我借你的。”于宁知道这卓姑娘虽然看着软弱,但也是个有骨气的,这也是她帮她的原因之一,“等你以后赚了钱,可要分文不少地还我。”
  卓若之知道于宁不过是想让她收下这些银子才说出这些借口来,但她实在是太缺钱了,于是不得不收下,“于家娘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没什么感谢不感谢的,明日赶紧去集市给你娘买点药回来吧,若是日后有需要帮助的,尽管来隔壁高家找我。”
  翌日,于宁刚出门就看见村长正从卓姑娘家出来。于宁想着这村长也不是完全尸位素餐的,大抵是想着母女贫穷多照顾一下。这会子她见村长经过自家门口,想起高轩刚好要向村长讨科举考试的文书,因此就叫住村长,顺便叫了高轩出来。
  村长虽然是让于宁叫住了,但是脸上是不情不愿到的,一根拐杖到处指指戳戳,摆足了谱子。
  “村长,你也知道科举考试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还要劳烦您把文书给我。”高轩恭恭敬敬地向他说道。
  村长斜看了两人一眼,“急什么,该给的时候我自然会给的,催什么催。”
  村长刚说完这一句,远处就传来陈氏的声音,“村长,原来你在这儿呢,亏我找你半天了。”
  陈氏一边说着一边扯起村长的胳膊来,“关于我们家田地的事,我们家那口子还有话要问你呢,不问清楚可睡不着啊。”
  陈氏当做没看见于宁和高轩,二话没说把人拉走了。
  “村长——”于宁看着两人的背影喊了一句,“那我们到时候过来拿文书。”
  村长就跟没听到似的,头也没有回一下,于宁心中隐隐升起一点不安,总之,任何事情沾上陈氏总是容易有幺蛾子。
  吃早饭的时候,高母刚好问起这档子事情来,“轩儿,这科举也越来越近了,别忘了哪天去和村长把文书给要过来,要是忘了可就没法子去考了。”
  “娘,我知道的。”高轩并未把今日村长的冷淡态度和高母说。
  于宁自然也没有开口。见高母如此关心高轩考试的事,她心中更加不安起来。
  而另一边,村长在陈氏家中喝得醉醺醺的。陈氏先前把村长拉过去哪里是和他聊田地的事,他就是看高家不顺眼,想千方百计使绊子。
  这会子村长喝醉了,陈家一家三口言语攻势起来。
  “村长,要不是你,我们这村长能这么太平吗。”陈氏丈夫拍起马屁来一点儿都不带脸红的。
  村长也最喜欢听这些话,一个高兴又灌了好几杯。
  “是啊村长,我昨天还在和他说呢,我们陈家村的村长可是别的地方比不上的,看看其他村,再看看咱们村,不都是村长管的好嘛。”
  “话不能这样说,没有大家的努力,咱这陈家村也不能好是不是。”村长嘴里说着谦虚的话,脸上却一直乐呵呵的。
  “村长,我们当然一直是尊敬你的,可是——”陈氏故意把话说了一半。
  “可是什么?”
  “你想想啊村长,高家那小子万一真给他考上一个半个功名的,那他还能把你放在眼里吗。”
  听到这儿,村长手中的酒杯停了一阵,“话不是这样说的,高家小子要是能考上也是我们陈家村的荣耀。”
  “村长,你就是心地太宽厚了。”陈氏故意叹了口气,“你想想上次,高家小子现在还没考上呢,就敢不听你的,敢跟你杠,要是真的考上了,尾巴还不是要翘到天上去了?”
  村长这次不反驳了,喝了一杯酒斟酌起来,而那陈氏依旧不停地在他耳边灌风。
  “高家那小子要是真的考上了其实对我们陈家村也没什么好处,不就是名声好听点,而且这名声多半是落在他自己头上的,我们又沾不得什么光,反而到时候要看他到处显摆,多没意思。”
  不得不说陈氏的话说动了村长,他本来从来没想过这一茬,也从没想过不把文书给高家小子,这会子陈氏把利弊摆在他面前,他心中真的动摇起来。
  是夜,月明星稀,一只黑尾的鸽子飞到了高轩和于宁房间的窗台前。
  “阿宁。”高轩轻唤了一声于宁,回应他的只有于宁轻缓平静的呼吸声。
  高轩确定于宁已经睡着了,于是起身穿好衣服,蹑手蹑脚走出房门。
  那只黑尾鸽子是他师父和他约定的信号,每次见到那只鸽子,他师父就会在山洞等他。
  高轩轻车熟路往山上走去。
  今日和往日似乎不太一样,身后总有一些窸窸窣窣的杂草摩擦的声音。高轩一停下来,那些声音就会小一些。
  也还黑着,高轩回头没有见到任何人影,只有细细的风声。尽管如此,高轩向来是一个谨慎的人,他的直觉告诉他,他身后有人跟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