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江成是个剽悍的将领, 他不太聪明,但武力高强,一身腱子肉, 横行军中无人可挡。
蓦的见一个彪形大汉冲着她扑过来,宝宁险些吓傻,周江成到眼前了, 她才反应过来, 下意识往后一躲。
周江成踉踉跄跄, 闭着眼, 顺势扑倒了宝宁身边打伞的刘嬷嬷, 死死抱住她肩膀。
他神情古怪, 最开始时满脸甜蜜红云地唤她“绿云”, 叫了两声, 不知怎的又狂性大发,忽然掐住了刘嬷嬷的脖子:“绿云, 是你欺我吗?是你欺我吗?是你偷了虎符吗, 你告诉我不是你, 好不好?”
刘嬷嬷失声尖叫,她手里的伞面被周江成扯烂了,剩一根尖锐的伞骨, 刘嬷嬷一边大叫,一边用伞骨往周江成的腿上扎。
周江成吃痛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抱错了人, 猛地抬头看向不远处宝宁, 视线攥住她。
宝宁淋着雨站在那, 不知所措, 一道纤细的翠色影子。
“绿云?”周江成野兽般的喘了几口气, 骤然起身朝着她扑过去,他速度极快,力量又大,一把撕烂了宝宁一只袖子。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从他冲出门到现在,也就两个喘息的功夫。
守门的侍卫被吓傻了,不敢动弹,是邱明山大喝一声:“还不快将他按住!”几人才纷纷行动起来,去扯周江成的臂膀。
宝宁回过神来,扶起惊魂未定的刘嬷嬷,钻进屋子里。
裴原正好从屋里出来,见她狼狈样子,眉头狠狠一皱:“谁弄的?”
宝宁泪眼蒙蒙,浑身都湿透了,右侧袖子破破烂烂的,露出一片白皙肌肤,她还未开口,刘嬷嬷便惊叫道:“疯子,外头那个武疯子!”
裴原眼中怒火熊熊,脱了衣裳盖在宝宁肩膀,“嚓”的一声拔出悬于壁上的宝剑,便要出门。
宝宁死死拉住他:“裴原,你别冲动呀!”
外头,周江成已经被邱明山一掌拍晕,软绵绵倒在雨地里,几个侍卫被他打得脸上挂了伤。周江成半醒未醒,还是疯癫癫样子,手冲着宝宁方向伸去,口中喃喃有词,忽又笑起来,他笑容没多好看,吓得宝宁一哆嗦。
“蠢货!”裴原盛怒,一把将剑掷出去,擦着周江成脸颊深深插.进土地伸出里,他脸上被划出血,鲜血混着雨水往下淌。
刘嬷嬷尖叫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宝宁也吓得够呛,扯着裴原进屋。
她不是没见过血,但头一次见过这样伤人的悍举,不觉心惊肉跳。那剑若是再偏一寸,就要顺着周江成的脖子钉进去了,一想到那个画面,宝宁艰涩咽了口唾沫。她害怕。比周江成冲她扑过来时候的怕还要多一些。
宝宁抬手抹了把泪,湿衣裳黏在身上,冷飕飕的,她面向裴原,想要求得一些安慰,但抬起头就对上裴原冷淡的眼。
他语气同样冷淡:“你无缘无故跑到这来做什么?”
宝宁一滞,不敢相信地看向裴原:“你说什么?”
裴原拧眉道:“书房重地,未经允许不得入内,尤其是女眷,你不知道吗?”
宝宁觉得自己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凉水,她看着裴原沉着的脸,急喘了几口气,眼眶慢慢变红。
裴原注意着她的神情,的拳头在身侧攥着,紧了又紧,骤然卸力,他无奈地抬手覆上宝宁的脸,拇指揉过她眼眶:“好了,别哭。”
宝宁一把挥开他的手:“不要你管,狼心狗肺。”
“好,我收回刚才的话。”裴原意识到自己说重了话,他攥着宝宁手腕,轻柔将她带进怀里,“我只是一时冲动,口不择言。”
宝宁却不愿在他怀里待了,她挣扎着要出去,裴原按住她后背贴在自己胸口:“乱动什么?”
宝宁气得肩膀直颤:“裴原,你是不是过于蛮横了些?”
“我的错。”裴原叹了口气。
他是心疼宝宁的,也愧疚刚才没有保护好她。但他的情绪表达过于隐忍,他从来没做过个温柔的人,到了现在,即便他想表达对宝宁的疼惜,话到嘴边,也成了对下属的训斥一般。
宝宁一把推开他,手掌贴在裴原白日留下的肿伤上,裴原疼得嘶了一口气。
其实并没有那么疼,他是为了博取宝宁的关爱,故意拉长声音,宝宁果真注意到,但冷哼了一声,没说话。
她转身往外走。
裴原见这招没用,疾走两步拦在她跟前:“我送你回去。”
“用不着您。”宝宁拢紧了衣襟,声音冷淡疏离,“您忙您的军机大事吧,我是个女眷,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隔了没几天,又吵架了,但这次宝宁是真的生气,她不肯服软。
两人僵持一会。
裴原率先低头:“是我不对,我不该说那样的话。”
宝宁嘲讽他:“哪里呀,您说的都是对的,您是男人,夫为妻纲,您说什么我都会听的。”
裴原大掌覆在宝宁额上,哄她:“我送你回去,刚淋了雨,得喝完姜汤,别发烧了。”
宝宁道:“是我无缘无故跑来这里的,发烧了也是我自己活该。”
裴原失语。
宝宁不知哪里来的底气,若是平时,她早顺着裴原的话说了,况且裴原今天身体不好,她是心疼的。
但今日不行,她心里憋着一股火,她觉着,她要是再忍下去,这样惯着裴原,他是不会往好的方向走的。
像当初在国公府时,陶氏骂荣国公,说男人都是贱骨头,给三分颜色他就能开染坊,非得竖下脸来,他才知晓怕你了。
宝宁一直觉得这话不中听,但现在看来,或许还真的就是这么回事儿。
裴原拽着她袖子不让她走,宝宁别过脸不理他,转头时候,视线正好落在桌上,瞧见案台上放着两块伏虎一样的精致雕像,组合起来正好拼成一整块。
宝宁喜欢这些东西,不由多看了两眼。
两块雕像都是精致的,一打眼看过去还挺像,但仔细就能看出不同,虎的神态、颜色,均有着细微的差别。
宝宁忽然想起来刚才周江成按着刘嬷嬷时候,嘴里喊的话,他的虎符丢了?
宝宁几乎一瞬就想明白过来,虎符丢了一半,桌上的两块虎符中,有一块是伪造的,所以两块合不上。
宝宁心中咯噔一下。
裴原垂着眼,仔细打量她神色,似乎有些着急。
他没遇着过这种情况,脸色仍旧是严肃的,眼神中却不自觉透露出一丝讨好的意味。
他掰过宝宁的脸,轻轻贴碰她脸颊:“好了,别生气了,你先回去,我今晚也早些回去,去陪你。”
宝宁轻启唇:“你……”
外头传来邱明山的声音:“周江成已经被我拉下去,绑到柴房里,我看他神色奇怪,担心他是中了什么药,派人去查。还有虎符的事,工匠……”
他一边说,一边往里走,踏入内门时,正好瞧见裴原搂着宝宁的姿势,很尴尬地住了口。
裴原立刻抬起头,不留痕迹地和宝宁拉开了一些距离。
宝宁的心沉下去。
“宝宁也在啊。”邱明山先是关切询问了她几句是否受到惊吓,见宝宁精神还好,放下心,又道,“我刚见你身边的嬷嬷走了,以为你也走了,才贸然进来的。”他解释道。
“那,你们先说话,我待会再进来。”邱明山很有眼色地将空间留给他们,转身往外走。
裴原神色冷淡,他手贴着宝宁后背,推着她往前稍稍走了步:“我送你回去。”
宝宁道:“我先不……”
裴原呵斥她:“废话那样多,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宝宁指甲抠了抠手心,忽而仰起头道:“我可以帮你。”
裴原诧异问:“什么?”
宝宁一字一句道:“如果你要锻虎符,我可以帮你。”
不止裴原不相信,邱明山也是迟疑的样子:“宝宁,你真的会吗?”
宝宁道:“至少可以比桌上的那半块像一些。”
邱明山仍是不信,宝宁也没有多说,但此事已经迫在眉睫,只有三天的时间了,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邱明山咬牙道:“宝宁,若你真的能做成,无论你要什么,伯父都可寻来给你。”
宝宁看了裴原一眼,冲邱明山笑道:“将军,我不要什么东西,只需裴原答应我三件事就好,至于是什么事,我们回去后自己商量。”
裴原挑眉看她,宝宁察觉到他视线,没说话。
……
第二日一早,宝宁随着裴原到了京郊一处较为隐秘的场所,是处炼金的小屋子,里头工具齐全。
有一个金匠早等在那里,周江成寻来的那半虎符就是他煅出来的。
宝宁昨夜一整夜都没和他说话,如今到了地方,下马车也是自己一人,都不让他扶,裴原摸了摸鼻子,跟在她身后。
到了门口,宝宁忽然停住脚,她回头:“在将军府的书房里,说的那三个约定还作数吗?”
裴原正色:“当然。”
“第一,”宝宁道:“我要你为你昨日的态度向我道歉,你写一份悔过书,五百个字以上,背下来,声情并茂地念给我听。”
裴原脸色渐黑。
他耐着性子问:“然后呢?”
宝宁抿唇:“你还要为我洗一个月的脚,并且,这一个月里你每天伺候我穿衣、吃饭,生活上的事,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这要求还能接受,至少比悔过书要让人容易接受一点,但也只是一点而已。
裴原唇线绷紧:“还有一个是什么?”
“我还没想好。”宝宁垂下眼皮,“到时再说。”
她不再搭理裴原了,撩着裙子迈进门槛,走进屋内。
裴原跟上她。
金匠叫孟凡,昨天深夜就得了消息,听说一个女子要来接他的班,觉得受辱,一夜未睡,就等着宝宁上门。
宝宁在桌边坐下,与孟凡商讨,他们话不投机,孟凡夹枪带棒,几次出言不逊,裴原心中仍向着宝宁,几欲发火,被宝宁拦下。
孟凡说到最后,冷哼一声:“虎符两半,像是人的左手与右手,现在只剩左手,任凭你有再精细的模具也复刻不出右手,只能逐样雕刻。但剩下那半虎符已经陈旧,上头成色已变,还有复杂磨损痕迹,你便有通天本领,也无法做出一模一样的东西。我学艺十年,尚只能做到如此,你一未经世事的小丫头,不如赶紧回家的算了。”
裴原有些紧张看向宝宁,他不想宝宁受打击,有意维护,贴近她耳朵道:“若不成,我们现在就回,我当那事未发生过,你不用觉着不好意思。”
宝宁忽的弯唇笑了:“你先担忧你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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