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源被皇帝的行为吓了一跳, 他后退一步,说道:“大昭陛下,您弄疼我了。”
  少年清亮的声音唤醒了皇帝, 他也发现了自己的失态了。
  于是瞬间放开少年的手,转而来回在他脸上梭巡着,并反复的说道:“像!太像了!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席间的宇文琝和陆煦之互看了一眼,都不明白皇帝所说的像是像谁。
  宇文琝倒是记得,昨天陆含之倒是说过,这个宗源像他认识的一个人。
  侧旁的林项微微叹了口气, 继而摇了摇头。
  皇帝却已经坐回了龙椅之上,说道:“既然宗源世子已经来了大昭, 反正早晚也是要嫁入大昭的,那么便先在宫中住下吧!朕先差人为你准备住处, 皇贵妃戎氏贤德,便让她为你安排住处吧!”
  众人纷纷纳闷,尚未婚配, 留在宫中?
  怕是不太合适吧?
  皇帝却又补充了一句:“若是东瀛来使,想挑战大昭男儿,朝会后大可去演武局下战帖。今日,朕只为款待两位来使, 先不谈别的。”
  但他的眼睛却从未在宗源的脸上移开过,那狂热的神色,让宇文琝想起了自己有一段看陆含之便是如此。
  他怀疑自己看错了,他的父皇年近半百,怎么可能对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产生这样的情绪?
  但自古帝王从不缺妃嫔, 哪怕即将故去, 每年也会从民间选大量秀女入宫, 以充实后宫。
  像宗源这种姿色的小郎君,皇帝能看上,倒也不奇怪。
  奇怪的是,他为什么在看到宗原的脸后,就露出这种狂热的情绪。
  很快,宗源便被人带了下去。
  既然皇帝发了话,那自然是带给皇贵妃安排住处了。
  后面的一应招待,倒是如常举行,只是皇帝那着急结束的神色,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
  怕是这位和亲的宗源,要入后宫了吧?
  招待完东瀛来使,朝会便算散了,至于正事,会再安排时间谈。
  散了朝会以后,林相和宇文琝陆煦之一同出了前延,直到走得离众大臣远些了,林相才道:“皇上,怕是又要搞眷恋故人那一套了。”
  陆煦之皱眉:“什么意思?”
  宇文琝却忽然明白过来了,问道:“林相是说,这位宗源世子,长得其实是像三生陵里那位?”
  两人同时看向林相,见林相点了头,众人便都明白了。
  原来如此,难怪刚刚皇帝的神情如此狂热。
  一个被他眷恋了二十几年的人,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还是青葱美好的样子。
  没有他们后来发生的一切不幸,没有他临死前的求助无果,更没有他后来悔恨终生的抱憾。
  那个人就站在那里,活生生的站在那里。
  如果一个人愿意自欺欺人,完全可以把他当成一个替身。
  据宇文琝对自己父皇的了解,这事儿他完全干得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他突然想笑,上一世宇文明极夺嫡成功,被杀的是他的父皇。
  这一世自己杀了宇文明极,父皇活下来了,却出了这么一个事故。
  真不知道他阻止宇文明极杀皇帝这件事,是对了还是错了。
  但,他坚信,一切不以自途得来的东西,最后都会受其反噬。
  哪怕过程再坚辛,他也必须维持住这个好不容易维稳的大昭。
  宇文琝道:“不论如何,东瀛这个时候送一个和三生陵那位一模一样的人来,绝对不是巧合。”
  他才不信这世上有这么巧的事,一个人与另一个人长那么像,甚至连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像,而且偏偏被人送到了皇帝的眼前。
  如果这不是安排好的,打死他都不信。
  那么既然是安排好的,就必然有其阴谋在里面。
  宇文琝想回去问问陆含之的意见,却发现陆含之并不在府里。
  他叫来家里的管家问了一句,说是带着小王爷和六公子一起去了庄子上。
  左右现在无事,宇文琝便和陆煦之一起骑马去了。
  宇文琝疑惑的看向陆二哥,问道:“陆二哥不去和那个东瀛来使应战吗?怎么也要去?”
  陆煦之头疼道:“其实不是很喜欢和东瀛人打架,他们打架不但要别人的命,连自己的命都不要。”
  打架狠戾是一个特色,陆煦之并不想打。
  不是打不过,是不想应付。
  除非他答应自己,输了不要切腹,自己倒是愿意与他切磋一二。
  再说宗源入宫后,戎贵妃见他的第一眼便被惊到了。
  她是与尹平梧前后脚入府的,和他相处的时间自然很长。
  当时一见到尹平梧,戎飒便知道自己只是那个添头。
  尹相的平公子,真的太好看了。
  在含之之前,他才是京中赫赫声名的第一美人。
  他是尹相的嫡长子,按说,极少有将嫡长子养成小郎君的。
  怪就怪在尹相的这个嫡妻,是个短命的商户女。
  虽也是大户人家,但她并非皇商出身,只是普通商户女。
  古代仕农工商,最是瞧不起商人。
  至于瞧不起商人,为何还要娶她为妻,其中又有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事。
  于是,一对怨偶,就这么凑到了一起。
  尹相的这位嫡夫人,也是个名动四方的美人,生了个儿子也妥妥的随了她。
  只是可惜,这位夫人是个短命的,在尹平梧三四岁上便没了。
  临死前,她只求了尹相一件事,就是将她的儿子养成小郎君。
  不为别的,只因为她知道,没了她这个嫡母,尹相续弦再生了嫡子,肯定会就家产问题争执。
  高门大户,为争爵位家产闹出人命的不在少数。
  没有母家护佑,尹平梧能否平安长大?
  她托着不咽气,只为让尹相答应她这件事。
  最后尹相总算是点了头,答应了她。
  可这一个点头,却是将这个孩子送上了另一条不归路。
  人说天妒美人,尹平梧母子,当真是命苦。
  好在,尹相对这个长子,倒还是疼爱的。
  安排他进宫做了太子伴读,自小两人青梅竹马,互生爱慕。
  说起来,也算是一桩佳话。
  戎飒并不嫉妒他们,入府前她便知道自己的本分。
  而且尹平梧十分好说话,十分好相处,是个性情温和的人。
  知书达礼,聪颖通透,从不与人高声理论。
  她觉得,这世间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人?
  果然,太过完美的人,总是过得不那么平顺。
  看着眼前的少年,戎贵妃的思绪越飘越远,竟自顾自的发愣了许久。
  还是尔雅推了推她的胳膊,她才终于回过神来。
  戎贵妃看着那少年道:“你便是东瀛来的王世子?”
  少年倒是礼数周全,还对她行了大昭的礼节,说道:“拜见贵妃娘娘,宗源正是东瀛王世子。”
  虽是养子,可也是封了世子的。
  戎贵妃点了点头,说道:“你非后宫中人,我便把你安排在阳明宫吧!那里是皇子住的地方,你与他们也可多说说话。”
  宫中有几个满十二岁却未及成年的皇子,皇帝见有的妃子溺爱皇子厉害,便让满十二岁却未及成年的皇子独住,都统一安置在了阳明宫殿群里。
  宗源对自己的住处没有任何意见,戎贵妃也没有对他做出任何排斥。
  虽然她心里明白,这个宗源来的太过不正常。
  皇帝就是一个装睡的人,他对平梧二十几年的念念不忘,大概只是为了掩盖和麻木自己当年所犯下的错误。
  尹平梧难产而死,一尸两命,为何难产而死?
  他的胎位并不偏,孩子却迟迟产不下来。
  那日太子久久未归,归来的时候,平公子已经断了气。
  太子几乎哭晕过去,连杀了府里好几个下人。
  但戎飒一直没弄明白,尹平梧的死,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罢了,二十几年了,若有来生,平公子怕是早已再为人父,何必呢?
  戎贵妃回了宫,只觉得有些疲累,便让尔雅扶自己去午休了。
  却没想到她刚躺了一会儿,皇帝便来了。
  戎贵妃只得起身,出去迎驾。
  皇帝却行色匆匆,直接将她拉了起来,眼中的热切是显而易见的。
  皇帝拉着她喜悦道:“飒儿!他回来了!平儿他回来了!你见到他了吗?我的平儿他……他回来了!”说完皇帝便笑了起来。
  戎贵妃笑得有些尴尬,却还是耐着性子提醒道:“皇上说笑了,平公子已经去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回来?您这是又做梦梦见他了?”
  皇帝摇头,说道:“不,不是!飒儿你在跟朕装糊涂!今日你所见的宗源,正是他!他又长大了!他自己回来找朕了!飒儿你跟平儿的关系不是最好吗?你难道没有认出他来?”
  戎贵妃叹了口气,说道:“皇上,宗源是东瀛的王世子,他并不是平梧。他只是和平梧长得有些像而已!这世间相像之人太多了,皇上是想让他代替平梧在您心中的位置吗?”
  皇帝一怔,却是猛的摇头,说道:“不,不是的,他就是平儿!戎飒,你是朕的皇贵妃,你不能……不能让朕空欢喜一场!”
  戎贵妃跪到了皇帝的身前,说道:“皇上,皇上自有圣命,臣妆自当尊命。既然皇上已经有了想法,为何还要来问臣妾呢?”
  皇帝却是闭了闭眼睛,一副很痛苦的模样,又重新将戎贵妃扶了起来。
  他声音略微颤抖的说道:“二十多年了,平梧一直让我魂牵梦绕了二十多年。非我自欺欺人,爱妃你明白这种滋味吗?他是我的执念,我……我迈不过这道坎儿。”
  戎贵妃问道:“那皇上又想如何呢?”
  皇帝道:“朕……朕想封他为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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