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原对她的喜好不太同意, 宝宁早就料到。
也说不上是不同意。她没事自己在家里做着玩玩,裴原是支持的,但若是她真想拿这个当营生做, 他就反对了。
不知为什么,一听说宝宁有这样想法,裴原的心有些慌。
“为什么突然想起做这个, 是钱不够花?”裴原眉头拧成个死结, “你不要担心钱的事, 我有的是钱, 你随意花, 想买什么买什么, 不用与我打招呼。”
“不是钱的问题。”宝宁道, “我就是觉着,每天这样守着宅院过日子,很没意思。”
“我可以多抽出时间回来陪你,就像今天这样。”裴原去拉她的手, 企图把她手里的小马甩掉, “你想做什么,去哪里,我都陪你。你没必要做那些吃力不讨好、抛头露面事情。”
宝宁不知该怎么和他解释。
“也不是你的问题。”
“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裴原着急了, 他把宝宁捞进怀里, 抱着她的腰。他希望宝宁的世界是围绕他转的, 最好时时刻刻都想着他才好,现在竟然有别的东西想分走她的注意了。即便就是些木头棒子, 裴原也受不了, 他感到危机。
宝宁和他说不明白, 裴原也讲不出自己想法, 僵持半晌,宝宁道了句:“算了。”
裴原以为她是放弃了,松了口气,奖励性地去亲宝宁的脸。
“别舔我啦。”宝宁哼哼着推开他,“湿哒哒的,好难受。”
“宁宁你乖。”裴原坐在地上,右腿曲起,将宝宁放在他大腿和胸腹之间,紧紧搂着。
他去咬宝宁的鼻尖,含糊道:“你乖,陪着我,我所有好的东西都给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
像宝宁希望的那样,裴原陪着她待了半个月。
他在家里,每天喂狗喂羊,在院角处支了个小帐篷,里头放个锅,勤恳练习好几日后,竟学会了做蛋炒饭。
只是盐每次都放不准,不是咸了就是淡了,里头还都是鸡蛋的碎壳,他做的饭狗都不吃。宝宁节俭,不许他扔,裴原只能强咽下去。
休养半个月,又解了一次毒,裴原身体好像越来越好,有长胖的趋势。
季嘉盈与裴霄大婚的请帖终于送来,宴会隆重,宾客众多,不止宝宁收到,裴原也收到。
季蕴从府外递消息来,说国公府里的女眷均会出席,许姨娘也会去。
终于有机会见到自己的姨娘,宝宁高兴得在院里四处转圈,把早就给她做好的衣裳翻出来看。国公府里不愁吃不愁穿,缺的就是点心意,她一针一线绣出来的东西,不贵重,但姨娘穿在身上肯定会很高兴。
裴原仰躺在石榴树下的凉椅上,手里拿着研究了许多遍的地图,炭笔在上头勾勾画画,不时看宝宁一眼。
她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就没乐成这样过。左手搂着羊,右手抱着狗,这边亲一口,那边亲一口。
裴原心里酸溜溜的。手里转着炭笔,脑子里琢磨着,早晚有一天,他要把这俩祸害全都给丢出家门。
什么东西这是,养它们来争宠的?
裴原忽的又想起那个孟凡来,还有他送来的匣子。前几日,趁宝宁不注意的时候,他把那上了锁的匣子给藏起来了,宝宁找半天没找到,也没说什么。还有宝宁的那只小木马,也被他给藏起来了。
全都藏起来。
“阿原你看,我穿这件好不好看?”宝宁唤了他一声,打断他思路。
裴原抬眼看过去,宝宁穿了件宝蓝色的纱裙,提着裙摆转圈。她本来就生的白皙,这颜色更衬得她肤白若雪,裴原眯着眼,觉得她好像在那里发光。
“好看。”裴原认真地赞美。
宝宁心满意足。她低头又看了看裙上的花纹,觉得哪里都恰到好处,不用再改了,忽的想起什么,冲裴原道:“我给你也做了一件。”
她匆匆回房间去取,很快回来,手里拿着件藏蓝色的锦袍,抖开后冲他招手:“过来试试?”
裴原这才想起来,他忘记告诉宝宁,他没法陪她一起去。
看着宝宁笑着的样子,裴原皱皱眉,还是说出口:“宁宁,过几日晚宴,恐怕只能你自己。”
宝宁迷茫一瞬,很快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这段日子来,她刻意回避想起那天与裴原的对话,现在突然提起来,心情变得沉重。
她把手里衣裳团起来,抱在胸前,没了刚才的高兴劲儿,垂着头道:“行……那我也不去了。”
“与你没关系。”裴原站起身走到她身边,低声安抚她,“我会在暗中陪着你,你与你姨娘相见就好,其他无需管,会有人保护你。”
“但是你……”宝宁抬头看了裴原一眼,没在院内说这话,抱着手里东西往屋里走。
裴原跟着她往屋里去。宝宁坐在桌边,出神儿一会,忽然抬头道:“如果太子府真的大乱,公孙竹会出现吗?”
裴原道:“他这人很爱喝酒,不会错过这样机会。且圣上很看重裴霄这段婚事,遣了许多羽林卫来,由虎威大将军陶茂兵统领,是裴霄的亲信,对公孙竹来说,是极安全的。他定会出现。”
“若活捉了他,会有解药吗?”宝宁眼里闪过一丝期冀。
“或许吧。”裴原道,“若有最好,没有也要杀了他,以绝后患。”
宝宁没再说话了。
婚礼在三天后,晚上举行。邱夫人邀请宝宁她们同乘一辆马车,宝宁拒绝了。
她一整日情绪不高,裴原亲自下厨给她做了些小点心,甜腻腻的桂花糕,刘嬷嬷在旁指导着,做出来的东西成色不太好,好歹能入口,装在油纸包里,宝宁随身带着。
裴原钻进车里叮嘱她:“你若饿了,就吃两块。实在吃不下去,看着它就想起了我,你看不见的地方,我一直都陪着你。”
宝宁笑了下。裴原抱她一下,放低了声音:“宁宁,我答应你,这事儿完了,我就带你搬出去。”
“你这几日很啰嗦,做事说话都黏唧唧的。”宝宁窝在他怀里笑,“都不像你了。”
“找打呢你。”裴原哼笑一声,咬她脖子,“看你蔫茄子似的,爷摆低了姿态哄你,你倒还嫌弃上了。也不知你事儿怎么那么多,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过几天非得狠狠收拾你一顿不行。”
宝宁努努唇,但不可否认的是,因为这一闹,心里松快不少。
她说:“如果我们真的搬出去了,就还像以前那样,我做饭给你吃,我们不要其他的下人。”
裴原点头笑。宝宁想起以后日子,唇角弯起来,她抱了下裴原的腰,小声说:“我这几日待你态度不好,等我心情缓回来,会补偿你的。”
“怎么补偿?”裴原眉梢挑挑,又成了往日不正经样子,手掌握着她腰,暧昧摩挲几下,忽的在胸下狠狠掐了把,“这样?”
宝宁惊叫一声,耳后瞬间红透,难以置信看着他:“做什么呢!”
裴原贴着她耳朵:“没跟你说过,其实忍你很久了,这次回来,得给我解解馋。”
宝宁痒得往后躲,裴原按住她肩膀,吮她下唇一下:“做人媳妇的,别太吝啬,我学着做个好丈夫,你也得学着……”
裴原盯着她眼睛,促狭笑了:“给我败火儿。”
宝宁被欺地在角落缩成一团,衫裙也揉皱了,裴原闹够,又恢复成以往冷硬神情,直起腰身道:“我走了。”
话落,他也不等宝宁回答,转身跳下车。
裴原摆摆手,刘嬷嬷跟着上去,再招呼车夫一声,扬鞭驾马,马车一溜烟地向西奔去。
裴原双手背后,微扬下额看着那背影,久久出神。
“小将军。”身后有人叫他一声,语气调笑。
“还记得三年前吗,我们在一起喝酒,你与我说了什么来着。说往后只顾驰骋沙场,当歌纵马,定不那这些俗事烦心。如今不过半年未见而已,你就把自己弄成了以前最嫌恶的样子,活脱脱像尊望妻石。”
魏濛摇摇头:“你有了软肋了。”
裴原回头,对上魏濛蓝色的眼睛。
他刚从巴蜀回来,风尘仆仆,眼睛倒很亮,闪着兴奋光芒。不似中原人大多单薄身体,魏濛肩背上肌肉厚实,比周江成还要魁梧上几分,形容粗犷。
兄弟阔别已久,再见面时难免有几分动容。裴原手指摩挲着银色鞭柄,过半晌,哑声道:“我请你回来,是助我一臂之力,而不是冷嘲热讽的。”
“我只是新奇,嫂夫人到底有怎样大的魅力,让小将军如此神魂颠倒。”魏濛笑起来声如洪钟。
“还记得半年前刚事发时,我去寻你,是被你打出来的,你那时如同丧家犬一般。现在,又像是草原上的雄鹰了,只不过是只即将入巢孵卵的雄鹰。”
魏濛冲裴原指了指嘴唇。
裴原抬手抹过,指肚上一抹嫣红,是刚才宝宁唇上胭脂的颜色。
他看向魏濛,呵了声,手肘忽的拐向他肚子猛击一下:“你可懂个屁!”
“两刻钟后太子府见,若事成,请你喝酒。”裴原说完,一声唿哨将赛风喊来,提鞭上马,追着西行马车而去。
……
季家女眷众多,太子府的宴会厅里,正好坐了一张桌子。
许氏正翘首盼着宝宁。陶氏已经快要临盆,肚大如鼓,六姑娘季留湘在旁侍奉着她。
陶氏边啜着茶,边留意大门处人影,待终于见到宝宁,她冷哼一声放下茶盏,露出了扬眉吐气的神色。
她转脸看向许氏,声音不大不小,几分讽刺:“嫁过去半年了,宝宁这肚子为什么还是没有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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