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思思要来这事儿, 方氏当日下午就来了西风园, 直接跟周公子说了。
说来方氏不提, 周公子都忘了还有谢思思嫁妆这事儿。落霞院那边家里准备给周博雅正妻的院子, 郭满进门, 这院子就该及时腾出来。不过当初郭家这门亲定得实在仓促, 方氏心存不满才留了这么一桩剪不断理还乱的事儿在。
周博雅听方氏说完, 皱着眉有,没有说话。
方氏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想着谢四那个脾气, 唉声叹气的道:“原本你与谢四未成亲之前,你祖母就在怀恩大师跟前求过一签。签文里指出,你与谢四的姻缘不论曲折也好, 风波也罢, 兜兜转转,将来总会破镜重圆。”
话音一顿, 方氏如今觉得有些这话不对。
若当真姻缘天注定, 那如今西风园里的郭满又算什么?她抬起眼帘看了眼眉头紧锁的周博雅, 觉得这话说出口, 对现任儿媳就是一种侮辱。
但大公主信佛并非一日两日, 吃斋念佛三十年,素来笃信得很。况且怀恩大师也并非江湖骗子, 德高望重,从不给人断签。但一断签, 就从未有过不准的时候, 方氏心里其实也没底得很。
有些内情该叫周博雅知道,方氏也不想瞒了,今日便全说于他听。
“当初谢四闹得那般过火,你祖母念着她将来总归是周家人,没犯过不可原谅的错便也没太与她计较。你祖母是想着,说不定哪日你与谢四重归于好……”
说到这她说不下去,这般满满夹在中间算什么人了!于是不提婚姻,转头说起了谢四的嫁妆,“落霞院这才任由她占着。但娘看着,如今你跟满满小两口也和睦美满,签文的事儿就不要再提。谢四她要来拿回嫁妆这事儿你跟满满打个招呼,别生了龃龉。”
这话不必方氏特意交代,周公子心里有数。
“满满不是乱使小性儿的人,好好与她说,”郭满好说话,方氏是看在眼里的,“谢家那个,她要搬你随她搬,落霞院腾出来正好给满满用。”
“不必,满满住西风园。”
方氏一愣,有正经的大院子不住,非挤在一起?然后就听周博雅继续道,“落霞院就空着吧。她什么时候来搬?”
“正月十三。”也就后天。
周博雅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方氏实在拿不准他对前头这个妻子是个什么意思。就皱着眉盯着他瞧,总觉得自家儿子别的都还好,就是这心思太难猜了些。当初对谢四是个什么心思她就没看明白,如今对满满,她依旧看不明白。
“你自己分寸拿捏好,”看不明白她索性就不管了,将眼前的盒子推到他跟前,“嫁妆单子在这儿,誊了一份给你,你看着指使谁去点一点。”
周公子接过去,方氏便不管了。
“对了,过个几日是满满娘家三姑娘出嫁的日子,”方氏操心操惯了,临走前又想起来这事儿嘱咐一句道,“你看着要不要与满满说一说,她抽个空儿回娘家给姐妹添妆。”
金氏与郭满之间的龃龉方氏多少也猜到一点,她一个夫家婆婆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娘家姐妹出嫁,郭满若是真一点表示没有,那也有些不规矩。
礼轻礼重都是做个样子,大家族没谁真看重那点金银首饰,姐妹们添妆,是做给外头人看的,叫旁人看到家里人团结和睦。郭满虽说如今嫁进了周家,但一日姓郭,她与郭家的亲情血脉关系就怎么也割舍不掉。甭管内里如何争斗,姊妹们如何闹得不可开交,郭家长辈也该是盼着郭满回去给郭嫣做脸的。
方氏说得不错,郭家老太太一早就在等着郭满跟周公子去。
她是听说郭满陪着相公南下,去岁腊月二十七八才回。耐着性子没上门打扰。如今年也过去了,正月上旬都过去了还不见郭满的人影儿,心里就着急了。这不就一大早特意派了贴身的妈妈上门来问。
郭家下人到时,郭满人还没醒,窝在被褥里睡得人事不知。
周公子如今在情.事上开了窍,夜里便要得十分频繁。昨夜就连哄带骗地诓着郭满给他,那架势那狠劲,恨不得把二十来年没尽的兴全从郭满身上讨回来。郭满也喜欢,她喜欢周公子身材好长相佳天赋异禀,每次也很享受。她恼就恼在,身子实在太废。
虽说这几日跟着周公子锻炼,但这事儿不能一蹴而就,开头就很难。郭满每日练得浑身酸疼不说,除了更累以外没别的好处。她私心里觉得,还不如她练瑜伽。
周公子也发现了,白日里练武,夜里郭满都没心思调戏他了。
这般才两日,周公子琢磨着这样不行,昨日特准她今日不必早起练武。这人啊,一旦有了点念想,诓骗的法子就层出不穷,防不胜防。既然特准了郭满今日不必早起,昨日夜里,欲了的周公子就压着她可劲儿地索要。
郭满这么狡诈的性子,愣是被他给哄了三回。
说来除了初经人事那几日,周公子怜惜她伤着了没动她。后头这几日夜里,主屋里男女缠绵的动静就没消停过。
双喜双叶从旁看着,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等郭满一觉睡醒,郭家的下人也等了快两个时辰。那人是郭老太太身边伺候的秦妈妈,郭家的老人。因着伺候了郭老太太多年,不说半个主子吧,素来在郭家姐妹们跟前也是有几分体面的。她今日一来就被周家下人引到西风园,在次间的耳房等着。
双喜双叶来过两趟,知道她为何而来,态度颇有些不冷不热。
似今日这般冷待,秦妈妈已经多年未曾感受过,心里不由的就是一咯噔。不过她也知道今日不同往日,郭满如今先是大理寺少卿的夫人,再是郭家的姑娘。心里头那点子不高兴,又丝毫不敢摆到明面上来。
又耐着性子等了半个时辰,才有一个小丫头进来告诉她,少奶奶请她进屋。
秦嬷嬷连忙收拾了心情,客客气气地随小丫头进了主屋。郭满将将才起,眼角眉梢还存着惺忪的睡意,正端坐在主位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甜汤。
看到郭满的人,秦嬷嬷惊讶得嘴都没合拢,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郭家人的印象里,郭满就是个瘦得跟猴子没两样的丑模样,多少年也没好看过。谁成想这才大半年没见,到了周家六姑娘就彻底大变了模样。面貌长开了,比大姑娘都不差分毫不说,干瘪的身子也跟胀满汁水的鲜果子似的,又嫩又饱满。
秦嬷嬷小心地上前行了礼,眼睛不住地打量郭满。
她跟在郭家老太太身边多年,好东西见到不少,自然有几分眼力在。此时就见郭满那一身,看着随意,实则全是京城顶顶少见的稀罕东西。穿的戴的这般好不说,光看着郭满这眉眼含春,一幅被滋润过度的慵懒模样,她心里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不同。
怪不得双喜双叶那两丫头变了脸,原来是六姑娘在周家站稳脚跟了。
秦嬷嬷最是有眼色不过的人,当下又高看了郭满一头,态度自然再放低。她上来就先代老太太表达对郭满这个嫡亲孙女的记挂,又好言好语地问了郭满在周家的情况。听郭满都一一作答了,并未像她预想的那般冷淡,她心里便舒坦了许多。
冗长的一段问候问完了,她才慢条斯理地进入正题。
郭嫣出嫁,姐妹们添妆。就像当初郭家老太太亲自操持郭满亲事一样,她再是不喜金氏所出的郭嫣,也盼着郭嫣嫁得好。此时自然希望郭满这个周家长孙媳妇能够不计前嫌,亲自回去一趟给郭嫣撑撑脸面。
“一笔写不出一个郭字,都是一家人,血脉相连的亲姐妹。”
秦妈妈说得情真意切,“三姑娘将来日子过好了,连带着郭家几个姐妹都面上有光。老太太不图什么,就是盼着姑娘们都好。”
郭满慢悠悠地喝着茶听着,并没有反对。
讲真,如果今日来得是金氏身边的人,郭满绝对不会让她进来。但是郭老太太亲自来说项,郭满就是再不想,也得给个面子。毕竟,当初若非郭老太太替她操持,暗中又替她挡了不少算计,她也不可能安安稳稳地嫁给周公子。
郭满不说,并不代表她不知道,心里也是领老太太的情。
“六姑娘,三姑娘十六就出嫁了,”秦嬷嬷心里也烦,金氏那对母女再怎么上不得台面,一日姓郭,老太太就不能不管,“您跟六姑爷若是得了空就走一趟吧。”
双喜还记恨着金氏下药毒害郭满的事儿,当下就想插嘴。被双叶拉了一把,话还没说出口,就见郭满点了头。
秦妈妈不由得大喜,长舒一口气。
“我正月十四回去,夫君他那日有没有空说不准。”郭满先说好,“若是他没空,我便一个人回去,妈妈且这么回了祖母。”
秦妈妈得了准话已经够了,当下连连点头。
后头也没什么好说的,郭满想了想,命双叶去开库房搬了好些好料子稀罕东西出来。这也是她的不是,回来之后就把郭家给忘到脑后去。今儿见着秦妈妈,才想起来自己身为出嫁女,大过年的居然没给郭家走礼。
此时在走一趟是没空的,主要是她不想去。于是就吩咐了管蓉嬷嬷代她,随秦妈妈走一道,把这些年礼给郭家送去。
郭满特意强调,顶好的东西要亲自送到郭老太太手中。
秦妈妈听她这么交代,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是极为熨帖的。看来老太太那一番操劳没帮错人,至少六姑娘面上不显,心里却是个知恩图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