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差点没拍桌,死死地捏着帕子,保养得当的素手上指甲有些泛白。
  要是真这么做,有了夏莲的教训在前,以后菀香院的那些下人面前,她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秦氿脸上笑眯眯的,一脸无辜地问道:“二婶不会是舍不得吧?”
  她舍不得?她有什么舍不得呢!这不是摆明了再说是她让下人们慢待秦氿的吗?!苏氏的胸口隐隐作痛,她死死地捏着手上的帕子,几乎从齿缝里挤出声音,说道:“这等欺主的下人,是该掌嘴!”
  于是,一盏茶后,一头雾水的夏莲就被带到了荣和堂外的庭院里跪下了。
  “啪!啪!啪!”
  竹板毫不留情地打在了夏莲的面颊上。
  夏莲声嘶力竭地发出求饶声,声声凄厉地回响在空气中,传遍了整个荣和堂。
  这一下下板子也如同打在了苏氏的脸上般,苏氏脸色发白,面皮生疼。
  等到秦氿再回到菀香院时,院子里好像是变了天似的,下人们看着她时,全都是诚惶诚恐,冷汗涔涔,就怕那竹板下一个就对准了她们。
  对此,秦氿全不在意。
  她回房换了一身衣裳,等到了辰时三刻,就随秦昕、秦笙姐妹俩出发去了盛华阁。
  盛华阁是泰亲王府的产业,位于城南的和裕街,平日里也颇受京中显贵人家的喜爱,时常来这里品茗赏花。
  咏絮会一季只办一次,京中贵女们都以得到咏絮帖为荣。
  盛华阁的使女查看了咏絮帖后,就把秦家姐妹三人领了进去。
  穿过临街的茶楼,后面就是一个小花园,这花园虽小,亭台楼阁应有尽有,布局雅致。
  十月初,秋意渐浓,园子里百菊怒放,一片姹紫嫣红。
  园子里的东北角,是一个八角凉亭,亭子里已经坐了不少姑娘,衣香鬓影。
  她们中的大部分人都认得秦昕与秦笙,亲亲热热地彼此见了礼,但当她们的目光落在面生的秦氿身上时,眼神就变得微妙起来。
  这几日,她们或多或少都听说了,忠义侯府秦家认了一个从乡里来的姑娘,据说是早年走失的,由皇后娘娘作主让秦家接了回去。
  她们不禁面面相觑,心道:莫非这就是传闻中的“那一位”?
  “昕妹妹,这位是……”泰亲王府的璎珞郡主看着秦氿,语调亲昵地问秦昕道。
  “这是我三妹妹,单名一个‘氿’字。”秦昕落落大方地介绍身侧的秦氿,“是皇后娘娘赐的名。”
  果然是她!
  那些贵女们三三两两地交换着目光,皆是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
  原来还真是个乡巴佬!就连个正经的名字都没有,还要皇后娘娘来取。
  秦家真是倒霉!
  她们看着秦氿的目光里带着几分打量、几分居高临下,就像是在看一个新鲜的小玩意似的。
  对于这些高高在上的贵女而言,秦氿即便出身高贵,可她长于乡野,就注定与她们有一层不可磨灭的隔阂,永远也不可能融到她们的圈子里。
  说得难听点,京城中但凡叫得上号的人家都不会娶秦氿这样的姑娘!
  “……”秦氿一阵默然。
  她不由想到,小说中原主刚被找回来的时候,应该也是这样的吧。
  原主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没有学过琴棋书画,也没学过仪态举止,更不懂得交际应酬,在惊才绝艳的秦昕衬托下,变得更加无所适从。
  这把本就绝望的原主推向了另一个地狱。
  但是,秦氿不是原主。
  她是不想掺和到原剧情里,但也不意味着,谁都能来踩她一脚。
  秦氿毫不避讳地朝璎珞郡主回望了过去。
  她的杏眼漂亮极了,弧度优美,睫毛又长又密,映得那漆黑如墨玉的瞳孔又清又亮,仿佛雨后碧空如洗的蓝天。
  璎珞郡主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是略显惊讶。
  她原以为这个秦氿不过是个乡野长大的野丫头,在她堂堂郡主面前,必会畏畏缩缩,小家子气得很,可是眼前的少女却与她想象得迥然不同。
  清雅中透着几分灵动,落落大方。
  秦氿这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让一些打量的目光变得意兴阑珊。
  她们干脆不再理会秦氿,聚在一起说说笑笑,渭泾分明。
  陆陆续续地,又有不少姑娘到了。
  她们看到秦氿这张陌生的面孔都会打听一二,然后,就远远地避开了她,仿佛是怕沾染上她身上的“乡野气”。
  那些贵女们或是赏花,或是闲聊,或是听曲子,或是玩着投壶,言笑晏晏。
  而秦氿则独自一人靠在亭子的栏杆处,悠然自得地喂着池中的鱼儿。
  她既然回到了秦家,早晚都避不开这种局面。所以,昨日秦笙“约”她来此时,哪怕明知秦笙是想让她丢脸,她也没有拒绝。
  她只是回秦家而已,又不打算把自己关起来一辈子不见人。
  诱人的鱼食一抛入水池中,就有一尾尾金鱼甩着尾巴蜂涌而来抢食,池面上随之荡起了阵阵涟漪。
  “三姐姐怎么在这里喂起鱼来了?”这时,秦笙仪态大方地走了过来,笑道,“二姐姐正在那边作画呢,三姐姐不去瞧瞧吗?”
  “咱们都是姐妹,就算三姐姐自惭形秽,也该去瞧瞧,不然,旁人还以为咱们姐妹不和呢,三姐姐你说是不是?”
  秦笙虽然笑吟吟的,但话中对秦氿的鄙夷显然而易见,周围的几个贵女也听到了,兴味盎然地交换着眼神。
  “四妹妹说的是。”秦氿把最后一把鱼食抛了出去,正色道,“咱们姐妹确实不和。”
  秦笙的笑容霎时僵在了脸上。
  不远处,一个穿藕色衣裳的姑娘忍不住“噗哧”一声轻笑了出来。
  秦笙的脸色更僵了,硬邦邦地说道:“你到底去不去?”
  秦氿拍了拍手上的鱼食残渣,笑眯眯地说道:“不去。”
  秦笙:“……”
  秦笙一口气憋在肚子里,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失态,心里只觉得这人果然讨厌!
  秦笙恼怒地看着她,又一次问道:“你到底去不去?”
  “不……”秦氿慢悠悠地吐出了这个字,目光不经意间瞟过左前方,看到了正从茶楼方向走来的几道身影。
  七八个衣着光鲜的公子哥朝这边走来,个个都是俊逸不凡。
  秦氿本来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却看到了走在最前面的几个公子中有两道熟悉的身影,一个是二皇子顾璟,而走在最中间的却是萧泽!
  秦氿怔了怔,瞪大了眼。
  那确实是萧泽!
  他锦衣玉袍,头发以紫金冠束起,容貌俊美,气度从容,唇角噙着一抹淡淡的浅笑,负手缓行,那闲适的步履间透着几分雍容,几分优雅。
  秦氿望着他那一惯温和、极具欺骗性的俊脸,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腾地站了起来,笑眯眯地对秦笙说道:“好啊。”
  这一下,换作秦笙愣住了。
  她还以为又会被秦氿拒绝呢!这秦氿想一出是一出的,莫不是脑子坏掉了?
  没等她回过神,就听秦氿已经急切地催促道:“还去不去?”
  秦笙生怕她又反悔,忙道:“走吧!”
  姐妹俩才刚迈出亭子,后方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轻呼,“快看,是二皇子殿下……”
  秦笙停下了脚步,想要回头,秦氿催促道:“快走啦!”
  说着,秦氿加快了脚步,把秦笙甩在了后头。
  秦笙:“……”
  秦笙拿她没办法,只能快步追了上去。
  池塘的对面是一个两层的水阁,七八个贵女正聚在水阁中,围在秦昕的周围。
  秦昕站在一张红漆木大案前,刚收了笔,把羊毫笔放在了笔搁上。
  一幅西王母的画像铺呈在案上,那画上的西王母头戴五凤冠,长眉细目,雍容端庄,一派仙风道骨的风范。
  几个贵女围在一起评着画:
  “昕姐姐这幅画画得真好,王母娘娘端庄慈祥,观之可亲而又可敬。”
  “是啊,一股悲天悯人之气扑面而来。”
  “昕姐姐的画艺又精进了!”
  “……”
  赞誉之词此起彼伏。
  “三妹妹,”秦昕似乎这时才注意到秦氿过来,抬头含笑道,“我刚刚还在找你呢。你怎么不和我们一块儿玩呢。”
  秦氿笑而不语。
  秦笙迫不及待地说道:“二姐姐,二皇子殿下来了。”
  说着,她瞪了秦氿一眼,都怪秦氿跑得太快,不然她就能把她二皇子殿下领过来了。
  秦昕的眼睛一亮。
  自打二皇子在江临行宫被皇帝下令禁足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她不动声色地瞥了秦氿一眼,目光幽深。
  她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顾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