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我依稀记得, 你的母亲好像得了很严重的病, 你父亲一直在寻找治疗她的办法。”法兰克林睁着一双浑浊的老眼, 回忆道。
  杰伊点了点头, 法兰克林说的, 应该是赛丽亚母亲。
  她是人类和精灵的混血, 作为第一代的混血儿,因为血脉冲突导致体质异变,能够善终的, 寥寥无几。
  他一直以为父亲很讨厌赛丽亚母亲,却没想到,当初他将他们留在小东村, 自己独自去大陆冒险, 居然是为了到各地去寻找办法治好她。
  “你也知道你父亲和皮尔特的关系,夏普想要做的事情, 皮尔特一定会尽心竭力地帮忙。”
  法兰克林继续说道:“你母亲的病好像很特殊, 那段时间, 他们两人满世界地打听, 后来也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两人说要去一处秘境探探。”
  “秘境?”乔茜和杰伊对视了一眼,都联想到了亚尔维斯他们去过的魔神之境。
  “是啊, 我不会记错的。”法兰克林又仔细想了想,点头道, “就是秘境!”
  恶魔空间里, 吉鲁鲁的表情有些扭曲。想当初它用尽了千万百计,却直到老人去世也没有从他口中得到的消息,就这样被杰伊轻轻松松地获得了。
  这一切的不同,到底是因为什么?
  “再后来,他们两人满身是伤地回来了,皮尔特的伤很重,连牧师也救不了,没多久就死了。”法兰克林继续说道。
  说着,老眼里浮起了一层白雾,声音低沉而哀伤。
  “那段时间夏普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整天酗酒,我真怕有一天他会死在酒馆里。后来,他的伤渐渐好了……唔,我记得他在皮尔特的墓前坐了一天一夜,第二天就离开了。”
  法兰克林叹了口气:“往后的几年,每年到了皮尔特的祭日,夏普都会过来探望他,在这里待上几天,陪我说说话,只是后来就没有再来过了……”
  那是因为夏普爸爸也自顾不暇了吧?乔茜想道,距离夏普爸爸失踪,已经有五六年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过得怎么样。
  总觉得时间过去越久,找到他的希望就越渺茫。
  “对了对了,我记起来了,他跟我提起过你!”法兰克林突然指着乔茜,兴奋地说道。
  “爸爸提起过我?”想起夏普,乔茜的鼻子有些发酸。
  “是啊,你是不是厨艺很好?而且小小年纪就去了魔法学院上学?”法兰克林笑眯了眼,“他还给我带过一些美味,说是他家小儿媳做的,啧啧,我现在还记得那小子的得瑟样儿。”
  法兰克林本想缓和一下气氛,却在看清两个孩子脸上那低落的神情时,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你们父亲呢?”老人问道。
  “他失踪了。”杰伊沉默了片刻,还是一五一十地将事情始末告诉了法兰克林,“您知道什么线索吗?”
  “啊,很抱歉,我并不清楚。”法兰克林摇了摇头,然后又陷入了回忆里,“不过……他们在秘境中似乎确实找到了一点什么……”
  杰伊黯淡下去的目光,又重燃起了一丝希望,他追问道:“他们找到了什么?”
  “算是一个秘闻吧……”法兰克林舔了舔干涩的唇,乔茜见状,连忙为他倒了一杯水。
  “谢谢。”法兰克林捧着水杯,却没有喝,他的眼神闪烁起来,似乎在犹豫应不应该说出来。
  “法兰克林爷爷。”杰伊半跪在了他的床边,言辞恳切地请求道,“请您把您所知道的,都告诉我好吗?或许能够通过这些线索,找到我的父亲呢?”
  “哎,不是我不想告诉你们,只是我怕说了你也不信啊!”法兰克林叹了一口气,然后又神秘兮兮地指示道,“你先去把门窗都关上。”
  杰伊依言,将门窗都关紧了,为了保险起见,还让乔茜用精神力将整座屋子和外界屏蔽了起来。
  将一切做好,他们紧张地盯着法兰克林,生怕听漏了什么,就连恶魔空间里的吉鲁鲁,也屏息凝神起来。
  法兰克林也有些紧张,他让杰伊他们凑近了他,然后小声说道:“好像是……神格碎片……”
  “神格碎片……”恶魔空间里,吉鲁鲁低喃着,咀嚼着这一个词汇,慢慢地,他扯开了嘴角,浑浊的血色眼眸瞪得圆圆的,像是在笑,又像在哭。
  “您是说神……”杰伊想确认自己有没有听错,然而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法兰克林捂住了嘴巴。
  “不要说出来!”法兰克林警告道,“你们跟谁都不能提,知道吗?!”
  杰伊和乔茜连连点头,在他们的保证下,法兰克林才放开了杰伊。
  法兰克林年轻的时候,是一位吟游诗人,他是无信仰主义者,所以对“神格碎片”的接受程度比一般人强得多。
  但其他人就不一定了,在这片光明圣光所笼罩的土地上,妄议神明,甚至觊觎神明的力量,那是绝对的死罪,他可不想看到夏普的孩子被光明教徒活活烧死。
  “你们也别想太多,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存在那种东西呢?你们就当我刚刚在胡言乱语吧。”法兰克林说完就后悔了,他怕他的话会给杰伊他们带来灾厄。
  杰伊和乔茜脸上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事实上,杰伊体内便存在着一块神格碎片。
  看来,夏普爸爸是从魔神秘境得到了关于神格碎片的秘闻,又不知怎么泄露了消息,所以才被影子协会的人缠上了。
  但这又跟他的失踪有什么关系呢?
  “除了这个,您还知道别的线索吗?比如那……件东西在哪里?”杰伊想了想,又问道。
  “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法兰克林摇了摇头,别的他就真的不清楚了,就连那劳什子神格碎片的秘闻,也是夏普酒醉后不小心说漏了嘴,被他听到的。
  在法兰克林这里已经问不出更多的线索,见状,杰伊也没有再逼问,而是让他好好休息,他则带着乔茜一起去了皮尔特的墓地。
  教堂的公墓里有些冷清,杰伊和乔茜搜寻了许久,才找到了皮尔特的墓碑。当他们走近时,却发现有个人正在擦拭他的墓碑,并且,他的墓碑前还摆放着一束鲜花。
  “你们是谁?来这里做什么?”扫墓人注意到了他们,扭头问道。
  “您好,我们是来祭拜的。”一走近前,杰伊就呆呆地望着那墓碑,乔茜只好应付那扫墓人,“请问您是他的……”
  “噢,那你们请便。我只是受了一位老先生的委托,每天来扫墓,并为他送上一束鲜花而已,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扫墓人拿起了他的工具,在路过杰伊时,他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先生,请您节哀。”
  扫墓人走后,杰伊蹲下了身,将墓前的鲜花挪到一边,又放上了自己带来的花。
  他紧紧盯着那块墓碑,像是在跟墓里的人做着无声的交流。
  “皮尔特叔叔是一个很好的人,温和,有礼,性格有些古板固执,但一遇上父亲,就一点辙儿也没有了。”良久,杰伊说道。
  他的记忆力很好,即便是很小的时候发生的事情,也依然历历在目。那些跟随父亲,跟随皮尔特叔叔一起闯荡的日子,他大概一生都不会忘记。
  “真希望能认识他。”
  乔茜望着那块简陋的墓碑,墓碑上只刻了皮尔特的名字和姓氏,以及死亡的年月日,没有图片,乔茜也只能从杰伊的描述中,想象他曾经的音容笑貌。
  “不,这样也好。”杰伊重新站了起来,他侧身,摸了摸乔茜的脸颊,“这样你就不会伤心了。”
  “杰伊,你……没事吧?”乔茜抓住了他的衣摆,担忧地问道。
  “嗯,没事。”杰伊突然抱住了她,脸埋在她的肩窝处,“一会就没事了。”
  直到太阳渐渐高升,杰伊才放开了乔茜,他又看向了那块墓碑,眼神深邃,像是透过那坟墓,看到了记忆深处的人。
  他微微一笑,说道:“皮尔特叔叔,等找到了父亲,我们再一起来看你。”
  说完,他朝那墓碑施了一礼,便牵着乔茜的手,一起走出了墓园。
  他们没有看到,那摆放在墓前的鲜花,突然在无风中动了一动,像是在跟他们挥手告别……
  “我们要离开,去克利普斯郡了吗?”出了墓园,乔茜问道。
  杰伊刚想回答,就听到意念中传来的声音:“你就打算把法兰、把那老头丢在那座破房子里自生自灭吗?”
  他不由挑眉,吉鲁鲁的语气虽然恶劣,但还是不难听出它这番话的用心,这让杰伊有些意外。
  这小恶魔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好心了?
  心里这般想着,杰伊对乔茜摇了摇头,说道:“不,我们还有一点事情要处理。”
  在乔茜疑惑的目光中,杰伊带着她去了一趟布莱德商行位于这座小城的分行。
  凭着紫金会员卡,以及雪莉尔当初给他们的钱,短短一个下午,杰伊便顺利地购置到了一个小型的庄园,那个庄园面积不大,但给一位老人居住,却是绰绰有余的。
  又委托布莱德商行的人物色了几个得力的仆人,杰伊便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老人,走入了庄园之中。
  “杰伊,这里是……”法兰克林有些拘谨。
  “爷爷,这是我的房子,您以后就住在这里吧,您的乐器,我已经叫人给您搬到书房里去了。”杰伊一边推着他参观庄园,一边说道。
  在听到这座庄园属于杰伊时,法兰克林惊讶过后,又欣慰地笑了,只是他后面的话又让他大惊失色:“住在这里?噢,这可不行……”
  “这房子,可不是免费给您住的。”杰伊停了下来,看着他说道,“我们明天就要离开这里,继续去寻找我父亲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来,在我们回来期间,您能帮我们看着这栋房子吗?”
  “是啊,您帮我们看着房子,东西什么的随便用,只要不让那些仆人偷懒,把我们的庄园荒废掉就行。”站在一旁的乔茜,也帮腔道。
  最终,在乔茜她们的劝说和请求下,法兰克林还是在庄园里住了下来,帮他们“看家”。
  至于那些仆人,杰伊已经交代过,要他们好好照顾法兰克林,如果他们照顾得好,就为他们注销奴籍,还他们自由之身。至于怠慢了人会怎么样,他没有说,只是用威压让那几个奴籍切身体会了一下。
  恶魔空间中的吉鲁鲁,望着这一切,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