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栾沉默了片刻, 咬牙应了下来:“好!”
  反正,这一场他赢定了!
  耶律栾又飞快地补充了一句:“我们就比奔射!”
  所谓奔射,指的是双方坐在马背上, 策马疾奔, 谁的箭先射中对方是为优胜。
  耶律栾生怕他不同意, 还用了激将术:“顾公子,你若是怕了?早早认输就是,只要你现在下跪, 吾就不与你计较。”
  顾泽之平静地与他四目对视,神情更加温润,颔首道:“就奔射。”
  耶律栾的眸中暗芒闪动, 跃跃欲试,暗道:这顾泽之果然狂妄,但是, 他输定了!
  他们燕人从小就是在马背上长大的!
  就凭顾泽之这副手不能提、肩不扛的样子,还想靠奔射来赢自己,做梦!
  不止是耶律栾, 就连其他的臣子们都对这场比试不抱希望, 端王三公子可从来没有表现出过武力来, 怎么可能赢得了在马背长大的耶律栾呢。
  不是他们妄自菲薄,论骑术和马上功夫, 大祁确实比这些蛮夷要弱上几分。更何况, 耶律栾还是北燕赫赫有名的勇士。
  当然, 大祁也并非是没有骑射高手, 以前的郁拂云便是各中翘楚, 当年郁拂云在十五岁时就曾从两百丈外一箭射中敌军将领的头颅。
  要是换作以前的郁拂云, 还有可能与耶律栾一比, 可惜现在郁拂云因为重伤未愈坏了底子,骑射的工夫怕是不足过往的一半了。
  就连上首的皇帝也是微微蹙眉,思忖着:他倒是没听端王叔说起过,泽之还擅武?
  在场的众人中,也唯有秦氿半点都不担心了,毕竟顾泽之可是占了大半篇幅的反派大佬,怎么会输给耶律栾这种连男三男四都称不上的小角色呢!
  秦氿亮晶晶地看着顾泽之,只差没喊一声“加油”了。
  似乎是感觉到了秦氿的目光,顾泽之回头看了过来,见到她眸中的光辉和信任,顾泽之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这世上,许是只有她这般全心信任自己了吧。
  在场的其他人根本就没有说话的余地,只能盲目地随着皇帝、顾泽之与耶律栾出去了。
  一炷香后,众人就聚集在了猎宫西南方的校场上,一眼望去,人头攒动,犹如一锅烧热的开水般。
  除了耶律栾外,其他几位北燕使臣团的使臣也在,皆是目露傲然之色。在他们的心目中,这场比试的结果根本就毋庸置疑,毫无悬念可言。
  夕阳已经落下了大半,西边的天空被火烧云染得通红一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躁动的气氛。
  秦氿选了视野好的位置看热闹,秦则钰也跑来找她,在她耳边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
  “三姐,你觉得顾三公子能赢吗?”
  “我看顾三公子文质彬彬的,就算会点骑射功夫,与那什么耶律王子比,怕也是相差甚远。”
  “听闻北燕人的骑射那可不是盖的,他们为了培养与马的默契,那都是和战马同吃同睡的,方能达到‘人马合一’的境界……唔!”
  秦氿觉得这小屁孩实在聒噪,还特没眼力劲,也不想想,大佬怎么会输呢!
  她随手从点心碟子上拿了块糕点往他嘴里一塞。
  世界安静了!
  这时,顾泽之与耶律栾骑马出现在校场的两头,两人面对面地遥遥而立,他们□□的坐骑踱着马蹄又打着响鼻,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仲冬时节,寒风凛冽。
  数百道目光皆是灼灼地望着这两人。
  东边的斯文青年温润如玉,西边的异族青年粗犷豪放,两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如果说前者是一幅精雕细琢的工笔画,那么后者就是浓墨重彩的写意画。
  两人的衣袍被瑟瑟寒风卷起,袍角飞舞,猎猎作响,平添几分寒意。
  众人皆是屏息以待。
  这场比试不仅仅是顾泽之与耶律栾个人的比试,也同时是一场大祁与北燕的对决。
  “咣!”
  随着一声震天的锣声响起,周围喧闹的人群安静了下来,与此同时,两匹骏马犹如闪电般往前冲了出去,扬起一片沙尘,“得得”的铁蹄声回响在寒风中……
  耶律栾微微伏低身子,几乎与他的黑马融为一体,一人一马犹如那盯上了猎物的野狼,杀气腾腾。
  突然间,耶律栾动了,左手持弓,右手取箭,然后勾弦开弓,弓弦如满月。
  下一瞬,那一箭离弦而出,“咻”地划破空气,朝顾泽之的心□□出。
  饶是这支羽箭的箭尖包着布头,这二人也都戴上了护心镜,但这一箭要是真射在心口,顾泽之怕是也要受点内伤!
  众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冷气,秦则钰连吃了一半的糕点都忘了吃,一眨不眨。
  面对迎面而来的箭矢,顾泽之从容不迫,敏捷地一个侧身。
  那一箭几乎是贴着他的胸膛飞过,险之又险。
  他的白马精神抖擞地嘶鸣了一声,完全没因此受到惊吓,两匹骏马彼此擦身而过。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观战的众人一颗心是猛地提起,又骤然放下。
  秦则钰释然地又把糕点往嘴里送,心道:还不赖嘛!
  他还未咬下,就见顾泽之的白马飞跃而起,马蹄高高地腾空,与此同时,马背上的顾泽之一个利落地反手射箭,一系列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漂亮流畅,眨眼间,三支羽箭就“刷刷刷”地朝耶律栾射了过去,仿佛一阵狂风暴雨骤然袭来。
  那一瞬,顾泽之的气息变了,仿佛突然揭下了一直戴在脸上的假面具,浑身如同出鞘的利剑般凌厉。
  那三箭离弦的同时,白马的马蹄恰好落地,这一人一马配合得实在是默契。
  耶律栾只觉得后背像是被千钧锤狠狠地砸了三下似的,口中一股浓重的腥甜味,身子也失去了平衡,从马上摔了下去。
  一瞬间,观战的众人全都下意识地站起身来,目瞪口呆地看着耶律栾在地上狼狈地滚了好几圈……
  周围寂静无声。
  回想着方才的一幕幕,众人犹觉得难以置信,目不转睛地盯着耶律栾。
  如果顾泽之的那三支箭没有包着布头的话,耶律栾怕已经当场毙命!
  顾泽之赢了,而且赢得毫无质疑!
  众人皆是精神一振,顾泽之的胜利也代表着大祁胜了北燕人!
  他们大祁在马背上赢过了北燕人,朝臣们一个个都觉得热血沸腾。
  两个北燕使臣紧张地唤着“二王子”,朝耶律栾跑了过去,
  前方三丈外,顾泽之的马已经停了下来,白马还觉得意犹未尽,兴奋地把两条前腿高高地抬了起来。
  顾泽之安抚地在白马修长的脖颈上抚了两下,目光朝人群中的秦氿看了过去。
  秦氿讨好地一笑,赶紧表忠心,“啪啪”地鼓起掌来。
  大佬就是大佬,能文能武,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她身旁的秦则钰也跟着鼓掌,“啪啪啪”,拍得比秦氿还要用力。
  这时,两个北燕使臣已经合力把耶律栾从地上搀扶了起来。
  耶律栾方才在地上滚了几圈,衣袍上沾染了不少灰尘,手肘处甚至还被砂石蹭破了,原本束了个马尾的头发也散了,凌乱地披散下来,狼狈不堪。
  耶律栾立刻就站稳了。
  他虽然摔了马,但是在落地前,已经在半空中调整了姿态,又顺势砸地上滚了两圈卸去了冲劲,根本没有受伤,只是看着有些狼狈罢了。
  耶律栾不耐地挣开了两个北燕使臣,抬眼朝几丈外的顾泽之望去。
  顾泽之转过头,与他四目相对,他俊美的面庞上微微笑着,犹如明丽的春晖,含笑拱了拱手道:“承让。”
  “耶律王子想来不会食言吧?”顾泽之笑吟吟地提醒道。
  他姿态惬意地跨坐在他的白马上,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
  看着校场上的这一幕,周围观战的众人更激动了,皆是目露异彩。
  相比之下,依旧坐在一把椅子上、比众人矮了一截的郁拂云看来是那么平静。
  他俊逸的脸庞上波澜不惊,清冷如水,而他的眼眸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瞳孔漆黑如墨。
  北燕人是北方草原上的游牧民族,数百年来,周而复始地不断侵犯中原领土。
  他自十五岁起随父叔镇守北疆边境,短短两年多,他就亲眼看着两国军队经历了不下五十场战事,看着那些北燕军在大祁的土地上烧杀掳掠,不知道杀害了边境多少将士与百姓,北燕军手段残忍,屠城屠村之举数不胜数,令得多少大祁□□离子散。
  郁拂云藏在袖中的双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眼神冰冷犹如寒霜。
  背对着郁拂云的耶律栾怒目圆瞪,羞愤地望着顾泽之,面色铁青,仿佛被打了一巴掌似的,高大的身子更是绷得紧紧。
  在他看来,战场上,胜就是胜,败就是败,也就是大祁事多,还要谢什么罪!
  说穿了,大祁人也不过是想在和谈上压他们燕国一筹罢了!
  耶律栾虽不愿,可是他们燕人一向一言九鼎,他的话既然放出了口,就必须做到,否则他就会成为燕人的耻辱。
  耶律栾咬着牙道:“本王说到做到!”
  耶律栾说完后,甩袖而去,几个北燕使臣也没有再留,都追着耶律栾离开了。
  皇帝心情大好,心情更畅快了,他亲自招呼顾泽之一起返回华盖殿的席宴。
  顾璟走在后方,望着前方的皇帝与顾泽之,眸子里闪闪烁烁,至今还不敢相信耶律栾竟然输了。
  他们的计划本来那么完善,偏偏耶律栾输了。本来他可以借着从耶律栾那里要来的五百匹突厥马,在这满朝武将面前露露脸,搏得一些好感。而若是和亲一成,耶律栾许诺的剩下的突厥马也能轻易到手。
  没想到,最后,却反而为他人做嫁衣裳,给了顾泽之露脸的机会。
  周围的其他人皆是喜不自胜,一个个都在说着方才的那场比试,对着顾泽之的骑射功夫赞不绝口。
  尤其是秦则钰,一直回到华盖殿中,还意犹未尽地在秦氿的耳边说个不停:
  “三姐,你认得大哥真是太厉害了!你看到没,他们一人一马配合得太默契了,什么人马合一,简直是人与马心神合一!”
  “他那手连珠箭是在马匹腾空的那一瞬间射出的,这时候,马没有颠簸,因此箭出手时也最稳,可这时机一闪而逝,要抓得那么准,也不知道要练上多少次才能做到!”
  “三箭无虚发,全都射中了那什么耶律王子,这准头和力度也是太厉害了!”
  秦氿听着,心底也颇有一种与有荣焉的骄傲。
  不过,她表现得可比秦则钰要淡定多了,一边美滋滋地喝着酸酸甜甜的果子露,一边朝顾泽之的方向望去,心道:金大腿的厉害那自是不用说的!
  一个宫女刚刚给顾泽之斟满了酒,顾泽之优雅地执起酒盅,对着斜对面的某人敬了一杯。
  秦氿默默地顺着顾泽之的目光看了过去,郁拂云俊美的脸庞映入她眼帘。
  郁拂云对着顾泽之微微颔首,脸上依旧冷若冰霜。
  不知为何,秦氿觉得这两人之间隐约流露出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莫非他们俩在这个时候就勾搭上了?!
  这个念头才浮现,又被秦氿否决,在小说里,顾泽之现在就不该在京城的。
  秦氿没机会多想,秦则钰殷勤地给秦氿又是斟茶又是倒水的,话里话外,就是想让秦氿介绍顾泽之给他认识。
  大部分人根本就没注意顾泽之与郁拂云之间那短暂的眼神交流,席宴的气氛越来越热烈,众人的话题一直围着顾泽之,更是有不少武将上前与他敬酒。
  直到一更天的时候,宫宴才散了。
  秦氿才刚起身,小寇子就笑眯眯地过来唤道:“秦三姑娘,皇后娘娘有请。”
  秦氿应了一声,就跟着小寇子去了卫皇后那里。
  “小氿,过来坐。”
  卫皇后笑着对秦氿招了招手,把她唤到自己跟前,笑眯眯地看了又看,越看越觉得自家外甥女长得标致极了,只可惜,快要是别人家的了。
  在猎宫里,也没有那么多规矩了,卫皇后亲昵地拉着秦氿坐到了自己身边,笑着问道:“小氿,你觉得顾泽之怎么样?”
  秦氿闻言,心里咯噔了一声,心道:姨母问这个干什么?
  不管是为了什么,都不重要,可不能让人以为自己对金大腿有所不满,这要是将来金大腿秋后算账,自己可吃不消。
  于是,秦氿正襟危坐,认真地说道:“姨母,顾公子很好。”
  卫皇后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浓了,神情温柔又慈爱。
  方才宫宴上,耶律栾明显就是想提出让秦氿和亲,这件事一旦让他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开了口,又有一千匹突厥马在先,当时的情况下,连皇帝都很难直接拒绝。
  也幸亏顾泽之替这丫头出头,还借此扬了我大祁国威!
  这个顾泽之,文才武艺都是无可挑剔,虽然不是端王世子,但以他的本事,日后总能靠自己挣个爵位、前程,最重要的是,小氿对他还挺满意的,他对小氿也有心。
  嗯,这两个人郎才女貌,又是你情我愿,还是挺般配的。
  卫皇后越想越觉得顾泽之不错,兴致勃勃地继续向秦氿打探起来:“小氿,顾泽之对你好不好?”
  “好,当然好。”秦氿忙不迭直点头,生怕说慢了,“金……顾公子对我很好。”
  卫皇后一边听一边点头,浓浓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对你好就行了。”
  秦氿:“嗯嗯!”
  咦?好像哪里不太对……
  秦氿眨了眨眼睛,总觉得姨母说这话的语气有些怪异,似乎不是自己理解的意思。
  算了,大概是想多了吧……
  把自己方才说得话回想了一遍,秦氿扬唇笑了,两眼弯弯。她今天肯定没说错话!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皇帝就来了,于是秦氿识趣地告退了。
  “皇上,”卫皇后喜滋滋地拉着皇帝的手,眉飞色舞,“臣妾觉得这婚事有谱!”
  她刚刚可是都试探过了,小氿说顾泽之很好,对小氿也好。而且,方才小氿提到顾泽之的时候,那张小脸上像是放光似的。
  这两人肯定能成!
  皇帝含笑地听她说完,挑眉问道:“那以后要怎么称呼呢?”
  卫皇后觉得这不是什么大问题,随意地说道:“各叫各的叫呗。反正在皇家,这种事也不算少。”
  本朝的太宗皇帝就曾连纳了姑侄俩入宫,前朝还有过一个荒唐的皇帝强纳了儿子的妃,连民间的戏曲里都把这事唱了进去。
  皇帝:“……”皇后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皇上,您说,臣妾是不是该给小氿准备嫁妆了?那个秦家是靠不住的!臣妾还是得赶紧理一份嫁妆单子出来……”卫皇后碎碎念地说着嫁妆的事,显然思维已经发散得很远了。
  皇帝心情甚好地看着她,心道:好吧,她高兴就好了。称呼什么的,的确不是什么大事。
  等细数完了嫁妆,卫皇后又想起了一件事,话锋一转:“皇上,瑧儿刚刚与臣妾说,小氿送了他一把弓。臣妾看了,正是那种复合弓。”
  秦氿在工部里忙活着改进复合弓的事,皇帝当然是知道的,她带走那把新改进好的弓,也是皇帝默许的。
  对皇帝来说,工匠们知道该怎么制弓就行了,那把弓是秦氿辛苦做出来的,给她也是正理,但皇帝没想到的是,秦氿带走那把弓原来是为了给顾瑧。
  皇帝怔了怔,笑了,意味深长地说道:“这丫头还真是实心眼。那弓只做出来这一把,朕还没有瞧过呢。”
  卫皇后含笑点了下头,又显摆着说道:“瑧儿宝贝极了,皇上想看,您就自己去找瑧儿讨吧。”
  皇帝失笑,“瑧儿那小子可是连朕的面子都不给的。”说着,他有些欣慰,“瑧儿如今可是越来越活泼了,功课也很好……”
  说到顾瑧,皇帝不免想到了顾璟,好心情立刻就被破坏了。
  他也能明白顾璟在想什么,顾璟也算是他几个儿子中最有野心的一个了。
  这些日子来,他一直带着瑧儿做功课、见朝臣,顾璟自然也看在眼里,顾璟这是着急了。
  顾璟的确是着急了,不仅着急,而且恼怒。
  看着耶律栾阴沉的侧脸,顾璟在心里嫌弃对方没用,自己给他提供了这么好的机会也没能把握住。
  嫌弃归嫌弃,顾璟脸上却是不动声色,长叹了一口气,一副很无奈的样子,道:“顾泽之素来如此,目中无人。哎。”
  耶律栾一口饮尽酒盅中的烈酒,豪迈地抹了一把嘴,满身酒气。
  听到顾泽之的名字,耶律栾后背中箭的部位又开始隐隐作痛了,仿佛又一次在提醒着他,他输了。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在自己最擅长的奔射上,输给了顾泽之。
  耶律栾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再次一口饮尽。
  顾璟继续说道:“其实我瞧着,顾泽之许是也看上了秦氿。”
  他心里不屑地冷哼道:这种乡下来的野丫头,也犯得他们好争来抢去?
  耶律栾死死地捏着酒盅,没有说话。
  他又想起了上个月在酒楼前的一幕幕,那一次也是因为顾泽之坏了他的好事,看来,也许真像顾璟说的,顾泽之也看上了秦氿,所以才会处处和他争!
  这么说来,那一天他被人套麻袋打了一顿,多半也是顾泽之所为。
  耶律栾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阴晴不定。
  一想到等到回了京城,自己还要被顾泽之逼着去英灵祠下跪,耶律栾就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断。
  耶律栾从齿缝里挤出声音,咬牙切齿:“顾泽之……”
  他下意识地捏紧了酒盅,酒盅几乎快要被他捏碎。
  顾璟的唇角在耶律栾看不到的地方勾出一个嘲讽的笑意,他语调平静,但又带着几分诱哄般说道:“耶律王子若是想要出这口气,其实也不难。”
  耶律栾挑了挑长眉,朝顾璟看去。
  顾璟饮了一口酒,含笑道:“耶律王子第一次来我大祁,许是不知道吧。按规矩,明日会有一场夜猎,顾泽之肯定也会进林子,这昏天黑地的,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只能说是天意如此。”
  耶律栾眉梢一挑,喷出一口酒气,道:“你这是帮我?”
  顾璟不置可否,只说道:“你与我之间只能说是各有所图。”
  他笑了笑,意味深长地又补充道:“明人不说暗话,想要顾泽之死的人不止耶律王子一个。耶律王子若能杀得了他,对我也有好处。”
  耶律栾眯眼打量着顾璟,碧蓝的眼眸越发深邃。
  本来,他觉得顾璟就是个蠢的,对方背着大祁皇帝和自己合作,若是让大祁皇帝发现,必是得不了什么好。大祁朝与他们燕国不同,皇权至上,大祁皇帝想立谁为太子,谁就是太子,顾璟激怒了大祁皇帝,怕是与皇位无缘了。
  但这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对自己来说,顾璟越蠢越好。
  现在看来,顾璟似乎并非真的没有脑子。
  顾璟肯定知道与自己合作,会让大祁皇帝对他不喜,但他还是这么做了,这番举动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耶律栾凝眸思忖片刻,“砰”地把酒盅按在了桌上,应道:“好!”
  就算顾璟是想借刀杀人又如何?!
  正像顾璟说的,他们各有所图,谁也不欠谁的。
  顾璟又笑了,执起了酒盅道:“耶律王子放心,那天会有人给你制造机会,助你一臂之力的。”
  耶律栾也举起了酒盅,两人相视一笑,敬了彼此后,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