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秦氿缩了缩身子,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惊讶与惶恐,“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在我的房间里?!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要叫人了!”
  青年漆黑如墨的瞳孔仿佛可以洞察一切,勾了勾唇角,笑道:“小丫头,装模作样可就没意思了。”
  他的声音温和如水,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头皮发麻,“这血腥味……呵,也是我大意了。”
  秦氿欲哭无泪。
  其实她也就是闻到了一丁点血腥味。
  一开始还以为是噩梦带来的幻觉,但血腥味却迟迟没有散去,她意识到了不太对劲。
  这屋里唯一可以藏人的地方就是墙角的立柜和床底下,借着烛光,秦氿倒霉地发现柜门上残留有一滴没有干透的鲜血。
  那一瞬间,秦氿暗自权衡了一下,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跑路。
  结果,还是慢了一步。
  她、她真是太倒霉了!
  秦氿懊恼着,无力地扶额问道:“你想干什么?”
  她可不认为对方会是瞧上自己这副没二两肉的小身板要劫财劫色,多半是被人寻仇碰巧躲到这里的,说不定还是什么亡命之徒!
  她穿成个恶毒女配已经很无奈、很倒霉了,要是比原主死得还早,那也太惨了吧。
  青年不答反问道:“你要去陇州吧?”
  秦氿眨了眨眼,这人怎么会知道自己要去陇州?
  除非……
  “你今天也在镖局?”虽然用的是疑问的口气,但秦氿的心里已经十有八九可以确认了。
  青年挑了挑眉,不答反问:“小丫头,顺便捎带我一程,如何?”
  秦氿抿紧了嘴唇,一言不发。
  这个人行踪鬼祟,又有伤在身,十有八九正被人追杀,捎带上他,岂不是自找麻烦!
  她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面对满脸写着“不愿意”的小丫头,青年也不恼,而是笑了,漂亮的面孔在昏黄的烛光中多了几分魅惑。
  秦氿暗道不妙。
  果然,下一瞬,就见青年的左手上多出了一把乌金色的匕首,匕首在他的手指间灵活地翻转着,仿佛他身体的一部分,举止间透着一分漫不经心的随意。
  青年一边把玩着匕首,一边泰然自若地重复了一遍:“顺路捎带我一程,如何?”
  秦氿的心瞬间像是被冰水浸透一样,更凉了。
  这简直就是让她在“现在肯定死”和“晚点可能死”这二者之间选一个!
  能活当然是要活的。
  秦氿秒怂了,“好。”
  青年笑眯眯地收回了按住门的右手,似乎也不担心秦氿会趁机跑了,自顾自地坐到了八仙桌前,抬手指着一旁的另一把椅子,反客为主地说道:“坐。”
  秦氿木木地走了回来,拉开椅子坐下,再给自己倒上一杯水,压压惊。
  “说说你的打算吧。”秦氿喝完了水,看似认命地说道,心里琢磨着:要是真的太危险,她还是得想法子跑路才行。
  青年也给自己倒了杯水,含笑道:“我姓萧,单名一个泽。”
  “我被几个仇家一路从北地跟踪至此,他们没能杀得了我,我也没能摆脱得了他们。”
  “这一路上,我都是独来独往,而对方……他们有顾忌,不敢大肆搜拿,你与我假扮兄妹,只要运气好,就能避开他们的耳目。”
  青年三言两语就把他的处境说了,说得轻描淡写。
  秦氿一下子抓住了重点,面无表情地问道:“要是运气不好呢?”
  萧泽嘴角弯起,似真似假地说道:“你不是挺机灵的嘛。”
  “……”秦氿微微睁大眼。
  好吧,她算是知道了,她就是因为太机灵了,才招来了这位大爷。
  手头这一杯水喝完,秦氿对萧泽也算了解了七七八八,当然都只是表面上的了解,人家一句话真三分,瞒三分,余下的四分是真是假,她也难判断。
  简而言之,她一时半会儿怕是甩不掉萧泽这个人了。
  光这么想想,秦氿就觉得生无可恋。
  她后悔了,方才还不如就当作什么也没发现呢,说不定一觉醒来,这尊大佛就已经走了。
  秦氿越想越头痛,破罐子破摔地说道:“你打地铺!”
  萧泽失笑,见她愁眉苦脑地想了这么久,还以为是在想要怎么摆脱自己呢!
  秦氿不再理会他,她回到榻上,拉起床帘。
  这一夜,秦氿半梦半醒,睡得很不安稳。
  当她又一次从一箭贯胸的噩梦中惊醒时,天已经大亮。
  她的脑袋嗡嗡地痛,整个人都很疲惫,就好似真的被人追杀了一晚上。
  “醒了?醒了就起来用早膳吧。”青年温柔和煦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秦氿的头更痛了。
  八仙桌上已经摆上了白粥和三四样点心,萧泽坐在桌前,唇边含着一抹笑,姿容出众,优雅高贵,如同那种钟鸣鼎食之家中养出来的贵公子,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子的矜贵之气,又带着三分疏离。
  他显然已经处理好了伤口,身上的血腥味没那么重了。
  秦氿也不客气,洗漱之后,就大快朵颐起来。
  一口气吃了两块红豆糕,秦氿头也不抬地问道:“你还没说,你怎么知道我是要去陇州?”
  萧泽顺手把一笼小笼包往她的方向推了推,贴心地说道:“小心烫。”
  他温言道:“说来话长,昨日我是藏身在龙威镖局的一辆镖车底下进的县城,在准备离开镖局时,恰好见到你来雇镖,顺耳听了一两句。”
  明明很简短,哪里说来话长了!?秦氿默默吐槽着,狠狠地咬了一口小笼包,被汤汁烫得皱起眉来,含糊地追问道:“后来呢?!”
  萧泽答道:“出了镖局后,我差点又被盯上,然后,就到这里了。”
  说了等于没说!秦氿慢吞吞地吃着筷子夹的那只小笼包,懒得再问了。
  “慢慢吃。”萧泽又体贴地给她盛了一碗粥,每个动作都是说不出的优雅,仿佛是用尺子量出来的。
  其实,他不过是凑巧藏身在这间客栈,没想到这么巧,又遇上了这小丫头,而且还被她发现了踪迹,他干脆灵机一动,借这丫头来掩人耳目。
  秦氿从来不会委屈自己,如风卷残云一般吃了起来,桌上的点心几乎有七成进了她的肚子。
  萧泽每样也都点到为止地尝了两三口,要不是他自己也尝了,确信这些食物味道平常得很,他几乎要以为她吃得是什么山珍海味了。
  这丫头看着瘦巴巴的样子,胃口却是好得很。
  而且,性子通透得很,能吃就吃,能睡就睡……本来他还以为她昨晚会辗转难眠,结果这丫头睡得比自己还好,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等到了和龙威镖局约好的时间,秦氿就出了门,萧泽以兄长的身份陪同。
  萧泽戴着斗笠走在秦氿的身侧,这季节,正午的日头毒辣,街上戴斗笠的人不少,倒也不突兀。
  龙威镖局的镖头知道这趟镖要多加一个人后,什么也没问,只要求再添一百两银子,于是,秦氿的银票又少了一张。
  揣着宝贝路引出了镖局后,秦氿突然驻足,笑眯眯地对萧泽说道:“大哥,我想买些胭脂水粉。”
  她笑得两眼弯弯,唇畔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天真可爱。
  “妹妹是要好生挑点胭脂水粉。”萧泽依然温和,一如翩翩谦公子,“女孩子家就该好好打扮。”
  秦氿盯着他,笑眯眯地摇了摇食指,“不不,这脂胭水粉是给大哥用的。”
  萧泽怔了怔,然后笑了,轻斥道:“胡闹。”
  青年唇边含笑,气度高华,就像一个兄长耐心地看着胡闹的妹妹。
  秦氿心知这人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般无害,很有危机感地立刻道:“我是想买些胭脂水粉给大哥加深一下肤色,伪装一下。”
  不为了萧泽,哪怕为了她自己的小命,她多少也得尽尽心的。
  萧泽挑了挑眉,眉眼间多了几分说不上来的意味,抬手把斗笠往下压了压。
  既然是买给萧泽用的,秦氿也没跟他客气,让他自己付的钱,买了一堆瓶瓶罐罐回了客栈。
  秦氿动作娴熟,不过一盏茶功夫,就帮萧泽把肤色修成了小麦色。
  秦氿细细地打量着萧泽的脸。
  不得不承认,萧泽这张脸比大部分的女子都要好看许多。
  眉如远黛,眸似寒星,唇如朱染,他的五官仿佛是受了上天的眷宠般,笔墨难以描绘,挑不出一点瑕疵,俊美得令人挪不开眼。
  萧泽原本的肌肤白皙,让他看来气度高华,又带着一分冷然。
  现在的他,肤色比之前暗沉了不少,可这样非但没有让他失色,反而让他的面庞看着多了几分柔和与几分亲和力。
  就像是……
  像是九天仙女突然下了凡尘!
  秦氿有点使坏地提议道:“大哥貌美无双,姿容天成,穿女装一定好看,要不要试试?”
  秦氿的眼睛闪闪发亮,“大哥”已经喊得十分顺口了。
  顿了一下后,她又补充了一句:“正好可以避人耳目。”
  萧泽静静地转头看向了秦氿,殷红的唇角微微翘起,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如炬。
  秦氿心里霎时涌起一股寒意,感觉自己仿佛被猛兽盯上似的。
  秦氿瞬间怂了:“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