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 别让他跑了!”
崎岖山间小路上, 三五壮汉追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年幼.男童。
北风呼号,溯风横飞。男童身上穿着单薄的麻布衣,整个人被冻得青紫。明明浑身僵硬如铁, 却还是凭着一股子韧劲, 迈着小细腿使劲往前冲。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他只知道, 他要逃出那个吃人的地方。
下了雪的山坡小路上滑下来湿漉漉的泥水,里面结着冰块,男童瘦弱的身体顺着那脏污冰道往下滑,磨出一身伤。
但他没有放弃,拼着一股劲,赤手砸开冰块, 举着鲜血淋漓的手扒着冰块内的石块往上爬。
身后的叫骂声越来越近,男童终于爬上山坡, 却不防脚下一滑, 从山坡顶又滚了下去。
“呸,个小兔崽子!”后面追上来的领头大汉骂骂咧咧的伸手去扯男童。
死尸似得男童突然睁眼,猛地一口咬在大汉的虎口处, 身子一滚,跌跌撞撞的又换了个方向继续奔逃。
不宽不窄的官道上缓慢驶过来一辆青绸马车。虽古朴简单, 但在这等穷乡僻壤之地, 也算是难得一见的好马车了。
男童从山坡上连滚带爬的跑下来,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衣衫褴褛的躺倒在马车前,身体渐冷,连意识都模糊起来。
后面追上来的大汉小鸡仔似得把男童拎起来,唾骂着狠狠扇了他一个巴掌,“让你再跑,打断你的腿!”
马车停住,厚实的毡布帘子被掀开,走出一个穿着褐色袄衣的老嬷嬷。
那大汉也是个有眼色的。看到一个老嬷嬷都穿的这样光鲜靓丽,就知道这马车厢里面坐着的人不是自己能惹的。更何况那马车周围还有十几个护卫、家丁把守,一看就是大户人家。
“哟,扰了贵人清净,这就走,这就走。”
“这孩子是你们家的?”老嬷嬷看一眼那被打的面目全非的男童,脸上显出一抹心疼。
这么小的孩子,寒冬腊月的,居然还穿着遮不住胳膊、腿的夏衫。小身体都被冻得青紫,瘦的可怜。还有身上的伤,纵横交错,有些都化脓了。
“自然是我们家的。性子顽劣,不好管教,回去还是要好好的打一顿的。”大汉说话时冷着一张脸,脸上显出凶恶的狞笑。
老嬷嬷知道,这孩子若是被这大汉带走,怕是会连命都不剩下了。
“这里是五两银子,问你买这个孩子。”老嬷嬷从宽袖暗袋内取出一袋银钱,递给那大汉。
大汉一愣,没想到这半路居然还能做成一桩生意。
他本就是个人牙子,专门拐卖哄骗一些男童、女童,或卖入深山老林,或卖入青楼瓦舍,只要能赚钱,什么都能干。
这五两整的银子买一个差一口气就能厥过去的男娃娃,实在是太划算了!
生怕那老嬷嬷反悔,大汉赶紧接了银两,把手里的男童扔给她。
老嬷嬷也不嫌弃,用大氅把男娃娃裹了,放到马车里。
马车内坐着一位身穿黛青色长裙的小姑娘。看模样也才十三、四岁,脸上残留着属于少女的婴儿稚气。虽年纪小,但从那精致的五官轮廓可以看出来,若是再长两年,必定是名动天下的美人。
马车内很暖和。男童奄奄一息的进了马车厢,闻到一股香甜的奶味。他下意识张嘴,那从未尝过的醇香美味就这么小心翼翼的进了他的嘴。
他贪婪的喝着,就算是呛的面红耳赤,也不愿意把嘴里的奶吐出来。
“慢点。”轻轻软软的声音比鼻息间的奶香味更加令人沉醉。
软绵绵的被褥将他裹住,怀里被塞了一个暖手的汤婆子。男童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这么幸福过。他想,他是不是要死了,不然怎么会梦到这样美好的事呢?
外头,拿了钱的大汉们正喜滋滋的要走,却被老嬷嬷身后的护卫给一把按住了身体。
“私自贩卖人口,给我押送官府。”
大汉挣扎无果,被揍得鼻青脸肿的送到了官府。
……
男童一睡就是三天。
当他醒过来的时候,还在马车里。
马车从外头看着不大,里面却很宽敞。甚至用厚毡子分为了前后两间车厢。里面的用物摆置都是男童没见过的奢华豪贵。
男童神色怔怔的扭头看过去,只见身边坐着一个小姑娘,模样还未长成,却已出挑的犹如小仙女一般,比男童见过的村里最漂亮的姑娘还要再好看上很多很多倍。
“你醒了?”小仙女声音轻轻软软的,跟男童在梦里听到的一样。
“怎么哭了?”小仙女凑过来要摸他的头。
男童双眸一凛,狼崽子似得狠狠咬了她一口。
“啊!”苏白月疼的一阵泪花闪烁。
“姑娘,怎么了?没事吧?”在外面的老嬷嬷听到声音,赶紧拨开厚毡子一看,只见自家姑娘那只纤纤玉手上被咬了一个深深的牙印,此刻正往外沁着血。
“哎呦,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姑娘您慈悲为怀救人,怎么还被咬了!”老嬷嬷心疼的给苏白月上药,絮絮叨叨的道:“咬的这么深,日后若是留了疤,那可如何是好?”
“无碍。”苏白月掩好自己的伤口,转头看向那因为害怕,所以蜷缩在马车一角的男童,温柔笑道:“你别怕,我已经将你买下来了。日后你便跟着我,虽不说荣华富贵,但保准你不再挨打受冻,可好?”
男童怔怔看着面前的人,张了张嘴,声音嘶哑,“你是谁?”
老嬷嬷呵斥道:“这是我们家姑娘。好心救你,你怎么如此没有规矩。”
男童依旧目光灼灼的盯着苏白月,苏白月把手里的温奶递给他,“喏,你爱喝的。”
男童不接,低头看过去。
一双羊脂玉手带着一点婴儿肥,那个伤口明晃晃的显眼,此刻正小心翼翼的捧着一只白玉碗,里面装着乳白色的液体,喷香扑鼻,跟他在睡梦中喝到的一模一样。
见男童不接,苏白月也不勉强,只放到了一旁的茶几上。然后在心中暗暗叹出一口气。
这些男主真的是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天知道当苏白月看到这个瘦的皮包骨,满身是伤,只差一口气就要厥过去的小男主时,心有多痛。
苏白月不是圣母,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但就是因为她是个普通人,所以对于那些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生物会格外多几分怜悯之心。
这次她穿的这本书叫《权倾天下》。说的就是男主草根逆袭,权倾天下的故事。
她现在呆着的这副身体名唤金清柔,是个商贾女。虽然长得好看,但性子太过温吞犹豫,又极易受人唆使。虽然对男主是真心实意的好,但最后却背叛了男主,落得一个幽禁至死的下场。
苏白月想过了。起码这本书的开端很正直,她除了最后给男主捅了一刀以外,前面对他可是掏心掏肺的好啊!苏白月坚信,只要她掏心掏肺的对男主好,就一定不会把男主养歪的!只要最后她能得到幽禁至死,男主权倾天下的结果,就是完美的胜利!
想到这里,苏白月伸手拨了拨自己腰间的荷包。
男童果然注意到了她腰间跟荷包一起挂着的玉佩。
“怎么,你喜欢这个荷包?若是喜欢,便送给你。”苏白月解下荷包递给他。
男童摇头,指了指荷包旁边的玉佩,“那个……”男童目光闪烁,声音涩涩的带着被寒风破开的嘶哑,“我也有,不过被抢走了。”
金清柔眸色一动,脸上显出激动,“你也有?是这个玉佩吗?一模一样吗?”
男童被金清柔的激动吓了一跳。他紧紧攥住自己怀里的汤婆子,也不管自己的手被烫的通红,咬牙点头道:“是我的,一模一样。”
男童在撒谎,苏白月知道,因为这就是剧情起始。
金清柔有个嫡亲弟弟,在仲秋佳节人人团圆的时候出门却不幸走失,寻了多年也没找到。金清柔的母亲听闻噩耗,一病不起,直接就去了。
而金清柔的亲弟弟辗转被买卖,最后落到大汉手里,跟男童关在了一间屋子里。
金清柔的亲弟弟被卖拐时已经四岁,能记得一些事。他与男童说了很多话,说他小时候记得的那些事,还把藏在身上的玉佩给男童看。
虽然金清柔的弟弟最后没挨过去,死了,但男童却在意外被救后,用谎言顶替了这个位置,从而一朝入富贵门,开始了自己的逆袭生涯。
“嬷嬷,派人去衙门找那些人牙子,看看有没有这样的玉佩。”苏白月赶紧揭开厚毡子吩咐。
……
事情发展的很顺利。
老嬷嬷从大汉那里拿回了玉佩,苏白月摩挲着手里的那一对玉佩,也询问了一些男童关于小时候的事。男童低着小脑袋,把听来的那些事一一说了。
例行公事的问完,见男童回答的一字不差,苏白月哭的泪涕涟涟,直抱着男童不肯放,“你是我的弟弟,你就是我的亲弟弟……嗝……”哭的太狠打嗝了。
苏白月稍微收敛了一下自己完美的演技。
老嬷嬷在旁边劝,“哎呦,这真是天老爷降福。得亏姑娘菩萨心肠,不然这天大的好事就要错失了!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啊!夫人多年夙愿,总算是了结了。”老嬷嬷跪在旁边磕头。
苏白月觉得她差不多抱够了,刚刚想把人放开,却没想到低头一看,男童居然趴着她的衣襟子睡着了。
养了三天,男童脸上的红肿消了大半。依稀能看出一点精致眉眼轮廓来。
苏白月把男童放到被褥上,声音轻轻道:“你日后便唤作金辙易,是我金清柔的亲弟弟。我会好好护着你的。”
睡梦中的男童更加攥紧了苏白月的衣襟子。
……
这是金辙易骗来的富贵,他很清楚,所以他每一步都走的非常小心。
江南姑苏,金宅。
金辙易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院子。
“这里是我的院子,你还小,便先随我住吧。”苏白月牵着金辙易的手,声音绵软,“走,我带你去见见父亲。”
金清柔的父亲是个商贾。虽然家财万贯,但却不甘心一辈子做个低贱商人。他娶了金清柔的母亲,那个家世清流的五品小官的女儿。只可惜,两人一个喜欢风花雪月,吟诗作赋,一个喜欢吃酒逛青楼,满身铜臭,根本就聊不到一块去。
所以对于这个前妻,金老爷是不喜欢的。连带着金清柔这个跟她母亲脾性、长相也十足相似,喜欢风花雪月的大家闺秀,也不得金老爷的宠。
“父亲。”金清柔牵着金辙易,满面笑容的进了金老爷的书房。
书房内,金老爷正在跟金夫人说话。
这位金夫人是金老爷在金清柔的母亲死后娶的填房。
“大姐儿,你怎么擅闯你父亲的书房?”金夫人眉头一拧,那双凤眼显出十足凌厉。
金清柔下意识白了脸。
金清柔是个耳根子软的圣母,脾气最是软和,若非身边的老嬷嬷替她把持,那些丫鬟、婆子都能爬到她的头上拉屎撒尿。
不过这也不怪她,怪只怪她的生母去的早,亲爹早早娶了后妈,她这个亲生女儿也就变成了一棵没有人疼爱的小白菜。
继母手段厉害,给金清柔的亲爹生了唯一一根独苗,整个大房现在都被她掌控在手里。
不过现在,那根独苗已经不是独苗了!
金清柔一向怕她这个继母,但苏白月不怕啊!
“母亲,我是太高兴了。”苏白月瞬时便红了眼圈,一副小白花的模样,可怜兮兮的紧。
她这只男主幼时的白月光在书里并没有被花费多少笔墨。
写的大多是一些金清柔带着男主在金家艰难求生的事。
对,没错。男主虽然入的是富贵门,但他的劫难才刚刚开始。他的姐姐金清柔也是一颗跟他一样的小白菜。不过正是因为金清柔是颗人人都可以蹂.躏的小白菜,所以她对金辙易的爱护之情才更显出尤其可贵。
比如,在继母的苛刻下,她会把自己舍不得吃的东西都留给金辙易;会因为绣娘的不听使唤而亲自连夜给金辙易赶制过冬衣物;会在金夫人的眼皮子底下硬着头皮给他出头。诸如此类的小事,积少成多,即使最后金清柔做出了那样的事来,男主也还是对她抱有几分白月光的情愫,留了她一条命。
“父亲,弟弟回来了,您快过来瞧瞧啊。”苏白月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便是平时不待见她的金老爷也难免忍下了嘴里被金夫人挑起来的苛责。
金老爷身边小妾、通房也不少,但不管他如何耕耘,可怜子嗣单薄,没福气,就得了金清柔一个女儿和金夫人生的一个刚满八岁的男童。
其实这事说到底还是金夫人手段太厉害,那些有了身孕的小妾、通房要么是在金老爷知道前就被金夫人给处置了。要么就是中途流产。反正是一个都没活下来的。
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对金老爷来说,可谓是天大的喜事。
“真是易哥儿?”金老爷上下打量站在苏白月身边的金辙易。有些不敢置信。
金辙易紧张的攥紧苏白月的手,张口唤道:“爹。”
金老爷还没应,旁边的金夫人就笑眯眯道:“我瞧着眉眼不大像,不会是大姐儿认错了吧?若是这阿猫阿狗的都是咱们金府的儿子,那咱们老爷哪里吃得消哟。”
金清柔抹着眼泪珠子,“父亲,弟弟身上有玉佩,小时候的事也记得七七八八。他小时候最是聪明,您多问问,他都答的上来。”
金老爷思忖半刻,挥退众人,把金辙易一个人带进了书房。
半日后,金宅大房便多了一位嫡出的大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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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小故事是:女大三抱金砖。
基本基调是:
苏白月:我不玩了。
金辙易:不,姐姐要玩。
苏白月:救命!
金辙易:你越挣扎,我越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