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喝一杯?”虽不知沐长风梦到了什么, 周博雅却能察觉沐长风的此时情绪十分低沉。捻起胸前垂落的墨发撇到身后, 周博雅起身走到床榻边沿款款坐下, “我带了几壶桂花酿来, 你大病初愈, 与你喝刚好。”
“好啊。”沐长风放下支着的长腿, 躺下去, “浑浑噩噩躺半年,骨头都朽了。”
周博雅一声轻笑,唤了声‘风一’, 横梁上无声息地跳下一个黑影。
“去少夫人那儿把桂花酿取来。”
名唤‘风一’的黑衣人低声应了是,闪身离开。
回过头,周公子发觉沐长风眉宇之中的黯然不舒反更深, 不禁拧起了眉。他回想方才自己的言行, 不知想到什么,素来平静无波的凤眸闪了闪。周博雅这是想起疯魔的谢思思发疯时说过的一些胡言乱语, 再看沐长风时, 心中若有所觉。
“屋里药味儿太大, 去外面吧。”
沐长风仰躺着松了松筋骨, 手脚还有些不服帖。
这一年中大半的时日都耗在榻上, 他如今起身尚有几分艰难。不过沐长公子跟周公子是一样的脾性,身边也是不留人的。不过周公子是不喜生人触碰, 而沐长风则是嫌麻烦。所以此时即便行动笨拙,他也没有叫下人来伺候的意思。趿了鞋子, 自己就去屏风后头换了身衣裳。
躺了这大半年, 醒来竟有种物是人非的错觉,沐长风看着别院一草一木心中不禁感慨。
风很快取了桂花酿回来。
与酒相配,还附带拎来一个食盒。郭满怕空腹喝酒伤脾胃,特意嘱咐厨房做的。沐长风看着周博雅看到食盒一幅眉眼带笑的模样,默默仰起了头。披散的头发垂下去,他两手反背到身后支着凉亭的栏杆,幽幽喟叹了一声。
周博雅手一滞,须臾,又继续从食盒里取出食碟。
沐长风取了杯子斟满两酒杯,递了一杯给周博雅,两人一坐一靠地对碰了一下,各自浅浅饮了一口。微凉的秋风拂面而来,带着草木特有的清香。两人都没有说话,但自小的默契叫两人都十分欣赏此时的静默。
这一日,周博雅喝到天色擦黑才迈着蹒跚的脚步回来。
廊下的灯笼早已燃起,屋里灯火通明,郭满正在研究胡霍派人送来的西南地区的舆图。说来惠明帝此次派周公子南下是为了支援西南驻兵。周博雅的私心暂且不提,既然来了,自然该做的事必须做。
郭满已经看了有一会儿了,心里也有了底。
这大召,虽说不存在于天.朝的历史之中,但国土版图却与天.朝古时候颇为相似。甚至于大召的国土比天.朝古时候还大上许多。毕竟这西南舆图上标注出来的地貌特点,俨然包含了大片的湿地与沼泽,这些是天.朝古时候没有的。
……也不知周公子可曾细细琢磨过南疆的地形。
如今沐长风人没事了,他自然就要着手正事。郭满不知道周公子兵法研究得如何,想着自己好歹也是学过现代地理的。没准能帮点儿忙。抱着这样的心思看了一下午,她发现除了看标注能想象得出地貌,别的她真没什么用。
突然丧的郭满:“……”
穿越一场,她除了吃喝玩乐,居然一点穿越女的光环都没有?允悲。
周博雅带着一身酒气,缓缓地走进内室,就看到珠帘后的郭满软成液体一般地摊趴在矮几上。下巴抵在桌面上,嫩乎乎的脸跟白煮蛋一样在桌面滚来滚去。他不由地浅浅笑起来,一双微醺的凤眸渐渐漾起了潋滟的光。
“满满……”
清淡的嗓音里又夹在了一丝暗哑,轻飘飘地从头顶落下来。郭满眼眸一动,还未抬头,紧接着就感觉有黑色的阴影笼罩到她的头上。
周公子绕着矮几走了一圈,在郭满的对面蹲下来。
他今夜是醉了酒了,确实醉了。否则以周公子刻到骨子里的礼仪教养,是绝不会这般散漫的姿势蹲在郭满的跟前。
“嗯?怎么了?”
郭满抬了眼帘,黑黝黝的眸子在烛光下清澈见底。
周公子静静地凝视着她,凝视了许久也不说话,眼神莫名有种委屈的感觉。郭满没忍住眨了眨眼睛,正准备开口,周公子突然单手撑到矮几的桌面,前倾了身子,将自己的唇送到了郭满微微启开的唇上。
郭满一愣,周公子身子向前倾得更多,另一只手顺势就扣住了郭满的后脑勺。舌尖温热,霸道且急迫地撬开郭满的唇齿,勾着郭满的舌头,不容拒绝地便缠吻了起来。
郭满猝不及防的被他搂贴到胸口,吓一跳。
然而唇被人堵着,人被人扣着,只能呜呜地发出细碎的声音。周公子却好似放开了矜持,单手将郭满捞过来便打横抱起。他一面走一面凶狠地吻着怀里人。只听安静的内室里啧啧的水声,男女粗重的呼吸,郭满的魂都要被这人给缠走。
不知不觉,周公子已抱着人辗转到了榻上,整个人覆上去。
郭满晕头转向,还记着这人从外头回来没梳洗过呢。虽说桂花酿的酒味不臭,但郭满习惯了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小手若有似无地推他。可郭满越推,周博雅缠得越紧。直到发现郭满脸都憋得通红,喘不过气,他才终于好心松了口。
一得了空,郭满连忙把头偏头一边,大口大口的喘气。
“满满,你相信人有前世今生吗?”
须臾,一道满含欲.望的嗓音幽幽地响起。
心中隐隐的慌张叫他不安。周博雅自觉这种猜测是荒谬且无根据的。可一个两个都那样说,他再是心性坚韧,也忍不住怀疑。
“……嗯?”
胸口一起一伏,郭满表情有些空。
不想叫郭满察觉他的慌张,周公子低下头。鸦青的眼睫低低垂下,掩饰住他眼底的挥之不去的狼狈:“前世与今生,满满你可信?”
郭满刚想回答,男人炙热的唇又贴上来。
周博雅热切地含着郭满的耳垂,两人一起的这半年,他摸准了郭满身上的所有的弱点。舌尖轻轻一卷,手下一动,郭满的神志立即又乱了。随后男女的呼吸声渐渐浓重,彼此的呼吸交缠,弥漫这狭窄的床帐之中,如此的暧昧……
“你不信的。”
不等郭满回答,周公子自己抢话,“这世上没有前世今生,你当然不该相信。”
“人死如灯灭,这世上根本没有鬼神一说,更遑论上穷碧落下黄泉。”暗哑的嗓音如此笃定,仿佛带着凶狠地在郭满耳边呢喃,“所有关于前世今生的猜测,不过是懦弱之人不愿面对失败的现实,臆想出来慰藉自己的谎言。”
他说:“满满,你不要信。”
……什么信不信?
郭满无处可逃,只觉得这床榻之上,铺天盖地的,全是周博雅冷冽的气息。周公子自受箭伤这小半年,郭满以及周家上下是笃信了苏太医的教诲。为叫周公子安生地养好底子,他已经单方面被郭满强制禁房事半年。
如今骤然解禁,周公子抓着心爱的小妻子,行起事来简直与禽兽无异。
郭满糊里糊涂的,满脑子都是什么信不信的。
要人命了,到底叫她信什么啊……
不管了!她信个屁!
……
窗外的天空中光色渐渐熹微,夜色越来越浓,拂面的风也渐渐寒凉了下来。走廊的一头,双叶领着送来热水的婆子缓缓往主子的屋这边走来。然而一行人才将将走到屋前,领头的双叶突然顿住脚,白皙的脸颊瞬间爆红。
拎着热水的婆子们落后双叶一步,她一停下,她身后捧着洗漱用具的,提着水的便全跟着停下来。婆子们心里正奇怪,就听到敞开的大门里传出女子婉转的娇啼声。而后是男子低低的粗喘,伴随着床榻吱呀吱呀不停的摇晃声……里头主子在做什么,不言而喻。
面面相窥之后,婆子们不禁各自老脸一红。
双叶虽说早见多了周公子人前正经人后禽兽,但这半年以后,已许久没撞见到主子的这种场面。反应了好一会,才勉强压下姑娘家的羞涩。
想着姑爷往日一旦行事,素来是没个把时辰不会歇的。今日又是憋了半年才难得解禁,依照姑爷那性子,怕是不闹个尽兴,绝不罢休。她于是叫婆子们把热水又提回后厨,而后把这伺候的下人全打发了。
院里的人清空了,双叶红着脸上去把门给带上,缩着脖子也躲到后屋去。
这一夜,周公子果然不负双叶所望,闹到天色将明才泱泱罢手。郭满睡过去又被弄醒过来,恨得那叫一个咬牙。她身上缠着的这个哪里是人,那就是个喜人精魂的男妖精。只觉得不过一夜,自己要被这人给榨干了……
两眼一闭睡过去之前,郭满恨恨地想,周博他绝对是雅疯了。
……
疯了的周公子幽幽地舔了嘴角,眉眼之中的春水,成功驱散了心中的慌乱。慌什么?没什么可慌的。人已经在他嘴里,难道还能飞了?心中大定的周公子一手掀开床帐,墨发随着他动滑落下来。露出床帐的修长胳膊与半边臂膀上,遍布抓痕。
他浑然不觉得疼,利落地翻身下榻,捡起地上一件外袍披在身上。
窗外的天已经麻麻亮。
竟然闹了一宿?周公子只松垮地系上了肋下的带子,半敞着领口出去叫人。此次带来的下人多半是外院伺候的,许多事不如西风园的下人心里清楚。外院的婆子们懵懵守了一夜,一宿没睡,这才把主子给等出来。
婆子们心情复杂:这不是我们清心寡欲的大公子,这绝对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